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九2的故事》（十四）

九月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九2班的教室，粉筆灰在光束里歡快地打著旋兒。陸老師標志性的藏藍條紋polo衫還沒跨進門檻，那聲震耳欲聾的“上課”就先撞開了教室的門。他左手試卷被捏得嘩嘩作響，右手課本在講臺上重重一放，保溫杯里溢出的熱氣撲在他笑成月牙的眼睛上。

“同學們，今天我們來講牛頓定律！”陸老師的聲音像是自帶擴音器，前排的看海特被驚得一哆嗦，藏在桌肚里畫小人的鉛筆啪嗒掉在地上。他瘦小的身子慌忙去撿，黑黢黢的臉上沾了道粉筆灰，活像只炸了毛的小倉鼠。

這節物理課進行到一半時，陸老師突然停下板書，轉身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開始發表他的學科論：“所有的物理學家都是數學家，但不是所有數學家都能成為物理學家。What'smore，物理是數學的應用，而化學是物理的一個分支。”他講得眉飛色舞，保溫杯里的水隨著手勢晃蕩。

“那陸老師是什么家？”角落里有個調皮的聲音冒出來。

還沒等陸老師回答，后排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看海特撞開椅子站起來，連校服扣子都崩開了一顆。他舉起手時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卡通手表，整個人卻擺出老干部視察的嚴肅姿態：“老人家”。

教室瞬間炸開鍋，前排女生笑到趴在桌上，后桌男生拍著桌子大笑。陸老師握著保溫杯的手猛地一抖，褐色的枸杞茶在杯口晃出漣漪，他保養得宜的下巴差點磕在杯沿上，鏡片后的眼睛瞪得像乒乓球。

看海特像只被突然按了暫停鍵的電動玩具，先是猛地僵住，緊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縮成團。他雙臂緊緊環住肩膀，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整個人像只炸毛的小貓般往后退去。只見他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睫毛撲閃的頻率快得驚人，像極了森林里誤入陷阱、受驚的小鹿。

陸老師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他鼓得像小倉鼠囤糧的腮幫子上，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了兩下，緊繃的嘴角終于繃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保溫杯里的枸杞仿佛受到笑聲感染，在水面歡快地打著旋兒，隨著震動跳起了熱烈的迪斯科。

第二天清晨，陽光才剛剛爬上窗臺，陸老師就抱著作業本大步流星走進教室。“看海特！你的物理作業呢？”他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驚得窗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看海特正埋頭在草稿紙上畫著機甲戰士，聽到聲音，手忙腳亂地把本子塞進課桌，黑黢黢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老師，我...我作業找不到了，可能是忘在家里了。”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不敢和陸老師對視，手指無意識地揪著校服衣角。

陸老師瞇起月牙眼，似笑非笑地走到他桌前，保溫杯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哦？忘在家里了？那下午讓家長送來？”

看海特的身子瞬間僵住，結結巴巴地說：“家...家里沒人，他們都上班去了。”

“這樣啊。”陸老師拖長了聲音，伸手從看海特課桌里抽出那張滿是涂鴉的草稿紙，“那你課間來我辦公室，咱們一邊討論討論這些武器的物理原理，一邊把作業補了，怎么樣？”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鏡片后的目光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看海特耷拉著腦袋，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小聲嘟囔著：“好吧。”

下課鈴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輕飄飄地掠過九2班的窗口。陸老師將教案卷成筒狀，指節叩擊講臺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掠過前排男生桌角露出的半截畫紙。他沒有立刻離開，黑色皮鞋底與瓷磚摩擦出細碎的沙沙聲，帶著獨特的韻律踱到看海特身邊。

草稿紙上，歪歪扭扭的小人戴著科幻感十足的頭盔，激光槍發射口還畫著夸張的火焰特效。陸老師屈指敲了敲桌面，金屬鋼筆尖在畫紙上投下菱形的陰影：“這武器的發射原理，要不要用物理知識優化一下？“他指尖點在激光束軌跡旁，袖口露出的銀色腕表在陽光下閃了一下。

看海特原本低垂的腦袋像被磁鐵吸引般瞬間抬起，眼睛亮得驚人。他慌忙用手掌去捂畫紙，卻又在觸及老師溫和目光時松開手指。兩人腦袋幾乎要碰在一起，看海特激動地比劃著，鉛筆屑簌簌落在卷起的袖口，陸老師時而點頭，時而用鋼筆在空白處畫出光路圖，夕陽透過玻璃窗斜斜灑進來，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在滿是公式的黑板前交織成奇妙的圖案。

從那天起，物理課成了看海特最期待的時光。晨光斜斜地掠過教室玻璃，陸老師總愛敞開夾克外套，像個指揮家似的揮動教鞭：“牛頓老爺子說，力是改變物體運動狀態的原因！”一回，他腳下一滑，突然“嗖”地滑出半米，嚇得前排女生捂住嘴，看海特卻迅速在速寫本上畫下老師劈叉扶墻的滑稽模樣，還給簡筆畫配了個“救命”的氣泡框。

學到電磁學時，實驗室里的銅導線與磁鐵碰撞出奇妙火花。陸老師神秘兮兮地掏出保溫杯，杯底竟藏著纏繞的漆包線，“見證奇跡的時刻！”他按下開關，杯蓋上的小風扇突然呼呼轉動，引得全班發出驚嘆。看海特抱著畫滿螺旋線圈和電流箭頭的草稿紙，在課桌間穿梭著給同學講解，球鞋與地面摩擦出歡快的聲響，發梢隨著蹦跳掃過吊燈灑下的光斑，連窗外的蟬鳴都像是在為這場知識狂歡伴奏。

九月的蟬鳴還未散盡，2班的教室已經被油墨香浸透。陸老師抱著試卷走進來時，粉筆灰在透過百葉窗的光柱里打著旋，看海特攥著桌角的手心里全是汗——上周月考物理最后那道電路題，他盯著那些交錯的導線，忽然想起在舊電器市場淘到的萬用表，鬼使神差地用實際操作經驗解了題。

“看海特！“陸老師的聲音突然拔高，驚得后排男生打翻了鉛筆盒。那張59分的試卷輕飄飄落在桌上，鮮紅的分數旁邊，歪歪扭扭畫著個戴著護目鏡的小人，手里的激光槍正對著右上角的錯題，氣泡框里寫著：“未來的物理學家，繼續加油！“

少年粗糙的手指撫過試卷邊緣微微卷起的毛邊，額角碎發下的眼睛亮得驚人。他突然想起父親修理收音機時總說“電路是電器的血管“，此刻那些曾讓他頭疼的電路圖，竟像父親焊槍下閃爍的焊點般親切起來。陽光掠過他沾著機油的校服袖口，將他咧開的嘴角鍍上金邊，這笑容比實驗室里的鎂條燃燒還要耀眼。

在九2班的教室里，物理課的故事還在繼續。陸老師依舊穿著那件藏藍條紋polo衫，舉著掉漆的保溫杯，用霹靂般的聲音講述著奇妙的物理世界；看海特依然會在草稿紙上畫畫，但那些小人的武器，都悄悄藏著物理知識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