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什么時候?她的膳食都是云袖和小安子親自經手,怎會……忽然,她想起今早那碗看似平常的燕窩粥,味道似乎比平日多了一絲極淡的苦澀。是了,問題就出在那里!有人買通了她宮里的粗使宮女,在燕窩中下了藥!
云袖終于找到了藥方,卻絕望地發現所需的幾味主藥都在溫子墨之前送來的藥包里——而為了避嫌,那些藥包已經全部燒毀!
“娘娘,怎么辦……“云袖急得直掉眼淚。
沈清晏額上冷汗涔涔,卻異常冷靜:“去……去我院子里,那株老梅樹下,第三塊磚下……有一個小瓷瓶,快去!“
那是她入宮時就秘密埋下的保命藥,是外祖留下的秘方,專治婦人血崩。云袖飛奔而去,片刻后捧著一個小巧的青瓷瓶回來。沈清晏顫抖著手倒出兩粒烏黑的藥丸,和水吞下。
藥效發作需要時間,而鮮血仍在不斷涌出。沈清晏感到一陣陣眩暈,卻死死咬住嘴唇保持清醒。這是她和皇帝的孩子,是她在這深宮中唯一的血脈羈絆,她絕不能失去!
“云袖,“她虛弱地吩咐,“去把床單……撕成條,墊在我身下……不要驚動任何人。若有人來,就說我……月信不適,需要靜養。“
云袖含淚照辦,手法利落地處理著血跡。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是太監尖利的通傳:“皇后娘娘駕到——“
沈清晏和云袖同時變色。這個時候皇后來做什么?云袖慌忙用錦被蓋住沈清晏染血的裙擺,又放下床帳,才匆匆去開門。
皇后帶著一群嬤嬤宮女浩浩蕩蕩地進來,臉色凝重。她看了一眼床帳低垂的床榻,微微蹙眉:“寧嬪這是怎么了?“
云袖跪地回道:“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月信突至,腹痛難忍,正在休息。“
皇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忽然一揮手:“搜!“
那群嬤嬤立刻如狼似虎地散開,開始翻箱倒柜。沈清晏強撐著從床上坐起,隔著床帳虛弱地問道:“皇后娘娘……這是何意?“
皇后冷冷道:“有人舉報,景陽宮行巫蠱之術,詛咒貴妃。本宮奉皇上之命,特來搜查。“
巫蠱!沈清晏心頭巨震。這是比私通太醫更嚴重的罪名!楚明姝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嬤嬤們的搜查粗暴而徹底,很快,一個滿臉橫肉的嬤嬤從沈清晏的妝奩底層翻出一個小布偶,上面扎滿了針,還寫著楚明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找到了!“那嬤嬤高聲叫道,如同發現了至寶。
皇后臉色大變,厲聲喝道:“寧嬪!你還有何話說?!“
沈清晏看著那個明顯是被栽贓的布偶,忽然笑了,那笑容凄涼而決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皇后娘娘明鑒!此事另有隱情!“
眾人回頭,只見溫子墨站在門口,青色官袍被汗水浸濕,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他手中高舉著一封信箋,聲音堅定:“微臣有證據證明,寧嬪娘娘是被人構陷!這封密信,詳細記載了棲鸞宮宮女如何制作巫蠱人偶,又如何買通景陽宮粗使丫鬟將之藏入寧嬪妝奩的全過程!“
皇后驚疑不定地接過信箋,快速瀏覽。信中的字跡工整清晰,連時間地點人物都記錄得詳實具體,不似偽造。
“這信……從何而來?“皇后遲疑道。
溫子墨跪地叩首:“回娘娘,是浣衣局的張嬤嬤在清洗棲鸞宮宮女衣物時,從袖袋中發現的。她知事關重大,便悄悄交給了微臣。“
沈清晏在床帳內聽著這一切,心中了然——這必是張嬤嬤和小安子、云袖他們暗中配合,演的一出戲!溫子墨冒險前來,更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皇后面色陰晴不定,顯然在權衡利弊。最終,她緩緩收起那封信,冷聲道:“此事蹊蹺,本宮需稟明皇上再作定奪。寧嬪既然身體不適,就好好休養吧。景陽宮上下,暫時禁足,不得外出!“
說完,她帶著眾人浩浩蕩蕩離去,連那個作為“證據“的布偶也帶走了。溫子墨被兩個太監押著,臨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床帳方向,眼中滿是擔憂。
待所有人都離開后,云袖才敢掀開床帳,只見沈清晏身下的被褥已被鮮血浸透大半,臉色白得嚇人。
“娘娘!“云袖哭出聲來。
沈清晏虛弱地搖搖頭:“孩子……保住了。“那兩粒藥丸發揮了作用,出血已經漸漸止住。但這場驚心動魄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楚明姝的連環殺招——謠言、家族打擊、滑胎藥、巫蠱案——招招致命。若非她早有防備,若非溫子墨冒險相助,若非張嬤嬤、小安子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棋子“發揮關鍵作用,此刻她早已萬劫不復。
“云袖,“沈清晏聲音雖弱,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去把那個在燕窩里下藥的丫鬟找出來……不要聲張。然后,讓小安子想辦法給德妃遞個信……就說,我愿與她合作。“
既然楚明姝要置她于死地,那她也不再留情。這場你死我活的宮斗,將不再是她單方面防守,而是要主動出擊了!
窗外,陰云密布,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景陽宮內的寧嬪,卻在這生死危機中,淬煉出了更鋒利的鋒芒。
景陽宮的禁足令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將沈清晏困在這方寸之地。窗外春光正好,殿內卻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藥味和壓抑。沈清晏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輕輕摩挲著一封家書——那是父親被押解進京途中,托人輾轉送來的。信中字字血淚,訴說著楚家黨羽如何構陷于他,如何嚴刑逼供,要他承認那莫須有的貪腐罪名。
“娘娘,該喝藥了。“云袖捧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輕手輕腳地走近,眼中滿是擔憂。自從那日險些小產后,沈清晏的身子一直未能完全恢復,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清亮如寒星,藏著深不見底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