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冤枉啊!”高文州大呼無辜,“我昨兒就路過永順巷看了眼熱鬧!殺人的事兒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班頭冷笑一聲,刀鞘重重磕在桌角:“冤枉?這畫像剛畫出來,我就連夜傳了十幾個街坊來認,他們都說案發時見你在巷口晃悠!這么多人證指著你,還想抵賴?”
高文州被拽得踉蹌半步,卻突然苦著臉嘆氣道:“唉,怪我這張臉生得太招眼,走到哪兒都叫人過目不忘。”
“放你娘的狗屁!”班頭被他這插科打諢氣得笑出聲,“老子辦了二十年案子,頭回見這么不要臉的嫌犯!”
“長的太俊還不讓人說了?”高文州梗著脖子嚷嚷,“反正我沒殺人,空口無憑,你們得拿出實質性的證據來!”
班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捕快們立刻將粗麻繩往他手腕上纏,繩結勒得他腕骨生疼:“少廢話!眼下你的嫌疑最大,就別磨蹭了,請吧!”
“喂!你們怎么都跟木頭似的杵著看!”高文州被拽得踉蹌,急得朝同伴們直喊,“沒人在乎我嗎?!倒是說句話啊!”
程庭蕪立刻上前一步,為高文州辯解道:“官爺,這其中必定有誤會。我們一行人均從外地來此,與那項素梅素未謀面,我這位朋友又如何會平白無故傷人性命?”
“隨機殺人的案子我見多了。”班頭冷笑,上下打量著高文州,“有些人天生歹毒心腸,見了生人便起殺心,哪需要認得?”
高文州被這話刺得脖頸一梗,故意挺了挺胸膛,不悅道:“我這眉宇間的正氣,分明是行俠仗義的大俠風范,怎會跟殺人犯沾邊?”
“暫且不論殺人動機。”程庭蕪打斷他的話,“假設人真是我這位朋友所殺,他為何不趁夜黑風高立刻逃竄,反而要留在現場讓街坊看見容貌?尋常兇手作案后唯恐避人不及,哪有原地逗留的道理?”
班頭似乎也覺得有理,但他很快板起臉:“凡事皆有例外!有些兇手就愛逞兇后留在現場,欣賞自己的杰作,以此來炫耀膽量。總之現在上頭讓我們來逮人,我們就必須將人給帶回去,才能有個交待,你明白嗎?”
這話里的門道程庭蕪一聽就懂,她壓下火氣,語氣軟下來:“官爺所言甚是,只是我這朋友膽小如鼠,見了血都要暈過去,哪有這般膽識?既然官爺是奉了上頭命令,那可否容我在他被帶走前,說上幾句交代的話?也免得他到了衙門里慌了神,說錯了話。”
班頭滿意地打量了程庭蕪一番,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不少:“到底是聰明人,一點就透。”說著,他朝身旁的捕快使了個眼色,原本兇神惡煞的捕快們便往后退了幾步。
“有什么話趕緊說,我們還得回衙門交差呢。”
程庭蕪朝班頭頷首示意后,快步走到被繩索捆住的高文州面前。
“真要我跟他們走?就這破麻繩——”高文州暗中運力,繩索被繃緊,發出細微的“咔噠”聲,“我現在就能掙斷了!大不了躲到城外去,等你們查完案再匯合就是了。”
“虧你想得出來!”程庭蕪壓低聲音,“現在只是普通抓人,你一逃就是畏罪潛逃,性質可完全不一樣了!”
她瞥了眼圍在門口的捕快,又道:“你要是跑了,我們作為同伴豈能脫得了干系?雖說我們都有武藝傍身,脫身不難,但往后想在揚花城光明正大地活動可就難了。”
“那還怎么查案子?怎么抓器靈?”
高文州苦著臉垮下肩膀:“那還真叫我去蹲大牢啊?萬一他們屈打成招,過兩天拉我出去砍頭咋辦?”
“不會的,官府辦案有流程,你進去就咬死沒殺人,真要定死罪也得層層上報,我們會在外面抓緊查案,盡快撈你出來的。”她目光沉了沉,“再說,真兇要是聽說替罪羊落網,多半會放松警惕,說不定反而能露出馬腳。”
高文州琢磨片刻,突然哀嚎一聲:“早知道昨天就不該湊那熱鬧!這下倒好,直接把自己套進去了!你們可一定得救我!”
程庭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嚎什么喪?我們什么時候說過不管你了?還是少在這瞎嚷嚷,多留著點力氣應付衙門問話吧。”
說到一半,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低聲問:“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不是鎮邪司的嗎?高低也算朝廷的人,你老大還是首座呢?他不能直接亮出身份,把你給保下來嗎?”
高文州苦笑著搖頭:“鎮邪司本就是隱秘機構,尋常官員大多沒聽過。況且這次出來找坤玉是秘密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不暴露身份就別暴露。”
程庭蕪無奈嘆了口氣:“知道了。”
“他們不會真給我上刑吧?”高文州哭喪著臉,“老虎凳辣椒水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程庭蕪沒再理會他的哀嚎,而是轉身走到夏尋雁身邊低語了幾句,待她再回身時,門外的捕快已經重新圍了上來。
高文州可憐巴巴地盯著程庭蕪,大只、強壯、且無助。
程庭蕪上前一步,看似隨意地將一錠銀子塞進班頭袖中,聲音壓得極低:“官爺,此事必有誤會,我們定會盡快將真兇緝拿歸案送往衙門,還請您在牢里多加照拂,別讓我朋友吃了苦頭。”
班頭掂了掂袖中分量,臉上褶子皺到一處:“這事不難,我盡量寬限幾日,但你也知道,衙門里規矩多,怕是拖不了太久,得抓緊點。”
程庭蕪連忙點頭:“這是自然,有勞官爺費心。”
“把人帶走!”他揮了揮手,捕快們便推著高文州往外走。
程庭蕪望著始終袖手旁觀的賀云驍,忍不住皺眉:“高文州被抓走了,你不著急?”
“急什么?”賀云驍靠在一旁,漫不經心道,“等抓到真兇,他自然能出來。”
“要是抓不到呢?”程庭蕪不由得追問。
“那就去牢里劫人。”賀云驍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日天氣不錯,“在揚花城耗了幾日,乾玉始終沒動靜,坤玉多半不在這兒,離開了也沒什么損失。”
程庭蕪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人,之前一同查案時的默契,難道都是她的錯覺?
晨光穿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之間投下明暗交錯的格子,像一道無聲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