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別墅的驚魂夜過后，陳默言以“精神狀態不佳”為由，讓張媽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他給了她一筆錢，足夠她在一個小城市生活幾年，但前提是“永遠閉嘴”。張媽拿著錢，眼神空洞地走了，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林薇薇則徹底被嚇破了膽，整天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不敢出門，甚至不敢一個人待著。陳默言請了醫生來給她看，醫生說是急性焦慮癥，開了些鎮靜藥，卻治標不治本。每當夜幕降臨，別墅里稍有風吹草動，她就會嚇得尖叫。

陳默言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他不敢再去那間兒童房，甚至不敢從那扇門前經過。晚上睡覺必須開著所有的燈，即便如此，也常常被噩夢驚醒，夢見蘇晚晴和孩子們渾身是火地站在他床前。

更讓他心煩的是蘇明哲。自從上次在公司不歡而散后，蘇明哲就像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聯系過他。這反常的平靜讓陳默言更加不安，他知道，蘇明哲一定在暗中調查什么，就像一只潛伏在暗處的狼，隨時準備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這天下午，陳默言正在公司開會，討論潼安堂下一季度的新品設計。會議進行到一半，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想知道張媽在哪里嗎？來城郊廢棄工廠。”

陳默言的心猛地一沉。張媽？他不是已經讓她離開了嗎？怎么會有人知道她的下落？難道是蘇明哲？

他強裝鎮定，對與會人員說：“抱歉，我有點急事，會議先暫停一下。”說完，他拿起手機，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驅車前往城郊廢棄工廠的路上，陳默言的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是陷阱，還是……真相？他把手伸到副駕駛的儲物箱里，摸了摸里面那把防身用的匕首，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廢棄工廠坐落在一片荒地上，銹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里面雜草叢生，散發著一股霉味和鐵銹味。陳默言把車停在外面，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鐵門。

“咯吱——”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在空曠的工廠里回蕩。里面光線昏暗，只有幾縷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照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有人嗎？”陳默言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廠房里顯得有些單薄。

沒有人回答。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腳下踩著破碎的玻璃和生銹的鐵片，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廠房深處，傳來水滴落下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極了別墅里掛鐘的聲音。

突然，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人，穿著一件灰色的外套，頭發花白。

是張媽！

陳默言心里一緊，快步走過去。張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慘白，眼睛緊閉著。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有氣！

“張媽！張媽！你醒醒！”陳默言搖晃著她的肩膀。

張媽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是陳默言，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即又被一種空洞的絕望取代。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陣“嗬嗬”的聲音。

陳默言這才發現，她的嘴角有血跡，像是被人打了。他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破窗的聲音。

“是誰把你弄到這里來的？是不是蘇明哲？”陳默言急切地問。

張媽虛弱地搖了搖頭，用盡全力抬起手，指向工廠深處的一個角落。

陳默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木箱，上面似乎放著什么東西。他站起身，警惕地走過去，撥開上面的灰塵，赫然發現是一個錄音筆！

他拿起錄音筆，按下播放鍵。里面傳來張媽哭泣的聲音：“……他們逼我……陳先生給了我錢，讓我放火燒……我不想的……可是我兒子……嗚嗚……”

錄音筆里的內容，正是當年他和張媽的對話，比他自己錄的那段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甚至包括他如何指導張媽“制造意外”，如何確保蘇晚晴和孩子們“逃不出來”的細節！

陳默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握著錄音筆的手不住地顫抖。這是誰錄的？難道是張媽自己？她早就留了一手？

就在這時，他身后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陳默言，沒想到吧？”

陳默言猛地回頭，只見蘇明哲站在他身后不遠處，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然是在錄像。他的身后還站著兩個穿著警服的警察。

“蘇明哲！”陳默言又驚又怒，“你算計我！”

“算計？”蘇明哲冷笑一聲，“我只是在收集證據，為我妹妹和外甥們討回公道！”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你剛才聽到的錄音，還有你現在的表情，我都錄下來了。”

陳默言看著蘇明哲身后的警察，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陳先生，”其中一位警察上前一步，語氣嚴肅，“我們接到報案，懷疑你與五年前的縱火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陳默言癱軟在地，手里的錄音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看著蘇明哲，眼神里充滿了怨毒：“是你……是你把張媽找來的？你怎么知道她在這里？”

“我不僅知道她在這里，”蘇明哲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還知道，你和林薇薇早就勾搭在一起，覬覦我妹妹的財產。張媽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她良心不安，想把證據交給我，卻在路上被你的人襲擊了，幸好被路過的好心人送到了醫院，她醒來后就聯系了我。”

原來如此！陳默言恍然大悟。他之前派人去“警告”蘇明哲，沒想到手下的人狗急跳墻，竟然對張媽下了手，反而坐實了他的罪名。

警察上前，拿出手銬，準備銬住陳默言。就在這時，廠房深處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童謠聲，還是那首《小鴨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小鴨子，下水了，游啊游，不見了……”

蘇明哲和警察都愣住了，面面相覷。陳默言聽到這歌聲，卻像是看到了救星，他猛地抬起頭，指著廠房深處，語無倫次地說：“是他們！是晚晴和孩子們！他們來索命了！你們聽到了嗎？他們在唱歌！”

警察皺了皺眉，覺得陳默言可能是精神失常了。蘇明哲卻臉色一變，他想起妹妹生前曾說過，安安最喜歡唱這首童謠，每次睡覺前都要唱一遍。

童謠聲越來越清晰，伴隨著一陣“咯咯”的笑聲，像是孩子們在玩耍。廠房里的溫度似乎也下降了好幾度，讓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一位年輕的警察忍不住問道，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

蘇明哲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別管這些，先把人帶走！”

警察點點頭，不再猶豫，上前銬住了陳默言。陳默言還在不停地喊著“有鬼”，眼神渙散，像是徹底瘋了。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廠房中央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水漬，形狀像極了一個孩子的腳印。緊接著，另一個，又一個，腳印連成一條線，通向廠房深處的陰影里。

蘇明哲看著那些腳印，心臟猛地一縮。他想起妹妹去世后，有一次他來別墅收拾東西，曾在兒童房的地板上看到過類似的水漬，當時他以為是灑了水，現在想來……

童謠聲漸漸消失了，廠房里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陳默言喃喃的囈語和警察沉穩的腳步聲。

蘇明哲最后看了一眼那個陰暗的角落，轉身跟著警察走了出去。陽光透過鐵門照進來，照亮了他臉上的淚痕。

妹妹，外甥們，你們看到了嗎？兇手終于要被繩之以法了。

只是，他心里那股莫名的寒意，卻久久無法散去。那些腳印，那童謠聲，難道真的是……

陳默言被警察帶走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滬市商界。潼安堂的股價應聲暴跌，各大媒體爭相報道，曾經的“深情企業家”一夜之間淪為殺人嫌疑犯，成為了過街老鼠。

林薇薇得知消息后，當場就暈了過去。等她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卷走了陳默言賬戶里所有能動用的資金，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在城郊的廢棄工廠里，張媽被送往醫院搶救，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徹底失常了，整天對著空氣說話，念叨著“對不起”和“別找我”。

蘇明哲站在潼安堂總部大廈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拿著妹妹和外甥們的照片，淚水無聲地滑落。

大仇得報，可他心里卻沒有一絲喜悅，只有無盡的空虛和悲傷。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只有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過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輕輕地唱著：

“……小鴨子，回家了，爸爸……不見了……”

蘇明哲猛地掛斷電話，心臟狂跳不止。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知道，有些事情，并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