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手忙腳亂地蹲在那片狼藉的菜畦邊,試圖把幾株被自己“洪水”沖倒的小白菜苗扶正。
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濕漉漉、沾滿泥漿的葉片,動作笨拙又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補救心態,仿佛這樣就能挽回自己剛才的“滔天罪行”。
小臉上寫滿了“完蛋了闖禍了”的懊惱和焦急。
謝知秋站在一旁看著林晚那副恨不得給菜苗做人工呼吸的認真勁兒,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無奈,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一個極其淺淡、帶著點哭笑不得的弧度。
這小丫頭,有時候軸得可愛。
“行了行了,”謝知秋出聲打斷了林晚的“搶救工作”,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慵懶,甚至還帶著點促狹的笑意,“別折騰我那幾根小可憐了。”
她隨手從袖中摸出一枚造型古樸、非金非玉的指環,看也不看,像丟顆糖豆似的,“咻”地一下扔向林晚。
林晚下意識地手忙腳亂接住,入手溫潤微沉。
她低頭一看,是一枚樣式簡約的須彌戒!戒面上隱隱有玄奧的符文流轉,一看就非凡品。
“啊?”林晚徹底懵了,抬頭看向謝知秋,大眼睛里充滿了茫然,像只迷路的小鹿,“小師叔?這……這是?”
謝知秋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下巴朝那幾株半死不活的小白菜苗點了點,又隨意地環指了一下四周,語氣輕松得像在吩咐她幫忙拿個點心盒子:“把它們,都打包帶走吧。”
林晚愣愣地低頭看看手里的須彌戒,又抬頭看看謝知秋,再看看那幾株蔫巴巴的小白菜苗,最后視線掃過眼前這座巍峨古樸、占地不小的清蕪殿主殿……她的大腦徹底宕機,CPU瘋狂冒煙。
“啊……小師叔,”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飄忽,“你……你沒開玩笑???”攜款潛逃?款是指……這幾棵菜?還是……這整座殿?這跳躍也太大了!她感覺自己完全跟不上小師叔的思路。
謝知秋挑了挑眉,那雙清澈的眼眸里閃爍著促狹的光,仿佛在欣賞林晚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變化:“你小師叔我,”
她拖長了調子,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什么時候騙過你?”隨即,她語氣微轉,帶上了一絲催促,“快點弄,磨磨蹭蹭的,等下真跑不掉了。”
“哦哦……好!”林晚雖然滿腦子都是問號,如同被塞進了一團亂麻,但小師叔的命令和對小師叔根深蒂固的信任壓倒了一切疑慮。
她用力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種“雖然不明白但堅決執行”的憨厚表情,顯得格外實誠。
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根部,伸出兩根手指,精準地捏住了一株小白菜靠近泥土的莖稈,然后——用力一揪!
噗嗤。
那株本就飽受摧殘的小白菜,被她連根拔起,帶起一小撮濕潤的泥土,可憐兮兮地耷拉在她手里,根部還掛著幾縷纖細的根須。
林晚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正準備把它塞進須彌戒里,開始揪下一棵……
“噗——!!!”
一聲極其不雅的、硬生生被憋回去的噴氣聲響起。
謝知秋剛端起旁邊石桌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杯清茶,送到嘴邊想潤潤嗓子,就看到林晚這“打包小白菜”的壯舉!
那畫面沖擊力太強,一口茶水直接嗆在了喉嚨里,差點真噴出來!她強行咽下,茶水在喉嚨里滾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白皙的小臉都憋得泛起一絲紅暈。
“停停停?。。 敝x知秋連忙放下茶杯,一手捂著喉嚨,一手對著林晚的方向用力揮舞,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崩潰的無奈,“我的小姑奶奶!你……你揪它干嘛??。 ?/p>
林晚保持著捏著白菜的姿勢,茫然抬頭:“?。坎皇谴虬鼛ё邌??”她晃了晃手里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臉無辜。
謝知秋扶額,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剛才嗆進去的茶氣都吸出來。
她指著林晚,又指了指腳下的土地,最后手指劃了一個大大的圈,把整個清蕪殿主殿以及殿前的菜園、小徑、甚至旁邊那棵歪脖子老松都囊括了進去:
“我!的!意!思!是!”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把!這!整!個!清!蕪!殿!都!放!進!須!彌!戒!里!去!連!同!這!塊!地!皮!不!是!叫!你!揪!我!的!??!白!菜!啊!”
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震得林晚手里的白菜都抖了三抖。
林晚徹底石化。捏著白菜的手指僵在半空,嘴巴張成了O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整……整個清蕪殿?!打包……放進這個小小的戒指里?!她看看手里小巧的須彌戒,又看看眼前這棟飛檐斗拱、占地廣闊的巨大宮殿,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小師叔拿著榔頭哐哐砸碎重塑。
“算!了!算!了!”謝知秋看著林晚那副仿佛被雷劈過的呆滯表情,再次重重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挫敗感。
她擺擺手,一副“指望不上你”的表情,“還是!我!自!己!來!吧!”
話音未落,謝知秋一步踏出,小小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清蕪殿主殿正前方的廣場中央。她看也沒看那幾株可憐的小白菜,林晚下意識地把揪下來的那棵往身后藏了藏,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座她住了不知多久的殿宇。
只見她伸出那只白皙小巧、甚至帶著點嬰兒肥的手,對著清蕪殿虛虛一抓!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刺目的光芒。
但林晚卻清晰地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真實地震動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人被驚醒了一瞬!
緊接著,讓林晚畢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整座巍峨的清蕪殿主殿,連同它下方扎根的漢白玉基座、殿前鋪就的青石板廣場、甚至廣場邊緣那幾棵點綴的古松和殿側一小片精心打理的花圃……就像一幅巨大的、立體的畫卷,被一只無形的神之手,輕柔而穩定地從整個落霞峰的山體上,“揭”了起來!
殿宇的輪廓在那一剎那變得有些模糊、透明,仿佛籠罩在一層流動的水波之中。
飛檐上的鈴鐺停止了搖曳,瓦片上的反光凝固了,殿內裊裊的熏煙也定格在半空。一切都被一種玄奧無比的空間力量包裹、壓縮!
那龐大的建筑群,在林晚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如同被吸進了一個無形的漏斗,以一種違背常理、卻又流暢無比的方式,迅速縮小、坍縮!
最終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下,沒入了林晚手中那枚小小的須彌戒之中!
整個過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間!
剛才還矗立著莊嚴殿宇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光滑如鏡的深坑!
坑底的巖石斷面清晰可見,仿佛被最鋒利的刀刃瞬間切割而成。
坑壁垂直,沒有一絲碎石塵土落下,干凈得詭異。
陽光毫無遮擋地灑落在空蕩蕩的深坑里,映照出林晚那張呆滯到近乎空白的小臉。
她僵硬地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枚溫潤依舊的須彌戒。
戒指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有那微微發熱的觸感和眼前這個巨大無比的深坑,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
謝知秋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林晚身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仿佛只是隨手收起了一個玩具。
她看了一眼林晚還捏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棵孤零零的小白菜,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現在,”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但眼底深處那抹促狹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可以帶著我的小白菜……哦不,是帶著我的清蕪殿,準備‘攜款潛逃’了?!?/p>
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下次記得,打包要打包全套,別只揪菜葉子。”
林晚:“……”她低頭看看戒指,看看深坑,再看看手里那棵被遺忘的小白菜,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把那棵小白菜也塞進了須彌戒里,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放一件稀世珍寶,只是小臉依舊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