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御花園的菊花開得正盛。沈清晏扶著云袖的手緩步而行，五個月的孕肚已明顯隆起，在杏黃色的宮裝下勾勒出圓潤的弧度。她停在一叢墨菊前，指尖輕撫花瓣，余光卻掃向不遠處涼亭里的身影——皇帝正與幾位重臣議事，眉頭緊鎖，面色陰沉如鐵。
“娘娘，“云袖壓低聲音，“小安子說，前朝剛傳來消息，楚家在北疆的私礦被查了，搜出了打造兵器的工坊和……“她聲音更低了，“與北狄往來的密信。“
沈清晏眸光微閃，唇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三個月了，自從周嬤嬤當眾揭發楚明姝的罪行后，皇帝雖震怒，卻并未立即嚴懲楚家，只是將楚明姝軟禁在棲鸞宮，削了楚國公部分職權。朝野上下都在觀望，猜測皇上對楚家的忍耐到底還有幾分。
而今日這北疆私礦的消息，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私鑄兵器、勾結外敵，這是謀逆大罪，任楚家再勢大，也難逃一劫。
“回宮吧。“沈清晏輕聲道，“今日風大，我有些乏了。“
剛回到景陽宮，腹中胎兒突然劇烈踢動，沈清晏扶著桌沿輕喘，額頭沁出細汗。云袖慌忙端來安胎藥，卻被她抬手制止：“不必，孩子沒事。“她撫著肚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只是在提醒我，時候到了。“
果然，傍晚時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景陽宮的寧靜。小安子連滾帶爬地沖進來，比劃得手都快抽筋了。云袖翻譯道：“棲鸞宮出事了！楚貴妃得知北疆事發，竟企圖懸梁自盡！幸好被宮人及時發現，現在棲鸞宮亂作一團，皇上已經趕過去了！“
沈清晏手中的茶盞一頓，眼中精光乍現。楚明姝何等心高氣傲之人，怎會輕易自盡？這分明是以退為進，想以死相挾，搏皇帝最后一絲憐惜！
“更衣。“沈清晏突然起身，“我要去棲鸞宮。“
“娘娘！“云袖大驚，“您身子重，那地方不吉利，萬一……“
“沒有萬一。“沈清晏聲音冷靜得可怕，“楚明姝不死，我腹中孩兒永無寧日。今日，我必須親眼看著她走向末路。“
云袖不敢再勸，連忙取來一件厚實的絳紫色斗篷為她披上。沈清晏從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塞入袖中，那是她這些月來搜集的，關于楚明姝殘害皇嗣的最有力證據——一個僥幸存活的接生嬤嬤的血書，詳述了楚明姝如何命人在三皇子生母難產時做了手腳，致其一尸兩命。
棲鸞宮外已圍滿了禁軍和宮人，見沈清晏挺著肚子前來，紛紛讓開一條路。殿內傳來楚明姝歇斯底里的哭喊和瓷器碎裂的聲音，間或夾雜著皇帝低沉的怒斥。
沈清晏在殿門外停下，示意云袖和小安子留在外面，自己則整了整衣襟，緩步而入。
棲鸞宮內一片狼藉。楚明姝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華麗的宮裝凌亂不堪，脖子上還留著明顯的勒痕。她面前站著面色鐵青的皇帝，一旁是跪伏在地的太醫和宮人。
“陛下，“楚明姝聲音嘶啞，淚流滿面，“臣妾冤枉啊！父親絕不會私通外敵，那北疆的密信定是有人偽造！臣妾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明察！“
蕭靖禹冷冷地看著她，眼中已無半分往日的溫情：“以死明志？朕看你是以死相挾！楚家在北疆的勾當，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陛下！“楚明姝撲上前抱住皇帝的腿，“臣妾對您一片真心，天地可鑒！這些年，臣妾打理后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蕭靖禹一腳踢開她，眼中怒火更甚：“打理后宮？朕看你是把后宮當成了屠宰場！周嬤嬤的供詞，朕已派人查實，你害死了多少朕的骨肉？！“
楚明姝臉色慘白，卻仍強撐著辯解：“那賤婢血口噴人！臣妾冤枉啊！“
“冤枉？“一個輕柔卻清晰的聲音突然插入。沈清晏緩步上前，在皇帝身側盈盈下拜，“臣妾參見陛下。“
蕭靖禹見是她，眉頭微蹙：“寧嬪？你身子重，來這里做什么？“
沈清晏抬頭，眼中含淚：“臣妾本不該僭越，但事關皇嗣安危，臣妾不得不來。“她從袖中取出那封血書，雙手呈上，“這是當年為三皇子生母接生的李嬤嬤臨終所書，她……她親眼看見楚貴妃命人在催產藥中加了紅花，致敏嬪血崩而亡。李嬤嬤因懼怕楚家權勢，隱姓埋名多年，直到上月才輾轉托人將這血書送到臣妾手中。“
蕭靖禹接過血書，越看臉色越沉，最后竟氣得雙手發抖：“好啊！朕的三皇子，竟是這樣沒了生母！楚明姝，你還有何話說？！“
楚明姝面如死灰，突然猙獰地撲向沈清晏：“賤人！是你！都是你設計害我！“
沈清晏“驚慌“后退，腳下一絆，整個人向后倒去！
“寧嬪！“蕭靖禹一個箭步上前，險險扶住她。沈清晏臉色蒼白，捂著肚子輕喘：“陛下……臣妾沒事……只是……“她突然眉頭緊皺，面露痛色。
太醫慌忙上前診脈，片刻后顫聲道：“回陛下，寧嬪娘娘受了驚嚇，胎氣大動，需立即服藥靜養，否則……恐有早產之險！“
蕭靖禹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盞狠狠砸在楚明姝面前：“毒婦！到了此刻還想害朕的皇嗣！來人！“
殿外禁軍應聲而入。
“楚氏殘害皇嗣，勾結外敵，罪無可赦！即刻褫奪封號，廢為庶人，打入冷宮！楚家滿門，交由大理寺嚴審！“
楚明姝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笑：“蕭靖禹！你好狠的心！我楚明姝伺候你十年，竟比不上這賤人幾滴眼淚！“她猛地指向沈清晏，眼中淬毒，“你以為她是什么好東西？她——“
“拖出去！“皇帝厲聲打斷，“即刻執行！“
禁軍架起瘋狂掙扎的楚明姝，粗暴地拖出殿外。那凄厲的咒罵聲漸行漸遠，最終消散在秋日的寒風中。
沈清晏虛弱地靠在皇帝懷中，眼中淚光盈盈：“陛下，臣妾無能，讓您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