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度總真的三個月沒聯系你？“吳未晃著威士忌杯里的冰塊，聲音壓得很低。

姜醒醒舌尖抵著上顎，這是她克制情緒時的小動作。酒吧的燈光刻意昏暗，正好掩飾她瞬間繃緊的下頜線。周圍坐著五六個圈內朋友，全都假裝沒聽見這個問題，但舉杯的動作都微妙地停頓了半秒。

“差不多吧“姜醒醒抿了口龍舌蘭，酒精灼燒喉管的痛感令人安心，“我也在趕新書。“

她沒提那場失敗的求婚。那天榮度單膝跪在她的波斯地毯上，而她說的是“我需要再想想“。這一想就是三個月，兩人默契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像兩艘夜航船擦肩而過，連鳴笛都省了。

“聽說梁灣灣回來了。“攝影師阿森突然插話，隨即被女友在桌下狠踹了一腳。

姜醒醒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白。梁灣灣，榮度的初戀。

“哦？“姜醒醒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吳未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這時，酒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姜醒醒背對著門，卻從吳未驟然放大的瞳孔里讀出了答案。她后頸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像貓科動物遇見天敵。

“真巧啊，姜醒醒。“

這個聲音不是榮度的。它更清脆，帶著點法語腔調的上揚尾音，像一把雕花匕首。姜醒醒緩緩轉身，看見榮度臂彎里挽著個穿暗紅色絲綢連衣裙的女人。梁灣灣比照片上更奪目——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而是一種銳利的存在感，仿佛她周圍的空氣都比別處稀薄。

“這位就是姜作家吧？“梁灣灣松開榮度的手臂，向前半步，“果然長了一雙很特別的眼睛。“

姜醒醒的視線越過她，直接落在榮度臉上。他瘦了，眉骨投下的陰影更深，西裝還是慣常的深灰色，但領帶換成了她從未見過的暗紅條紋——與梁灣灣的裙子相得益彰。三個月足夠改變很多事，包括一個男人的衣櫥。

“好久不見。“榮度開口，聲音像磨砂紙擦過姜醒醒的神經，“這是梁灣灣。“

多么簡潔的介紹。沒有“我前女友“，沒有“剛從法國回來“，甚至沒有一句寒暄。姜醒醒忽然想笑，他表現得就像他們昨天才見過，就像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曾如何摧毀過他。

“你好，梁小姐。“姜醒醒伸出手，指尖冰涼，“久仰大名。“

梁灣灣的掌心溫熱潮濕。握手的瞬間，她的小指在姜醒醒腕骨上輕輕一刮，像某種挑釁。“Alex常提起你，“她用一種親昵的口吻說，“說你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作家。“

Alex。姜醒醒胃部抽搐。這幾年來沒人敢這么叫榮度，圈里人都尊稱他“度總“，現在這個背叛者卻如此自然地喚著他的英文名，仿佛中間那這些年鴻溝不存在。

“梁小姐過獎了。“姜醒醒收回手，在裙側不易察覺地擦了擦，“你們是來喝酒？“

“敘舊。“梁灣灣搶先回答，紅唇彎成新月，“我剛回國，Alex堅持要帶我來他最愛的酒吧。“她環顧四周，“沒想到這么巧遇到你們。要不要一起坐？“

空氣凝固了。姜醒醒余光看到吳未拼命使眼色，阿森則低頭猛灌啤酒。她該拒絕的，該找個借口離開，可某種比理智更強烈的情緒攫住了她。

“恐怕我們這桌人太多了。“姜醒醒微笑，“祝你們敘舊愉快。“

榮度終于動了。他向前半步，西裝袖口擦過姜醒醒裸露的小臂，激起一陣戰栗。“新書寫得怎么樣？“他問，語氣平常得像在編輯部走廊偶遇。

“卡在第七章。“姜醒醒實話實說，隨即懊惱于自己的誠實。她不該讓他知道任何關于自己的近況，尤其是在梁灣灣面前。

榮度點點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她熟悉的光芒——那是他抓到文稿漏洞時的表情。“視角問題？“

“情緒轉換。“姜醒醒不情愿地承認，“第一人稱轉全知視角總是很生硬。“

梁灣灣突然輕笑一聲：“Alex以前也總這么說我的畫，說我太執著于單一視角。“她自然地挽住榮度的手臂，“藝術都是相通的，對吧？“

姜醒醒的指甲陷入掌心。她想起榮度書房里那幅永遠擺在顯眼處的油畫——灰藍色調的校園一隅，署名W.W.。二十年來她以為那是某位大師作品，現在突然明白了。

“我們該入座了。“榮度說，目光卻鎖住姜醒醒，“明天下午編輯部有個會，你來嗎？“

這是個試探。三個月來第一個工作邀約。姜醒醒該拒絕的，可她聽見自己說：“幾點？“

“三點。“榮度嘴角微微上揚，“帶第七章來。“

梁灣灣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她收緊挽著榮度的手，鮮紅指甲陷入他的西裝面料。“Alex，你答應今晚不談工作的。“

榮度沒有回應，只是對姜醒醒點了點頭，然后任由梁灣灣拉著他走向酒吧深處的卡座。姜醒醒盯著他們的背影，注意到榮度的右手插在口袋里——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

“操。“吳未等他們走遠后低聲感嘆，“這比我想象的還可怕。“

姜醒醒一口飲盡剩下的龍舌蘭，酒精在血管里燃燒。“有什么可怕的？“她聽見自己說，“不過是和前女友敘舊而已。“

她說得輕巧，卻控制不住地望向那個角落。梁灣灣正湊在榮度耳邊說什么，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垂。而榮度——那個永遠正襟危坐的度總——居然在笑，眼角堆起她熟悉的細紋。

姜醒醒突然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的鏡子里，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冷水沖在手腕上，卻澆不滅那種灼燒感。梁灣灣說她眼睛特別，是什么意思？榮度私下怎么描述她的？最有天賦的作家？還是只是一個替代品？等等，我為什么要覺得自己是替代品？

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姜醒醒抬頭，從鏡子里看到梁灣灣倚在門框上，正從鑲鉆煙盒里抽出一支細長的香煙。

“不介意吧？“梁灣灣點燃香煙，法國煙草的甜膩氣息彌漫開來，“法國養成的壞習慣。“

姜醒醒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洗手間禁煙。“

梁灣灣笑了，吐出一口煙霧，“你知道嗎，Alex以前最討厭煙味。“她意味深長地停頓，“看來人真的會變。“

“榮度沒變。“姜醒醒扔掉紙巾，“只是榮度有涵養“梁灣灣的煙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一絲尷尬，隨即又恢復那種游刃有余的微笑。她走近一步，香水味壓過煙草氣息，“那他像你求婚是為什么？“

姜醒醒的呼吸一滯。這件事她只告訴過吳未，連編輯部的人都不知道。

姜醒醒的耳膜嗡嗡作響。她該反駁，該冷笑，該頭也不回地離開，可身體像被釘在原地。

“你知道嗎？“姜醒醒終于開口，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靜，“度總從不看法國電影。“

梁灣灣挑眉。

“他說法語片太矯情，“姜醒醒繼續道，“特別是那些關于舊情人重逢的。“

這次輪到梁灣灣的表情凝固了。姜醒醒趁勢推開洗手間的門，卻在走廊撞上一堵人墻——榮度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手里拿著梁灣灣的絲絨披肩。

三人對峙的瞬間，姜醒醒突然明白了圈內人等著看什么笑話。不是榮度與初戀重修舊好，不是她被拋棄的狼狽，而是這個——三個聰明人困在自己織就的網中，誰先動誰就輸。

“你的披肩。“榮度遞給梁灣灣，眼睛卻看著姜醒醒，“明天三點，別遲到。“

姜醒醒昂首走過他們身邊，香水與煙草的氣息糾纏在一起，令人作嘔。回到座位時，吳未擔憂地看著她：“你臉色很差。“

“走吧。“姜醒醒抓起外套，“我突然想到第七章該怎么寫了。“

走出酒吧時，夜風刮在臉上像一記耳光。姜醒醒摸出手機，刪掉了明天會議的提醒。然后她打開通訊錄，盯著“榮度“兩個字看了很久，最終沒有按下刪除鍵。

有些戰爭不需要宣言，有些傷口不會流血。她知道明天自己不會去那個會議，榮度也知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用缺席代替爭吵，用沉默代替解釋，這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出租車駛過霓虹閃爍的街道，姜醒醒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梁灣灣說她眼睛特別，也許是對的。這雙眼睛看過太多榮度不為人知的時刻：他伏案工作到凌晨的背影，他讀到好句子時微微發亮的眼神，還有那天他單膝跪地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脆弱。

但如今這雙眼底只有對未來權利的渴望，看來，是時候搞一些事情了。

榮度第三次看表時，會議室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桌上的美式咖啡早已不再冒熱氣，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在實木桌面上留下一圈深色的痕跡。

“姜總說臨時有急事，讓您別等了。“齊南探頭進來，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在傳達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榮度摘下眼鏡，用襯衫袖口擦了擦鏡片。這個動作他做了十幾年，每當需要掩飾情緒時就會下意識這樣做。

“她有說什么急事嗎？“

齊南搖頭，“只說改天再約您談工作室的事。“

榮度把眼鏡重新架回鼻梁，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他知道姜醒醒在鬧脾氣——自從他求婚被拒后，她就一直在用各種方式表達不滿。

可笑的是，明明被拒絕的人是他。

“度總，要幫您聯系晚餐嗎？“齊南小心翼翼地問。

“不必了。“榮度站起身，西裝褲線筆直得像刀鋒，“把《野馬》系列的終審意見發給她，就說我說的，如果下周交不出修改稿，工作室的項目全部暫停。“

他走出大樓時，初秋的風裹挾著細雨撲面而來。榮度沒有撐傘，任憑雨絲打濕他的灰白鬢角。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姜醒醒發來的消息：「臨時有靈感，趕稿。下次再約。」

榮度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手指在鍵盤上方懸停片刻，最終只回了一個「嗯」字。

他知道姜醒醒在撒謊。《野馬》系列卡了三個月，她每天在工作室待到凌晨卻寫不出一個字。榮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創作周期。姜醒醒寫不出來時會暴躁得像頭困獸，什么人都不想搭理把自己鎖起來，然后癱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他本該直接去工作室找她，強行帶她去吃那家新開的云南菜，或者開車去海邊兜風——以往這些方法總能讓她放松下來。但這次不一樣。求婚被拒后，榮度第一次感到疲憊。九歲的年齡差像一條鴻溝，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精力陪這匹野馬折騰。

手機又震了一下，榮度以為是姜醒醒，心跳漏了半拍。解鎖后才發現是工作消息。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機調成靜音塞回口袋。

雨下大了。

姜醒醒確實沒在寫稿。她盤腿坐在工作室的懶人沙發上，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一片空白。第三瓶紅酒已經見底，酒精讓她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榮度肯定生氣了。她想象他坐在會議室里的樣子：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每隔五分鐘看一次表。這個畫面讓她既愧疚又莫名滿足。

“混蛋。“姜醒醒對著空蕩蕩的工作室罵道，不知道是在罵人的還是自己。

手機屏幕亮起，是許時發來的消息：「聽說某位大作家又卡文了？我在南灣有棟臨海別墅，明天去散心？」

姜醒醒皺眉。她和許時認識三年，合作過兩部戲，關系介于朋友和合作伙伴之間。他怎么會知道她卡文？她翻了翻朋友圈，才發現自己一小時前發了一條僅部分人可見的動態：「寫作就像便秘，越用力越痛苦」。配圖是一張被揉成團的稿紙。

許時在下面的評論被折疊了：「我認識個不錯的老中醫，專治各種不服。」

姜醒醒嗤笑出聲，酒精讓她的手指不太聽使喚，打字打了三次才成功：「猴子派你來當的？」

許時的回復幾乎秒到：「也可以是兔子，所以來不來？私人海灘，保證沒狗仔。」

姜醒醒盯著手機屏幕，榮度嚴肅的臉和許時玩世不恭的笑容在腦海中交替浮現。她該拒絕的——榮度雖然嘴上不說，但一直不太喜歡她和許時走得太近。但一想到榮度今天可能等了她幾個小時，一種報復般的快感就涌上心頭。

「地址發我。」她回復道，然后關掉手機，把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許時的別墅比姜醒醒想象的還要私密。隱藏在崖壁下的白色建筑，只有一條蜿蜒的私人公路通向那里，四周是郁郁蔥蔥的亞熱帶植物。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蔚藍海面上，碎成千萬顆鉆石。

“怎么樣，比你的工作室強吧？“許時遞給她一杯冰鎮椰子水。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沙灘褲，頭發因為海風微微凌亂，鼻梁上架著一副Ray-Ban的墨鏡，鏡片后的眼睛帶著笑意。

姜醒醒接過椰子水，指尖碰到冰塊時打了個哆嗦。許時確實好看得過分——185cm的模特身材，五官精致卻不女氣，特別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誰都像含情脈脈。難怪他的粉絲自稱“時針“，意思是圍著許時轉。

“你平時就帶女孩來這？“姜醒醒故意問。

許時大笑，露出兩顆虎牙，“吃醋了？你是第一個。“他指了指客廳墻上掛著的沖浪板，“我買這兒純粹是為了沖浪方便。圈里沒幾個人知道這地方。“

姜醒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走到落地窗前。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隱約傳來，空氣中彌漫著海鹽和檸檬樹的氣息。確實比她那間堆滿稿紙的工作室舒服多了。

“所以，“許時在她身邊站定，“度總又怎么惹你了？“

“別提他。“姜醒醒皺眉，“而且我們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許時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行行行，我不問。“他頓了頓，“不過作為朋友，我得說句公道話——拒絕人家求婚還這么理直氣壯的，也就你了。“

姜醒醒猛地轉頭，“他告訴你的？“

“猜的。“許時摘下墨鏡，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色，“上次慶功宴，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房子著火，沒救了。“

姜醒醒感到一陣煩躁。

現在回想起來，姜醒醒依然能感受到那一刻榮度眼中的光芒如何一點點熄滅。他平靜地站起身，把戒指放回口袋，說了句“抱歉打擾了“就離開了，之后再沒提過這件事。

“他太認真了，“姜醒醒低聲說，“而我甚至不確定明天會不會繼續愛他。“

許時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拉起她的手，“走，帶你看個東西。“

姜醒醒猝不及防被拽著往外跑，“去哪？“

“海邊！“

許時的手心溫暖干燥，姜醒醒跟在他身后，穿過開滿九重葛的花園，跑下木質階梯，最終停在一片私人的白色沙灘上。海浪輕吻著他們的腳踝，又迅速退去。

“看那邊。“許時指向遠處的海平線。

姜醒醒瞇起眼睛，只見一群海豚正在躍出水面，銀灰色的背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小時候在廣州老城區長大，“許時突然說，“家里開燒臘店的，每天凌晨四點就要起來幫工。唯一娛樂是偷看隔壁書店的時尚雜志。“他笑了笑，“那時候做夢都想成為雜志上那些模特，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在巴黎、紐約的街頭拍照。“

姜醒醒有些意外。許時很少談起成名前的事，媒體對他的早期經歷也知之甚少。

“后來呢？“

“后來我真的去了那家雜志社應聘平面模特。“許時做了個鬼臉，“被拒了八次，第九次才成功。最窮的時候一天只吃一頓沙縣小吃。“

姜醒醒忍不住笑了，“看不出你還挺能吃苦。“

許時聳聳肩，“再后來被星探發現拍戲，一部《鳳心》爆紅，剩下的你都知道了。“他轉向姜醒醒，“我想說的是，人生很長的，姜大作家。你今天不愛榮度，不代表明天不會愛。就像我當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從燒臘店小子變成演員。“

姜醒醒沉默地看著海豚躍動的身影。許時的話意外地觸動了她。也許她對榮度的抗拒，更多是害怕被一段關系束縛，害怕失去自由寫作的空間。

“謝謝。“她最終說道。

許時眨眨眼，“不客氣。現在，要不要學沖浪？保證比寫稿子好玩。“

那張照片是在黃昏時分被拍下的。姜醒醒和許時并肩坐在沙灘上，身后是如火如荼的晚霞。許時正笑著往她頭上戴一個貝殼做的花環，而姜醒醒——罕見地穿著吊帶裙而不是慣常的襯衫——仰頭大笑，發絲被海風吹起。

拍照的“時針“后來在帖子中寫道：「偶遇許時和疑似女友在海邊約會，女生很可愛，查了下好像是作家姜醒醒？兩人超配的！」

帖子在某書上發布三小時后，#許時姜醒醒戀情#的話題沖上了微博熱搜第五。評論區炸開了鍋：

「臥槽！我老公和我最喜歡的作家在一起了？」

「早覺得他倆有貓膩！《云起西敘》的劇本就是姜醒醒改編的，當時花絮里兩人就超親密」

「不可能吧？許時不是和本公司一姐談戀愛嗎？」

「樓上out了，那只是劇宣」

「只有我心疼溫度文化的度總嗎？他和姜醒醒不是一對嗎？」

姜醒醒看到這些消息時正在回程的車上。手機瘋狂震動，無數條消息和@涌進來，屏幕上方不斷彈出媒體求證請求。她的第一反應是打給榮度，卻在撥號前停住了手指。

他會怎么想？他們現在算什么關系？

許時在一旁罵了句臟話，“抱歉，我沒想到會有人跟蹤。“

姜醒醒搖搖頭，“不全是你的錯。“她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送我回工作室吧，我得處理這事。“

許時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車駛入夜色中，路燈的光斑在姜醒醒臉上明明滅滅。她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突然無比想念沈斯年書房里那盞溫暖的臺燈，和他改稿時輕微的咳嗽聲。

榮度看到新聞時正在修改《野馬》系列的終審意見。出版社的公關總監直接打來電話，語氣緊張：“度總，您看到熱搜了嗎？姜總和許時...“

“看到了。“榮度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點開那張被瘋傳的照片，放大看了很久。姜醒醒笑得很開心——那種在他面前越來越少見的、毫無負擔的笑容。許時看她的眼神確實充滿愛意，但更刺痛榮度的是姜醒醒的放松姿態，仿佛在那個瞬間，她完全忘記了工作室、截稿期，以及...他。

手機震動，是姜醒醒發來的消息：「照片是誤會。我和許時只是朋友。」

榮度盯著這條消息，突然感到一陣荒謬的疲憊。三十幾歲的人，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為感情患得患失。他該說什么？“我相信你“？還是“我們什么關系，你不需要解釋“？

最終他回復：「工作室的終審意見已發郵箱。公關部會處理熱搜。」

專業、冷靜、不帶任何私人感情。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手機很快又亮起：「你就只關心工作？」

榮度幾乎能想象姜醒醒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睛里跳動著憤怒的火花。

他嘆了口氣，打字：「不然呢？你想聽什么？」

消息發出去后顯示已讀，但姜醒醒沒有再回復。榮度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窗外，一輪滿月懸在都市叢林之上，冷清得像他的心。

而五十公里外的海邊別墅里，許時正盯著那張熱搜照片，沒想到偷拍的還挺有氛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