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領命而去。沈清晏撫摸著腹部，思緒萬千。柳如眉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下手，必是有所倚仗。禮部尚書……她忽然想起父親曾在信中提過，禮部尚書鄭鐸與柳家是姻親，而鄭鐸的侄女，正是去年入宮的鄭才人。
一條隱形的線漸漸清晰：柳如眉通過鄭才人拉攏禮部尚書，而禮部掌管立后儀制，若皇后真的薨逝，柳如眉便能借助前朝力量，為自己造勢。
“娘娘，香囊拿來了?！霸菩涞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
沈清晏接過那散發著藥香的錦囊，輕嗅片刻，忽然問道：“鄭才人近日可有什么動靜？“
云袖思索片刻：“說來奇怪，鄭才人一向低調，可這幾日卻頻頻往賢妃宮中去，昨日還去了太后娘娘的慈寧宮?！?/p>
慈寧宮！沈清晏心頭一震。太后雖深居簡出，但在皇帝心中分量極重。若柳如眉連太后那邊都打點好了，這后位之爭，恐怕已經悄然開始。
“云袖，備轎，我要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慈寧宮依舊莊嚴肅穆，只是多了幾分秋日的蕭索。太后靠在暖閣的榻上，面色比上次見時更加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寧妃來了。“太后微微抬手，“坐吧，你身子重，不必多禮?！?/p>
沈清晏恭敬地行了半禮，才小心落座：“太后娘娘氣色似有好轉，臣妾甚是欣慰?！?/p>
太后輕哼一聲：“老骨頭了，好不好的也就這樣?！八抗饴湓谏蚯尻痰脑卸巧?，“倒是你，這胎懷得可還安穩？“
“托太后洪福，一切安好?！吧蚯尻倘崧晳?，話鋒卻一轉，“只是近日總有些心神不寧，許是臣妾多慮了?！?/p>
太后何等精明，立刻聽出弦外之音：“哦？為何心神不寧？“
沈清晏故作猶豫，才低聲道：“臣妾聽聞……皇后娘娘鳳體違和，太醫院已遞了折子。臣妾雖位卑言輕，但終究是后宮一員，不免憂心?！?/p>
太后眼中精光一閃：“你消息倒是靈通?！八D了頓，“皇后若真有不測，這后宮，確實需要個能鎮得住場面的人?！?/p>
沈清晏心跳加速，太后這是在試探她的野心！她立刻起身跪下：“臣妾不敢妄議后位。只是想著，若真有那一日，六宮無主，難免生亂。臣妾愿竭盡所能，輔佐太后和皇上安定后宮?！?/p>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賢妃前日也來過，說了類似的話?！?/p>
沈清晏心頭一緊，卻不動聲色：“賢妃姐姐德才兼備，確實堪當大任?！?/p>
“呵，“太后冷笑，“你們一個個的，心思倒都活絡?！八龜[擺手，“罷了，你且回去吧。好好養胎，這才是正經?！?/p>
離開慈寧宮，沈清晏后背已是一片冷汗。太后的態度曖昧不明，既未支持她，也未否定她，反而透露出柳如眉已經先她一步在太后面前露了臉。這場后位之爭，她已失了先機。
回到長春宮，一個意外的消息正等著她——皇上翻了她的牌子，今晚要來用膳！
“娘娘，這可是個好機會！“云袖興奮道，“皇上這些日子忙于朝政，已經許久未入后宮了。若能趁此機會……“
沈清晏搖搖頭：“不急?；噬洗藭r來，必是有事?！八了计?，“去讓小廚房準備皇上愛吃的清蒸鰣魚和桂花糯米藕，再溫一壺金華酒，不要太烈。“
夜幕降臨，長春宮燈火通明。蕭靖禹一身常服而來，眉宇間的疲憊顯而易見。沈清晏盈盈下拜，被他親手扶起。
“愛妃不必多禮?！笆捑赣砺曇舻统粒半捱@些日子忙于朝政，冷落你了?！?/p>
沈清晏柔聲道：“陛下為國操勞，臣妾不能分憂已是慚愧，豈敢抱怨?！八实廴胱H自布菜斟酒，動作輕柔嫻熟。
酒過三巡，蕭靖禹忽然道：“愛妃近日可曾聽說什么風聲？“
沈清晏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陛下指的是……“
“朕聽聞，六宮近來不太安寧?！笆捑赣砟抗馍铄?，“有人已經開始惦記后位了。“
沈清晏手中玉箸微微一頓，隨即放下，恭敬道：“臣妾愚鈍，未曾察覺。只是……“她故作猶豫。
“但說無妨?！?/p>
“只是賢妃姐姐近日似乎頗為忙碌，鄭才人也頻頻出入各宮。臣妾原以為是尋常走動，如今聽陛下一說，倒覺得有些蹊蹺?！?/p>
蕭靖禹眼中閃過一絲銳光：“鄭才人？禮部尚書鄭鐸的侄女？“
沈清晏低頭：“臣妾不敢妄加揣測?！?/p>
蕭靖禹沉默良久，忽然伸手輕撫她的孕肚：“這孩子，還有兩個月就該出生了吧？“
“回陛下，太醫說約莫在臘月初。“
“好，很好?！笆捑赣硪馕渡铋L地說，“若是個皇子，朕必重重有賞。“
沈清晏心頭雪亮?；实圻@是在暗示，后位之爭，她并非沒有機會，但前提是——她必須生下皇子！
夜深人靜，蕭靖禹已在龍榻上安睡。沈清晏靜靜躺在外側，毫無睡意?；实鄣牡絹碜C實了她的猜測：后位之爭已經擺上臺面，而她的籌碼，除了皇帝的寵愛，就是腹中這個可能改變格局的孩子。
柳如眉有前朝大臣支持，德妃有皇長子傍身，而她沈清晏有什么？除了皇帝的幾分憐愛，就只有這未出世的孩子了。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沈清晏輕撫腹部，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沒有退路可言。后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次日清晨，送走皇帝后，沈清晏立刻召來了溫子墨。
“溫太醫，“她開門見山，“本宮這胎，是男是女？“
溫子墨一驚：“娘娘，這……太醫令有嚴令，不得……“
“本宮只要一句實話?！吧蚯尻棠抗馊缇?，“你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若本宮倒臺，你以為柳如眉會放過你嗎？“
溫子墨沉默良久，終于低聲道：“從脈象看……應是位小皇子?！?/p>
沈清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好。從今日起，本宮的膳食、湯藥，必須由你親自經手。另外……“她壓低聲音，“本宮要一味藥，能讓人暫時顯出滑胎之象，卻不會真正傷及胎兒?！?/p>
溫子墨臉色大變：“娘娘！這太危險了！“
“放心，本宮不是要用來害人?！吧蚯尻汤湫Γ岸且廊撕ξ??！?/p>
溫子墨還想再勸，卻在看到她決絕的眼神后，無奈應下。
棋子已布，只待收網。沈清晏站在長春宮的高臺上，俯瞰著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楚明姝倒了，柳如眉浮出水面，后位之爭的序幕，才剛剛拉開。
而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沈選侍。這一次，她要主動出擊，在這深宮的腥風血雨中，為自己和孩子，搏一個錦繡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