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刻的通明殿燭影搖紅，十二道蝶形屏風光影在青磚上投出振翅欲飛的剪影。沈明珠盯著香爐中沉水香的火星明滅，忽然聽見屏風后傳來極輕的機括聲——那是影衛從地磚暗格送來的密報，絹帛上用金粉寫著：“西域三千鐵騎已過玉門關，領軍令牌刻'明珠'二字。“

“小姐，太子殿下夜訪。“綠梅的聲音帶著異樣的顫音，指尖在蝶形門環上敲出三長兩短的暗號。沈明珠將密報卷入袖中，指尖劃過案頭攤開的《西域圖志》，目光停在“金粉蝶翼可解百毒“的批注上——這是今早故意讓紀承澤的暗衛看見的。

紀承澤的玄色披風帶著夜露寒氣，腰間玉佩與屏風上的蝶紋在燭火下交相輝映：“沈小姐對西域鐵騎的動向，似乎格外上心。“他抬手，隨侍捧上的漆盒里躺著半片蝶翼，背面用朱砂畫著西域王庭的兵力部署圖，“本宮的人在柳茵茵的妝匣里發現這個。“

沈明珠望著那片蝶翼，忽然輕笑——分明是今早她讓綠梅“遺失“在暴室的偽圖，邊緣刻意留下的缺口，恰好能與紀承澤腰間玉佩的弧度吻合。她忽然解下腕間玉牌，任其墜在案頭發出清響：“殿下說笑了，民女不過是...“她忽然咳嗽，指尖撫過屏風上的金粉，“對西域的香道有些研究。“

紀承澤的目光落在她腕間三道細紅痕上，忽然想起金鑾殿上西域副使的證詞——那是西域儲君獨有的印記。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觸到她發間的沉水香：“沈小姐可知，西域王庭有個傳說？“他抬手，指尖劃過屏風上的蝶翼，“能集齊十片金粉蝶翼的人，可調動三千鐵騎。“

沈明珠的指尖在袖中驟然收緊，掌心的密報幾乎被捏碎——影衛今早剛傳來消息，她妝匣暗格里的蝶翼，加上紀承澤手中的，恰好九片。她忽然抬頭，眼中泛起疑惑：“殿下說的傳說，民女倒是聽過，不過...“她忽然指向紀承澤腰間玉佩，“這玉佩的紋路，倒與傳說中的儲君令牌相似。“

殿內燭火忽然被夜風吹得明滅不定，紀承澤的笑聲混著屏風輕響：“沈小姐果然聰明。“他忽然解下玉佩，放在案頭與沈明珠的玉牌并列，兩道纏枝蓮紋竟拼成完整的金粉蝶形，“當年沈丞相與西域王庭密約，用的正是你母親的暗衛調令與本宮的儲君玉佩。“

沈明珠望著合二為一的蝶形紋路，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若見雙蝶合璧，便知大楚將易主。“她忽然輕笑，從袖中取出片染著沙棗香的蝶翼：“殿下可知，這是今早從皇后的百合香里檢出的？“蝶翼遇熱顯出血字：“紀承澤，西域王庭的儲君，永熙十五年冬。“

紀承澤的手指在玉佩上敲出四聲輕響，像極了邊境傳來的馬蹄聲：“沈小姐是想說，本宮早在十五年前，便與西域王庭定下儲君之約？“他忽然起身，衣擺掃過案頭《西域圖志》，“不妨告訴你，三千鐵騎此刻就在玉門關外，而領軍的...“他忽然看向沈明珠，“正是你沈府的暗衛統領。“

沈明珠的瞳孔驟然收縮，終于明白為何西域副使會對她的傷痕行禮——紀承澤竟將鐵騎調令，藏在沈府暗衛的令牌里。她忽然解下皇后賞賜的鵝黃裙，露出里衣繡著的纏枝蓮紋，每片蓮葉下都藏著極小的西域文字：“民女倒是好奇，殿下讓沈府暫署戶部，究竟是為了查案，還是...“她忽然輕笑，“為了讓沈府擔下通敵的罪名？“

紀承澤望著她里衣上的密文，忽然低笑出聲：“沈小姐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抬手，隨侍呈上封用火漆封印的密信，“這是西域王庭今早送來的，說只要本宮登基，三千鐵騎便為聘禮。“他忽然將密信推到沈明珠面前，“而聘禮的收信人，寫的是...沈明珠。“

沈明珠望著火漆上的金粉蝶紋，忽然覺得有些眩暈。她終于明白，紀承澤從一開始，就打算用她做幌子，既掌控西域鐵騎，又讓沈府成為他登基的墊腳石。而她藏在袖中的第十片蝶翼，此刻正在妝匣暗格發燙——那是今早從紀承澤的披風上扯下的。

“殿下的意思是，“沈明珠忽然輕笑，指尖劃過密信封口，“民女該用沈府的通敵罪，換這三千鐵騎？“她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可民女手中，也有殿下需要的東西。“

紀承澤望著她指尖露出的半片蝶翼，忽然怔住——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完整蝶形，翅脈間刻著西域王庭的最高密令。他忽然明白，這個從瓊華宴上就藏針于袖的女子，從來不是任人擺弄的棋子，而是從一開始，就與他博弈的執棋者。

“沈小姐想如何？“紀承澤忽然坐下，指尖摩挲著案頭合璧的雙蝶玉佩，“是要本宮立你為太子妃，還是...“他忽然輕笑，“要這三千鐵騎的調令？“

沈明珠望著他眼中明滅的燭火，忽然將第十片蝶翼拍在案頭：“民女只要，“她忽然福身，袖中香灰恰好落在雙蝶玉佩上，“與殿下做個交易——沈府擔下通敵之名，換殿下登基后，立民女為后。“

殿內忽然靜得能聽見香灰落地的聲音。紀承澤望著她發間晃動的茉莉簪，忽然想起瓊華宴上她跳的《金縷衣》——那時他就該知道，這個女子的每一步，都藏著比毒針更鋒利的算計。

“好個交易。“紀承澤忽然輕笑，將雙蝶玉佩推回她面前，“不過沈小姐可知，“他忽然指向屏風上的蝶影，“這十二道屏風，是西域王庭送的賀禮，每道屏風的蝶翼，都對應著三千鐵騎的統領。“

沈明珠望著屏風上的蝶影，忽然明白，紀承澤早已布好局，就等她入彀。而她要做的，就是將計就計——既然他想用沈府做墊腳石，那她就用這墊腳石，登上他永遠想不到的位置。

“謝殿下賞賜。“沈明珠忽然收起蝶翼，指尖劃過屏風上的蝶紋，“民女今夜就去沈府，讓父親寫份認罪書。“她忽然轉身，鵝黃裙角掃過紀承澤的玄色衣擺，“不過在那之前...“她忽然回頭，眼尾微挑，“民女想請殿下，為這十二道屏風題幅字。“

紀承澤望著她眼中跳動的燭火，忽然輕笑：“沈小姐想題什么？“

“就題...“沈明珠忽然指向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青煙，“《夜宴圖》如何？“她忽然輕笑，“畢竟，這通明殿的夜宴，才剛剛開始。“

亥初刻，沈明珠坐在妝匣前，看著綠梅從屏風暗格里取出的調令——十二道蝶形密令，對應著十二位鐵騎統領。她忽然輕笑，將紀承澤的儲君玉佩與自己的暗衛玉牌合在一起，蝶形紋路在燭光下發出幽藍光芒。

袖中玉牌突然發燙，背面纏枝蓮紋發出強光——影衛傳來密訊：西域王庭的使者，已在沈府后園等候，帶來的，是她外祖家的兵符。

唇角的笑意漸深，沈明珠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記住，在這宮里，最安全的位置，不是做太子妃，而是做那個能讓太子下跪的人。“

她忽然低吟出聲：“蝶影重，夜宴開，誰主沉浮誰執棋...“指尖劃過案頭新題的《夜宴圖》，上面“明珠“二字的落款，恰好蓋在雙蝶合璧的紋路上。

窗外的夜風忽然掀起珠簾，沈明珠望著殿外的星空，忽然覺得有些刺眼。她知道，這盤與紀承澤的交易，不過是更大陰謀的開始。而她，終將讓這通明殿的每一道蝶形屏風，都成為她手中的刀，在這吃人的皇權路上，披荊斬棘，直到站在那最高處——讓所有的算計，都成為她登頂的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