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師長這個位置的人,通常不會輕易展露情緒,喜怒不辯。
杜校長也抓不準他心里的真實想法,無意識地抿了抿薄唇,瞥了旁邊校醫(yī)一眼。
只一眼,校醫(yī)就瞬間明了,薄唇開合,“對啊,安同志提醒黎老師別亂動老鼠夾,送來得很及時,如果亂掙扎一下,或者再晚一點送到,就不是傷了皮肉那么簡單了,分分鐘都要傷及筋骨。”
說到這里,校醫(yī)還指著安欣然的右腳,略帶了幾分憐惜的語氣,“剛才忙著給黎老師處理傷口,都沒來得及給安同志處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安欣冉的右腳。
見狀,安欣冉連連擺了擺手,“我只是崴了下腳,沒什么大礙,不用特別處理的。”
校醫(yī)接著道,“安同志,崴腳可大可小,你剛才從操場一路走來,想必加重了傷勢,現(xiàn)在沒事不代表明天沒事,得冰敷一下。”
“對,該處理就得處理,”黎師長也看了過來,朝校醫(yī)揚了揚下巴。
校醫(yī)立馬去旁邊那冰袋過來,緊趕慢趕幫安欣冉敷上。
黎師長湊到安欣冉前方,一改往日嚴肅的語氣,溫和平緩,“安同志,這回多虧你了,謝謝你。”
“師長,這是我該做的,看到黎老師沒大礙我也放心了。”
當(dāng)然是該做的啦,安欣冉可不是單純的以德報怨。
別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種荷花。
安欣冉要把黎悅夕給的“泥巴”化作“營養(yǎng)土”,不僅要狠狠打臉對方,還要借此讓自己在這片軍營土地里贏得贊譽,穩(wěn)穩(wěn)扎根。
這個年代,有自我奉獻精神的人備受歡迎,聽到這番話,杜校長會心一笑,“師長,安同志思想覺悟很高,下午參加國防教育課,很受學(xué)生們歡迎。”
“哦?是嗎?”
黎師長顯然有點意外杜校長會表揚她,畢竟杜校長一直以嚴苛著稱,無論是對教學(xué)、對老師還是對學(xué)生,都有一套很嚴厲的標準,多年來能得到她表揚的人屈指可數(shù)。
“對的,所以我想以后邀請安同志來學(xué)校做外文老師,以她的文化水平,肯定能把學(xué)生教好,說不定還能出幾個大學(xué)生呢。”
聞言,黎師長轉(zhuǎn)頭看向杜校長,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如果學(xué)校能出幾個大學(xué)生,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對軍區(qū)對師長都有提升作用。
黎師長略微思量幾秒,公事公辦道,“嗯,杜校長你欽點的人才,我很放心,等回頭我上報下。”
話音落下,剛從疼痛中緩過來的黎悅夕急了,“大伯,安同志還不是軍屬,按規(guī)定做不了老師的,你不能……”
黎悅夕話說到一半,就被黎師長直接打斷了,“悅夕,安同志舍己幫你了,你不感謝就算了,不能說這些風(fēng)涼話。”
一聲呵斥,震懾住了黎悅夕,好像她恩將仇報,不僅不感恩,還指指點點大伯做事,既不會做人也不會做事。
見狀,她把剛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頓時鼻尖酸澀,眼眶泛紅。
除了身體上的痛疼外,她的心也好痛。
明明她計劃得好好的,眼看安欣冉就要踩到老鼠夾了,誰知道竟然崴到腳,最后變成自己踩老鼠夾了。
有一種計劃跟不上變化的感覺。
黎悅欣甚至覺得自己重生回來,也沒占什么信息差優(yōu)勢,多少有點泄氣。
雖然安欣冉?jīng)]有中招,但是剛才黎悅夕復(fù)盤了整個過程,覺得她的表現(xiàn)不像是事先知道薰衣草堆有老鼠夾,應(yīng)該不是重生過來的。
可能就是她的運氣好,而自己的運氣背。
想到這里,黎悅夕暗中嘆了一口氣,心里極度不平衡,憑什么安欣冉命這么好,什么都沒干,就白撿一個高帥的未婚夫,還白得一份老師工作,連大伯都幫她說話。
憑什么?到底憑什么?
還沒等黎悅夕想明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風(fēng)塵仆仆的腳步聲。
周臣逸忽然出現(xiàn)在門外,他著急忙慌的身影里,透著一絲錯愕和擔(dān)憂。
“周營長!你怎么來了?”
有人叫了一聲,但周臣逸沒有回應(yīng),直接奔向坐在角落的安欣冉,半跪在她面前,看著冰敷的腳,眸子里盡是憐愛。
“欣冉,還疼嗎?”
周臣逸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安欣冉怔了一瞬,當(dāng)即回過神來,“不怎么疼了,休息一會就好,你怎么來了?”
“我聽說你在學(xué)校受傷了,就趕過來看看。”
說話間,周臣逸額角上浮起一層薄汗,連帶著鬢角的碎發(fā)都濕了,安欣冉這才意識到,他應(yīng)該是跑過來的。
仔細聽,說話聲還帶著喘息。
“醫(yī)生,她的腳除了冰敷,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
“目前看,休息兩三天就行了。”
“那行,能不能給一些冰袋,我?guī)Щ厝ダ^續(xù)給她敷。”
見他真誠的模樣,校醫(yī)拿了一些冰袋給他。
下一秒,周臣逸直接打橫抱起安欣冉,走到黎師長和杜校長面前,神情畢恭畢敬。
“師長,校長,我家欣冉累了,我?guī)丶倚菹ⅲ谶@謝過各種照顧了。”
一句“我家欣冉”,瞬間拉近了兩人關(guān)系,安欣冉抱緊他的脖頸兒,越過下頜線,看見低垂的眼睫輕顫,黑色碎發(fā)下的瞳仁散發(fā)幾分愛意。
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這么帥,不僅長相帥,動作也很帥。
有那么一瞬間,她的小心臟砰砰砰直跳,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聞言,黎師長點了點頭,“回去吧,讓安同志好好休息。”
杜校長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睛一亮,在目送他們離開后,由衷地說了句,“周營長和安同志郎才女貌,還這么恩愛,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一旁的校醫(yī)也表示認同,“周營長一看就是疼媳婦的,我看他剛才那股力氣,像是使不完,恨不得抱著安同志跑回家。”
此話一出,周圍幾人捂著嘴巴低頭淺笑,光明正大秀恩愛的畫面不要太甜,尤其在他們媒妁之言的婚姻環(huán)境下,這種真情實屬難得。
校醫(yī)室一片溫情脈脈,大家都對周營長和安同志的感情點贊,只有黎悅夕眸色森冷,迸發(fā)出一道滲人的光芒,像一頭隨時要張口吃人的猛獸。
她咬緊牙關(guān),手指狠狠地攥緊了衣角,心間升騰一絲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