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趙媽臉上，那雙因疲憊而略顯黯淡的眼睛里，此刻卻亮起一點冰冷而銳利的光。

“她的心意，我沈千里心領了。”

“但是……”

她的聲音陡然清晰了幾分，像冰冷的金屬片刮過。

“真要有那份誠意，想請我吃飯的話……”

沈千里微微揚起下巴，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卻毫無溫度的弧度。

“讓她自己來請。”

沉寂瞬間籠罩了這片污穢的角落。

風似乎都停了，只有遠處喪尸的嚎叫聲還依稀可聞。

趙媽那張刻板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情！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瞳孔猛地收縮，提著籃子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差點將籃子脫手！

看著沈千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周圍的不知何時圍攏靠近的／\后勤部人員更是如同被集體扼住了喉嚨，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雙雙瞪大的、充滿驚駭的眼睛死死盯著沈千里！

讓她自己來請！

聽聽沈千里在說什么瘋話。貝薇薇小姐可是在覺醒前就已經備受紅夫人青睞的，現在更是洛城風頭無兩的新貴。讓貝薇薇小姐親自來垃圾場里請她這個廢物。

這女人…她怎么敢！

“你…你……”趙媽氣得嘴唇都在哆嗦，指著沈千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那精心維持的體面徹底碎裂，只剩下被冒犯到極致的羞惱和憤怒。

沈千里卻不再理會僵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的趙媽，也不去管周圍那些驚駭、鄙夷的目光。

她只是緩緩地轉過身，重新面向那個破敗的門洞，背對著所有人。

她的背影在破屋映襯下，顯得異常單薄、蕭索，仿佛隨時會被這污濁的風吹倒。風吹過的衣服緊貼著瘦削的脊背，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形狀。

她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重新踏入了那片漏雨、積水的昏暗之中。

身影被門洞內的陰影吞沒。

只留下身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趙媽手中那個依舊散發著食物香氣、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的提籃。

趙媽死死盯著那個黑洞洞的門戶，胸口劇烈起伏著，臉色鐵青。半晌，她才從牙縫里擠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像是吐出一口帶著劇毒的寒氣。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齒地低語。

她猛地將提籃上掀開一角的布狠狠拉下蓋嚴實，仿佛要隔絕里面食物沾染上的、屬于這垃圾場和那個“不識好歹的瘋子”的所有污穢氣息。動作之大，帶著一種發泄般的狠厲。

“你的話，我會一字不漏的轉告貝小姐的！”

趙媽說完看也不再看那破屋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臟了眼睛，猛地轉身，腳步踩在泥濘里，發出“啪嗒、啪嗒”的重響，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污穢之地。

周圍的幾個后勤部人員面面相覷，看著趙媽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又看看那扇如同怪物巨口般沉默的破門，眼神復雜。有對沈千里不識抬舉的幸災樂禍，有對那份被拒絕的美食的無限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心照不宣的預感——這個女人，徹底完了。

得罪了貝薇薇小姐的心腹趙媽，就等于得罪了貝薇薇小姐，而得罪了貝薇薇小姐……在這洛城，尤其在這底層后勤部，無異于自掘墳墓。

他們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停留，也紛紛散開，重新投入到那永無止境的垃圾分揀中，仿佛剛才那場充滿火藥味的交鋒從未發生過。

只有那座破敗的屋子，依舊沉默地矗立在垃圾山的陰影里，屋頂的破洞滴著昨夜殘留的雨水，發出單調而冰冷的“滴答”聲。如同某種倒計時的秒針，敲打在昏暗的角落。

她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當面拒絕，更不該說出那樣不留情面的話來。

但是……她想這么做。

沈千里嘴唇微勾，臉上泛起一絲快意的笑。

這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她第一次覺得痛快。

貝薇薇的“誠意”被當眾摔了回去，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那個女人偽善她已經見識過了，但是惡毒到何種程度卻未知，總之，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至于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反正這個世界從來也沒有讓她好過過，不是嗎？

總之，面對疾風吧。

腦海中忽然竄出的梗讓沈千里自覺失笑，她搖搖頭，轉身走向門外。

為了能吃上能噎死人的窩窩頭，還是先努力工作吧，在異世也是牛馬的牛馬啊。

***

完成工作后回到破屋，疲憊像鉛塊一樣墜著沈千里的四肢。她只想倒在用破毯子充作的床上，哪怕只有片刻的喘息。

但還是強撐著困意和倦意，將藏起來的窩窩頭先用還算干凈的紙包好，

放在腳邊一個用廢棄輪胎內胎改裝的簡陋挎包里。

包已經半滿，里面最上面放著銹鐵罐、薄石片、細棍，底下則躺著幾塊形狀不一的金屬、幾段還算干燥的腐木、幾顆顏色暗淡的玻璃珠，還有一小簇她在陰濕角落里發現的、灰撲撲但質地堅韌的苔蘚……苔蘚純粹是因為她想試試能不能收納進破爛屋的虛影中。

經過不斷的嘗試，她發現只要是放入了虛影中的破爛屋，具現破爛屋的時候如果不嘗試召喚，那么物體是不會出現在實體中的。

也就是說她有了一個隱藏的收納空間，但這空間卻只有大概簡陋挎包的大小，所以，她將能夠得到的各種物資，準確來說是能夠找到的垃圾和藏起來的窩窩頭都放進包里，然后收進虛影中。

今天大概是因為貝薇薇的來訪，有幾個同事借機過來勸過她，讓她好好試著去升級異能，只要稍微有點用就能離開后勤部，住到單人房間里改善生活了。

這個功能也許能改善她的現狀，但沈千里完全不信任紅夫人和貝薇薇，也不打算要繼續呆在洛城。

她打算存夠糧食就離開洛城，就算洛城外有一堆的喪尸和無法預知的危險也好。

她總要試試。

今晚就不試驗了，明天還要做重體力活，雖然她靠著破爛屋的收納功能省了點力，但那也是要小心謹慎避人耳目的偷偷摸摸啊，實質上還是得扛大力做苦功的。再不睡，那可真是要嗄了。

然而，沈千里剛躺下去的時候，就感覺到背后有東西硌得慌。

當她起身掀開毯子一角時，動作猛地僵住了。

毯子下面，赫然放著一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