廢棄教堂的彩繪玻璃早已破碎，月光從哥特式尖拱窗的裂隙中滲進來，在長椅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陳默在門口布置完最后一道警戒線，轉身時槍口還冒著寒氣——三分鐘前，他剛用消音手槍擊斃了一只靠近的野狗。

“不是野狗。“他擦著槍管，眼神掃過我的表情，“訓練過的追蹤犬。“

我蜷縮在祭壇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本從長椅下找到的《圣經》。封面被某種深色液體浸透，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黑。陳默說這是鐵銹，但我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為什么救我？“這是逃亡路上我第一次主動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副局長已經給你賬本了。“

陳默的輪廓在月光下僵了一瞬。他走過來，突然單膝跪地與我平視。這個姿勢讓他右頸的紋身暴露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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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凸起的疤痕，精確復刻了審訊室里的摩斯電碼。

“十八年前，“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的G弦，“彩虹之家福利院有十二個孩子失蹤。警方記錄是集體逃亡，實際上...“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疤痕，“我們被賣給了不同的'買家'。“

我的呼吸凝滯了。

“林遠查的不是走私案，是跨國兒童販賣網。“他掏出那張從副局長手里搶來的照片，指著前排抱布娃娃的小女孩，“這是趙雅。而她旁邊的...“

指尖移向女孩身側那個低頭玩衣角的瘦小身影。

我猛地搶過照片，指甲幾乎劃破紙面。那個孩子的后頸上，有一塊蝶形胎記——和我的一模一樣。

“不可能...“

顫抖的手指翻開《圣經》，一張泛黃的拍立得從中滑落。照片上是兩個穿同樣白裙的小女孩，在秋千上相視而笑。左邊抱著布娃娃的，分明是幼年版的“周莉“；而右邊那個——

是我。

記憶的閘門轟然炸裂。

碎片般的畫面涌入腦海：鐵柵欄外飄落的櫻花、地下室發霉的餅干味、注射器冰涼的觸感...還有永遠在哭的“姐姐“，總是把布娃娃塞給我說“晚晚不怕“。

布娃娃...

我觸電般摸向口袋，掏出從公寓帶出來的唯一私人物品——鑰匙扣上掛著的小小布偶。褪色的紅裙子，掉了一只眼睛。

“這是'小紅'。“我聽見自己夢囈般的聲音，“姐姐說紅色能嚇退魔鬼...“

陳默的眼神變了。他緩緩從戰術腰包里掏出一個證物袋，里面裝著從林遠案發現場提取的物件：一個染血的布偶眼睛，和我手里的玩偶完美匹配。

“林遠死前握著的不是武器，“他聲音干澀，“是求救信號。“

手機突然震動，打斷了這窒息般的時刻。陳默看了眼號碼，臉色驟變，迅速接起。

沒有對話，只有電流雜音中一段扭曲的童謠：

“妹妹背著洋娃娃

走到花園去看櫻花

娃娃哭了叫媽媽

樹上的小鳥說錯話...“

通話戛然而止。陳默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是'小雅'的預警。他們找到這里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直升機槳葉的轟鳴。陳默一把拉起我沖向懺悔室，掀開地板露出一個幽深的隧道：“直通墓園，阿凜在盡頭等你。“

“你呢？“

他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下方植入的微型追蹤器——正在發紅光：“我才是真正的誘餌。這玩意兒從警局出來就激活了。“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探照燈的光柱已經掃到彩窗。沒有時間了。

“為什么幫我們？“我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你明明可以...“

“因為名單上有個代號'教父'的買家。“他掰開我的手指，聲音輕得像嘆息，“是我現在的'父親'。“

推力從背后傳來，我跌入隧道的黑暗。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陳默重新戴好警帽，對著圣母像劃了個十字，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向槍聲響起的方向。

地道的潮濕空氣裹挾著腐土氣息，我機械地向前爬行，手里緊攥著照片和布偶。

阿凜的聲音從盡頭傳來：“快！他們用了熱成像！“

當我渾身是泥地爬出墓穴時，遠處教堂的彩色玻璃正映出沖天火光。恍惚間，仿佛看到兩個小女孩手拉手站在火焰里，一個抱著布娃娃，一個戴著蝴蝶發卡。

晚晚和雅雅。

我和“周莉“。

二十年前被強行分開的雙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