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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贏女傳

第二十四章宮門相送

翌日清晨,咸陽宮南門——巍峨的章臺宮門廣場前,旌旗獵獵,甲胄生輝。皇帝陛下雖未親臨,但盛大的使團出行儀式,依舊彰顯著帝國對此次西域之行的重視。

使團已整裝待發。王離一身锃亮的玄甲,騎在高大的黑色戰馬上,神情肅穆,如同出鞘的利刃,他身后的精銳騎兵陣列森嚴,彌漫著鐵血之氣。使節車駕華美莊重,嬴雪身著特制的玄色鑲金邊使節禮服,頭戴象征身份的玉冠,立于車駕之上。她身姿挺拔,神情沉靜,目光掃過廣場上送行的眾人,那份昨夜與王綰、白晉密談后的堅定,已內化為一種無形的氣場,讓她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耀眼。

送行的人群涇渭分明。

蒙毅一身朝服,代表皇帝主持送行。他上前一步,聲音洪亮而莊重:“奉陛下旨意,送大秦使團西行!公主殿下身負皇命,遠赴絕域,彰顯國威,溝通月氏,功在千秋!望殿下與王將軍戮力同心,克險克難,揚我大秦國威,早傳佳訊!大秦萬年!”他的話語中規中矩,帶著官方儀式的隆重和對任務的期許。

嬴雪在車駕上微微頷首:“謝陛下隆恩,謝蒙上卿吉言。嬴雪定不負使命,王離將軍亦當竭盡全力?!彼幕卮鹜瑯庸俜?,但眼神與蒙毅交匯時,傳遞著彼此都懂的信任與托付。

王綰作為太傅,也位列送行班首。他沒有多言,只是深深地看著嬴雪,蒼老的眼眸中飽含著期許、擔憂與無聲的叮囑。昨夜的分析和策略,盡在不言中。嬴雪對上老師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斯排眾而出。他依舊是那副沉穩持重的丞相氣度,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仿佛發自肺腑的關切笑容,走到嬴雪車駕前,深深一揖:“公主殿下壯志凌云,代陛下遠行,老臣感佩之至!”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

“西域萬里,道阻且長。風沙蔽日,羌胡環伺,更有那…心懷叵測之徒(他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使團中某個角落,那里站著面色陰沉的趙成),暗藏禍心。此行之艱險,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彼Z速平緩,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心懷叵測之徒”、“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幾個字,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強調。

他抬起頭,笑容依舊,眼神卻深不見底,如同蒙著一層薄冰:

“陛下對公主殿下寄予厚望,將此關乎帝國西陲安危、乃至…未來氣運(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的重任托付。公主殿下天資聰穎,勇毅過人,老臣本不該憂慮。然,身為老臣,看著殿下長大,此去兇險之地,老臣心中…實難安寢?!?/p>

他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懷”:

“望殿下步步為營,明察秋毫。須知那荒漠戈壁之中,一步踏錯,恐萬劫不復。不僅要提防外敵,更要…慎察內情。殿下肩負之重,非止于月氏王庭,更系于…陛下之殷切期盼。若遇難決之事,或覺力有不逮,當以保全自身、顧全大局為要,切莫…意氣用事?。 ?/p>

這番話,表面上句句是關心、是忠告,提醒嬴雪前路兇險、責任重大、要小心謹慎。但細品之下,卻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心懷叵測之徒”、“慎察內情”:直指使團內部(趙成)甚至可能暗示王離或其他人的不可靠,挑撥離間。

“未來氣運”、“陛下之殷切期盼”:將嬴雪此行與她自身乃至扶蘇的“未來”強行掛鉤,給她施加巨大的心理壓力。

“一步踏錯,萬劫不復”、“力有不逮”、“保全自身”:看似勸她謹慎,實則是在暗示此行失敗的可能性極高,甚至是在“勸退”,暗示她如果覺得不行就早點放棄或退讓,不要硬撐。

“意氣用事”:更是一種隱晦的警告,可能暗指她對扶蘇的支持或對胡亥的對抗是“不理智”的。

李斯,在用最“懇切”的語氣,說著最誅心的話語。他是在給嬴雪的西行之路,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試圖在她心中種下疑慮和恐懼的種子。

嬴雪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經歷了昨夜的剖析和決斷,李斯這種程度的言語機鋒,已無法動搖她的心志。她甚至捕捉到了李斯話語深處那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他越是如此“關心”,越說明他害怕她成功歸來!

待李斯說完,嬴雪唇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聲音清越而平穩,清晰地回蕩在廣場上:

“丞相大人老成謀國,句句金玉良言,嬴雪…受教了?!彼龑ⅰ袄铣芍\國”和“受教”幾個字咬得略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與反諷。

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如電,直視李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父皇之命,帝國之需,縱前方是刀山火海,嬴雪亦當一往無前!至于那些‘心懷叵測之徒’(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趙成,趙成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和‘難決之事’…不勞丞相大人掛心。嬴雪自有分寸,也自有…應對之法!”

“告辭!”

最后兩個字,干脆利落,擲地有聲。她不再看李斯瞬間變得有些僵硬的笑容,轉向王離,沉聲道:“王將軍,啟程!”

“喏!”王離洪聲應諾,手中令旗一揮。

“嗚——!”蒼涼的號角聲劃破長空。

“咚!咚!咚!”雄渾的戰鼓聲撼動大地。

玄鳥旗在晨風中烈烈招展,金色的車駕緩緩啟動,精銳的騎兵護衛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簇擁著他們的公主,在萬眾矚目之下,踏著堅定的步伐,浩浩蕩蕩,駛出巍峨的章臺宮門,迎著初升的朝陽,義無反顧地奔向那遙遠而未知的西方!

滾滾煙塵中,嬴雪挺立的身影漸漸模糊,唯有那面象征大秦的玄鳥旗,在西行的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序章,正由這位年輕的公主,親手揭開。

廣場上,李斯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只余下一片深沉的陰鷙。他望著遠去的煙塵,袖中的手,緩緩攥緊。

作家何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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