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靜靜地躺在光暈之中,像一粒被喚醒的古老種子,又像是一道蘊含著無數未知指令的鑰匙,無聲地宣告著一段非凡旅程的開啟。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頭上穹頂宏闊的空間應聲而動。分散的柔和光源迅速熄滅,只余下幾道筆直而純凈的光柱精準地傾瀉而下。
它們如同舞臺追光燈般移動、匯聚,最終牢牢鎖定在嘉賓席通向某個神秘起點之間。
這條被驟然照亮、邊緣清晰的小徑,瞬間成為整個空間唯一的焦點,邀請著離席的作家邁出探索的第一步。
嘉賓席兩側也悄然異動,伴隨著幾乎難以察覺的機械嗡鳴,兩道巨大的、呈現半透明的乳白色‘樹葉屏障’自地面無聲而迅速地升起。
它們如同巨大的弧形幕墻般閉合,將座椅區域輕柔地包裹起來。屏障本身并非實體厚墻,材質通透朦朧,光線能穿透其上流轉的光影。
而就在這柔和的屏障背景后,隱隱約約可見一個個熟悉而富有張力的劇中角色剪影。
那些輪廓生動無比,或是凝望遠方,或是揮舞手臂,又或互相依偎……仿佛故事中的靈魂,被封印在了這薄薄的屏障之內,正急切地等待著幕布被完全揭開,等待作家走入他們的世界。
腳下的通道并非凡物,每一塊地磚都是精密的壓力感應裝置,當踏上這光的指引之路的第一步,異象便發生了。
落腳之處,一圈直徑精確一米的復雜符文陣圖驟然自其鞋底爆發。光芒并非普通的光線,深邃、帶有吞噬感的暗紫色基底,邊緣卻流轉著銳利的銀白色光弧。
這是它獨特的造型,也是劇中那標志性‘虛空符文’的特效效果。同根同源,一出場就能釋放出神秘而又古老的能量波動。
這并非曇花一現的裝飾,當他步履向前,腳尖離開那剛剛誕生符文的地面時,玄妙的變化緊隨其后,那枚被踩亮的符文并未消失,而是如同被解離的星辰,瞬間崩解為無數細小、閃爍著幽藍與銀白光芒的光粒子。
這些碎屑的微光好像有生命一般,輕盈地自地面升騰而起,如同受到無形的吸引,匯聚、凝結在他行走路徑的兩側的半空中。
光粒翻涌組合,眨眼間便化作一條懸于身側的光帶。而這條光帶的核心,赫然就是源自其筆下的、一句句被全球武密奉為圭臬的經典臺詞。
那些充滿力量或哲思的詩句,以半透明的形態靜靜懸浮,文字邊緣流淌著微光,散發著淡淡的文字墨香與意念的共鳴。
像是如同忠誠的引路精靈,照亮并訴說著他即將攀登的創作之峰。
當作家的雙足在那片由無數光之足跡鋪就的終點站下,腳下堅實的地板毫無預兆地軟化、消隱。
并非碎裂,而是如一塊沉入深海的厚冰,瞬間褪去了一切形態和色彩,變得透明。
這透明的圓域界限分明,直徑可達兩米,將他虛置于一片懸空的寂靜之上,仿佛踏在虛無之鏡上俯視深淵。
深淵的黑暗僅僅持續了一瞬,便出現一道很長的嗡鳴聲音,激起低沉的共振自地底深處傳來,仿佛星球核心的初啼。
一顆熾烈燃燒的星體,驟然沖破那透明的鏡面,懸浮于作家雙足之下的虛空。
這顆‘星核模型’并非靜態再現,它正在狂暴而壯麗地自轉,其內核融金流淌,外殼布滿液態火焰般流淌的巖漿赤色紋路,暗金色金屬隕鐵構成的骨架在核心強光中若隱若現。
無數細碎的星辰碎屑隨著旋轉被拋射而出,在黑暗背景中畫出金色的弧線又瞬間湮滅。
這是一個被壓縮了物質能量、囚禁了宇宙創生之力的微型恒星,其每一次旋轉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偉力與不朽的詩意。
就在星核光芒輻射射開來的同一剎那,環繞主會場的三百六十度巨型環幕突然轟然點亮。
屏幕上播放的并非是傳統影像,而是該作品被搬上熒幕最具象征意義的靈魂改編片段。
那些扭曲了時空的蒙太奇畫面、主角在命運節點掙扎的臉部特寫、宇宙戰艦在星云間穿梭撕裂的慢鏡頭……巨大的視覺洪流裹挾著人激動的情緒奔涌而來。
而奇跡,正從幻幕與現實之間滋生。星核內部迸發出更強烈的光芒,如同向宇宙發出了召喚。
一個、兩個、三個……半透明的、散發著柔和銀白色輝光的身影,突然從屏幕上播放的電影角色影像中獨立出來、剝離出來。
這些由純粹光線編織的全息角色,輪廓因強大精神力量而微微波動,他們開始邁腿,走向環幕的平面。如同被某種引力牽引,精準地環繞著那位懸于星核之上的創造者踱步行走。
每一個角色走過,空氣中都留下短暫的光痕軌跡。
創作者靜靜立于星球之上,他的造物,那些誕生于文字、成就于影像的靈魂,此刻如行星衛星般以他為中心,進行著一場沉默而永恒的偉大巡禮。
蘇知薇的瞳孔猛地收縮,半張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仿佛被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環繞立體聲系將億萬觀眾的熱淚掌聲推送至沸騰的頂點,但隨著作家腳步最終靜止,一個精妙的指令觸發了聲音引擎的轉變,如同潮水退去時帶走的砂礫。
那震耳欲聾的掌聲,在聲音工程師的指尖操控下,被精準地、富有層次地壓平、撫平、最終消匿無蹤,只留下一個巨大空間被突然抽去喧囂后的巨大寂靜余韻。
就在這份足以讓人心跳清晰的寂靜降臨不足半秒時,一個聲音響起了。
那不是機器合成的電子音,而是帶著歲月摩挲過紙頁的沙啞感,帶著沉思的停頓與咬字時特有的、來自遙遠時間的微小顫抖,是原著開篇的第一句獨白。
聲場被精準調校,仿佛是幾十年前那位落筆的年輕作家本人,此刻跨越時空就站在空曠的舞臺中心,對著寂靜吐出的初聲。
這是基于保存下來的唯一珍貴錄音資料,由全球頂尖AI完成的聲音完美復刻。每一個嘆息,每一次呼吸的間隔,都與泛黃手稿扉頁旁標注的朗讀標記分毫不差。
寂靜化作無形的河流,獨白如同河面上漂浮的古燈,燭光清晰而孤獨。
就在最后那個飽含深意的尾音尚在空氣中震顫,作家的嘴唇已然張開。
他并非要朗誦,似乎只是想要發出一聲喟嘆,或者呼喚某個名字。
就在那第一個模糊的字音即將自他喉嚨里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個仍然回蕩在穹頂下的AI復刻人聲,那些蒼老而清晰的音節,仿佛受到了造物主開口這一動作的致命吸引,驟然凝聚、坍塌。
沙啞的人聲被撕扯成了無數閃爍的金色微粒,如同逆向墜落的雨。億萬顆帶著余音殘響的光粒,如同擁有集體意識的螢火蟲群。
在億萬目光的凝視下,瞬間劃過空氣,精準無比地轟向那個靜立在星核光芒之上、放置在舞臺最中央的、凝聚著無上榮耀的獎杯上。
光粒風暴在接觸到水晶獎杯表面的剎那,毫無阻滯的滲透進去,如同水流滲入沙漠。
它們在水晶內部重新凝結、流淌、盤旋,最終在獎杯的核心部位,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微縮的金色漩渦。
作家的聲音終于落下,而空氣中已然再無法復刻獨白。
那凝聚了開創者遺音的星光,已經化作了實物在獎杯中跳動著,形成了不滅的靈魂之燭。
這不再是一個獎項,它成為了一個承載了使命的精神圣器。
時間與聲波,在此刻完成了最奇妙的轉換。
“讓我們再次恭喜《紋章星穹》的作者,玄墨先生!”主持人聲音激昂,將獎杯遞到玄墨面前問道。
“您的文字化作席卷全球的視覺風暴,此刻腳下升騰的正是讀者最熟悉的‘虛空符文’給了我們特別大的震撼,想問一下,對于主辦方讓您筆下的世界活起來的人們說些什么?”
“額……當……當、當,不是。我,我那個什么。我在稿紙上落下打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它會在千萬人的眼前燃燒成星河。”
玄墨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枚鑰匙精準旋開寂靜的鎖芯。
他微微低頭,目光仿佛穿透了腳下熾烈旋轉的星河,像是墜入某個只有一盞舊臺燈暈染開的靜謐夜晚。
那聲音帶著回溯的迷茫與塵封的重量,每個音節都精準地敲打在預設的音頻感應點上。
“我……我說為什么來之前,編輯網站負責人跑過來問我恐不恐高。”
就在那個最初的、象征一切開端的‘深夜’二字。
“其實我覺得我……額,就還好也不是特別恐高沒想到--”
徹底落下的瞬間
轟!
巨大的環幕世界在他想到二字話音結束的邊界處驟然撕裂。
這種撕裂并非無力意義上的崩塌,而是空間的秩序被徹底改寫。
原本緩緩流淌著改變片段的影像畫面被某種來自異次元的、更加原始和狂暴的力量從核心處瞬間撐爆、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