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文化大廈的燈光在雨夜中朦朧如霧。姜醒醒站在大廈前廳，水珠從她的發梢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洇開深色的痕跡。保安認出了她，剛要打招呼，她卻抬手制止。
“度總還在辦公室嗎？“
“在的，不過...“保安欲言又止，“度總明天要飛倫敦，今晚在收拾東西?！?/p>
姜醒醒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包帶。電梯上升的三十秒里，她透過鏡面墻壁看見自己——妝容被雨水暈染，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叮。電梯門開啟。
榮度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暖黃色的燈光從縫隙中流瀉而出。姜醒醒剛要敲門，卻聽見陳明的聲音：
“就這么走了？那丫頭現在翅膀硬了，你就不怕她真把醒文學帶出斯年體系？“
“她有能力做出最好的選擇。“榮度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姜醒醒從未聽過的疲憊。
“哈！你培養出來的'能力'？“陳明冷笑，“榮度，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自欺欺人了？你明明——“
姜醒醒推開了門。
辦公室內霎時安靜。榮度站在敞開的行李箱前，手中還拿著一本姜醒醒五年前送給他的《暮色》。陳明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拿起外套：“我先走了。“
門關上后，雨聲填補了沉默。姜醒醒的目光掃過半空的辦公室——書架上的獎杯已經收走大半，墻上她第一部電影的紀念海報也不見了蹤影。
“聽說你要去倫敦?！八_口，聲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干澀。
榮度將書放入行李箱：“嗯，大概半年。“
“剛好錯過醒文學上市。“
“陳明會代理一切事務。“榮度合上箱子，金屬扣發出清脆的聲響，“你的《贖罪》我看過粗剪，會是個好作品?！?/p>
姜醒醒胸口發悶。他看過？什么時候？怎么看的？這些問題在舌尖打轉，最終卻變成一句：“為什么幫我解決特效團隊的問題？“
榮度終于抬頭看她，黑眸如深潭：“因為我樂意?！?/p>
雨點拍打窗戶的聲音突然變大。姜醒醒向前一步，高跟鞋在地毯上陷出深深的凹痕：“我不需要這種保護了，榮度。你知道我最討厭被蒙在鼓里?！?/p>
“我知道。“榮度走向窗前，背影挺拔如松，“所以這次我沒插手你和其他公司的糾紛?！?/p>
姜醒醒咬住下唇。又是這樣，永遠游走在真相邊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突然感到一陣疲憊：“我來是想告訴你，醒文學會按計劃上市，但不會脫離溫度文化?！?/p>
榮度轉過身，眉頭微蹙。
“不是因為你留下的那些合同陷阱。“姜醒醒直視他的眼睛，“是因為我發現，真正的自由不是逃離，而是平等地站在你面前說——“
她深吸一口氣：“我看到了你這些年為我擋下的所有暗箭，也明白你的苦心。但我想要的不是保護，是并肩。“
榮度的眼神終于出現一絲波動。他抬手似乎想碰她的臉，卻在半空停?。骸靶研?，有些路必須一個人走。“
“那就別替我掃清路上的石子！“姜醒醒聲音發顫，“榮度，你敢不敢承認，你離開不是因為倫敦分公司，而是害怕看到我不再需要你的那一天？“
雨聲中，掛鐘的滴答聲格外清晰。榮度沉默了很久，久到姜醒醒以為他不會回答。
“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白罱K他只說了這么一句。
姜醒醒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一路順風，度總。“
她轉身離開，沒看見沈斯年伸到半空又收回的手。
“醒醒！這邊！“
吳未的聲音穿透酒吧嘈雜的音樂。姜醒醒擠過人群，來到“未君“酒吧最里面的VIP區。這是付君豪和吳未的第五家酒吧。
“大忙人終于有空了？“付君豪遞給她一杯粉色浪漫，“聽說《贖罪》入圍了戛納？“
姜醒醒一飲而盡，酒精灼燒著喉嚨：“嗯，下個月去法國?！?/p>
“榮度真要去倫敦？“吳未湊過來，“你倆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敖研延忠艘槐疲坝行┤俗⒍ㄖ荒芘隳阕咭欢温??！?/p>
付君豪和吳未交換了個眼神。吳未拍拍她的肩：“那今晚不醉不歸！我們專門給你留了最好的包間?！?/p>
包間門上掛著“編劇之家“的牌子——這是吳未給姜醒醒的儀式感。
推開門，姜醒醒猛地僵在原地。
包間沙發上，韓錚正獨自飲酒。
兩年了。自從那次不歡而散的飯局后，他們再沒見過面。
“我...我不知道是你?！绊n錚站起身，聲音發緊，“我馬上走?！?/p>
姜醒醒卻出人意料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都過去了?！?/p>
韓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燈光下，他眼角的細紋比兩年前明顯許多，曾經意氣風發的頂流小生，如今看起來竟有些滄桑。
“對不起?！八曇艉艿?，“我當時真的...“
“我說了，都過去了。“姜醒醒晃著酒杯，“聽說你最近在演話劇？“
韓錚怔了怔，隨即苦笑：“是，雖然沒什么人看。但...挺踏實的?！?/p>
姜醒醒打量著他。沒有精致的妝容，沒有昂貴的西裝，眼前的韓錚反而比從前真實得多。
“我新戲有個角色，戲份不多，但很有挑戰性?！八蝗徽f，“一個墮落的明星試圖找回初心的故事。有興趣試鏡嗎？“
酒杯從韓錚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發出悶響。他眼眶發紅：“為什么...為什么幫我？“
“不是幫你。“姜醒醒微笑，“是為戲選角。明天十點，醒文學工作室，別遲到?！?/p>
離開包間時，吳未拉住她：“醒醒，你認真的？韓錚他...“
“人都是要向前看，老記著過去干嘛?！敖研淹虼巴?，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亮潮濕的街道，“就像我，也終于學會用榮度的方式看問題了?！?/p>
她拿出手機，看著榮度航班的信息。十點起飛，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值機了。
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最終她鎖上了屏幕。
“走吧，帶我去看看你們的酒窖。聽說付君豪收藏了幾瓶不錯的威士忌？“
月光下，她的背影挺拔如竹?；蛟S有些人不必送別，只要各自走向更高的山峰，終會在山頂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