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了。
榮度站在別墅外的松樹下,看著二樓窗簾縫隙里透出的暖黃燈光。
每天早晨,他都會準時出現在門口,放下一束白百合、一盒小籠包,或者一本她最喜歡的作家的新書。然后離開,站在遠處,直到看見門開一條縫,纖細的手迅速把東西撈進去,再“砰”地關上。
今天也不例外。
姜醒醒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悄悄掀起窗簾一角,看到榮度依舊站在那里——黑色大衣被山霧打濕,肩頭落了幾片楓葉,明明那么狼狽,卻依然挺拔如松。
“這算什么?苦肉計?”
她咬著嘴唇退回屋里,目光落在桌上那堆禮物上——鮮花、早餐、絕版書,甚至還有一些首飾。
每一樣都精準踩中她的喜好。
“榮度,你連討好人都這么游刃有余嗎?”
姜醒醒抓起最新送來的盒子,里面是一條手工編織的圍巾,標簽上寫著:“跟樓下阿婆學的,第一次織,將就戴。”
她猛地把圍巾按在胸口,布料上還殘留著雪松的氣息。
上海某高級公寓里,韓錚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捏著程微留下的信。
“韓錚:
跟組這幾個月,我會讓你看到真實的我——不是誰的影子,只是程微。
如果結局依然不如意,我會安靜離開。
——你的總編劇”
字跡工整利落,像她這個人一樣,溫柔卻有棱角。
韓錚揉了揉太陽穴,宿醉的頭痛還未散去,但記憶卻異常清晰——
他記得自己如何在酒吧抓著姜醒醒的手發酒瘋;
記得程微冒雨來接他時發紅的眼眶;
更記得今早醒來,看到廚房里那個系著圍裙做早餐的背影,恍惚間竟讓他心頭一顫。
手機震動,程微發來消息:“劇本修改好了,下午三點會議室見?”
公事公辦的語氣,仿佛昨晚什么都沒發生過。
韓錚盯著屏幕,突然很想看看她現在的表情。
“好。”他回復。
《逆光》片場,程微正在和攝影師討論分鏡。
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馬尾高高扎起,說話時眼睛亮得像星星。韓錚靠在椅背上,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她。
“韓老師!”程微突然轉頭,“這場戲男主應該先摔杯子再吼臺詞,情緒更有層次。”
韓錚挑眉:“劇本上寫的是先吼再摔。”
“所以我改了。”程微走到他面前,遞上新劇本,“憤怒的爆發往往源于壓抑到極點的崩潰,就像……”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就像有些人,借酒裝瘋才能說真心話。”
全場瞬間安靜,所有人都嗅到了火藥味。
韓錚卻笑了,接過劇本一頁頁翻看:“程編劇很懂心理學?”
“不。”程微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比某些人更敢面對真心。”
她轉身離開時,發梢掃過韓錚的手背,像一簇火苗燙進心里。
長沙第七天傍晚,暴雨突至。
姜醒醒正蜷在沙發上看老電影,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姜醒醒!”榮度的聲音穿透雨幕,“開門。”
她裝作沒聽見,把電視音量調大。
“我知道你在看《卡薩布蘭卡》。”門外的聲音帶著無奈,“英格麗·褒曼剛說完‘彈吧,山姆’。”
姜醒醒猛地坐直——這男人連她看什么電影都能猜到?!
敲門聲變成拍打:“再不開門,我翻陽臺了。”
“你敢!”她沖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這是二樓!你——”
話音戛然而止。
榮度渾身濕透地站在那里,手里卻護著一盒完好無損的藍莓蛋糕,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睫毛上掛著水珠,看起來竟有幾分罕見的狼狽。
“你最喜歡的。”他把蛋糕遞給她,“那家店今天最后一天營業。”
姜醒醒不可置信:“……就為這個?”
“不。”榮度直視她的眼睛,“為回答你的問題。”
他向前一步,雨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跡:
“姜醒醒,我喜歡你。”
“不是作為老板對員工,不是作為資本對IP,就只是榮度喜歡姜醒醒——這個認知六年前就有了,只是我愚蠢到以為掌控等于保護。”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溫度文化51%的股份轉讓協議,簽了它,你就是最大的話事人。”
姜醒醒震驚地抬頭:“你瘋了?”
“是清醒了。”榮度苦笑,“你說得對,我沒資格管你——除非成為你的家人。”
他單膝跪地,從濕透的西裝內袋摸出一個小絨盒:
“或者,未婚夫?”
《逆光》拍攝現場,一場情緒爆發的戲份拍了八條還沒過。
“不對!完全不對!”導演摔了劇本,“韓老師,男主這時候應該是憤怒中帶著悔恨,不是單純的吼叫!”
韓錚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需要五分鐘。”
他大步走向休息區,卻見程微正在修改劇本,陽光透過棚頂灑在她身上,連發絲都在發光。
“給我靈感。”他突然坐到她對面。
程微頭也不抬:“片酬分我一半就告訴你。”
韓錚笑了:“我的片酬都給你也行。”
程微終于抬頭,撞進他專注的目光里。
“男主愛的從來不是那個女孩。”她輕聲說,“他愛的是在她面前真實的自己——只是他不敢承認。”
韓錚呼吸一滯。
“就像有些人。”程微合上劇本,“明明已經心動,卻還固執地守著舊夢。”
場務跑來通知繼續拍攝,韓錚起身時突然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今晚收工后,我房間,看樣片。”
他故意加重最后三個字,滿意地看著程微耳尖泛紅。
暴雨停了,壁爐里的火噼啪作響。
姜醒醒盯著茶幾上的戒指盒和股權協議,聲音發顫:“度總,你這是求婚還是商業并購?”
“是投降。”榮度裹著毛毯坐在她對面,頭發還滴著水,“姜醒醒,我輸給你了——從六年前你在我辦公室摔杯子那一刻起。”
姜醒醒想起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那時候你臉黑得像炭。”
“因為沒見過這么兇的兔子。”榮度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明明怕得要死,卻敢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場務跟我叫板。”
他打開戒指盒,里面是一枚造型別致的鉆戒——主石被設計成鋼筆尖的形狀,兩側鑲嵌著小小的野草狀碎鉆。
“鋼筆是你,野草是你筆下的眾生。”榮度聲音低沉,“現在,要不要把這個麻煩的老板變成你的終生合伙人?”
姜醒醒看著戒指,又看看他濕漉漉的頭發,突然抓起毛巾砸過去:
“先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