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鬼手掏空了。
養(yǎng)父云振海的尸體不翼而飛,只留下竹樓里冰冷潮濕的空氣,和一盞孤燈下那截暴露著森森白骨和詭異刻痕的小腿殘肢。
那刻痕——S-S-T-K-C-K-S-R——如同燒紅的烙鐵,灼印在云綺的視網(wǎng)膜上,每一次閉眼都清晰可見,卻又如同迷霧中的鬼影,無法觸及真相的核心。
看守青年的驚叫仿佛還在空氣中震顫。盤石峒主的臉色瞬間鐵青,如同風(fēng)化千年的頑石,溝壑縱橫的臉上第一次爆發(fā)出難以遏制的暴怒。
他渾濁的眼中精光四射,猛地轉(zhuǎn)向臉色同樣劇變、卻強作鎮(zhèn)定的圖嘎祭司。
“查!”峒主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口,帶著山崩般的威勢,“挖地三尺!把盜尸的鬼祟給我揪出來!褻瀆死者,攪擾亡魂安寧者,死!”
整個黎寨瞬間沸騰起來,火把點燃,如同一條條憤怒的火龍,向著后山蜿蜒而去。呼喊聲、腳步聲、犬吠聲撕破了沉寂的夜幕。
圖嘎祭司在峒主冰冷目光的逼視下,也不得不帶著他的人加入搜尋,口中念念有詞,聲稱要借助神力追蹤褻瀆者。
竹樓內(nèi)只剩下云綺和峒主,以及那位通曉草藥的黎族老藥師“阿黎公”。
昏黃的油燈跳躍著,將峒主佝僂的身影拉得如同守護的石像,壓在云綺心頭。阿黎公則蹲在門板邊,用顫抖的手將白布重新蓋在那截令人心碎的小腿殘肢上。
云綺的右臂鉆心地疼,涂抹的藥膏也無法完全壓制沸水帶來的灼痛。但肉體之痛,遠不及心中的冰冷與瘋狂燃燒的恨意。
她死死盯著那截斷肢,腦中如同風(fēng)暴中的大海,那個刻骨銘心的摩斯密碼片段反復(fù)切割著她的神經(jīng):S-S-T-K-C-K-S-R!它不是“十三行顧”的完全對應(yīng)!是加密?還是指向更黑暗的深淵?
敵人連尸體都不放過!他們要的不只是滅跡,他們要的是……徹底抹除養(yǎng)父留下的所有信息!這密碼,必然隱藏著足以致命的真相!
峒主沉默良久,目光如同沉重的磐石落在云綺身上:“娃子,那骨上的鬼畫符……你認得?”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云綺抬起頭,迎上峒主深邃的目光,眼中一片赤紅的血絲:“阿爹死前……刻下的。用命……留下的訊息。是密碼……但我……還沒全懂……”劇烈的情緒讓她聲音斷續(xù)嘶啞。
峒主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密碼……訊息……關(guān)乎五指山的生死?”
“關(guān)乎真兇!”云綺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淬著恨意,“關(guān)乎……杜邦背后的毒蛇!”
峒主渾濁的眼珠劇烈顫動了一下,一絲決絕的光芒閃過。他緩緩蹲下身,湊近那截斷肢,粗糙的手指,帶著山岳般的沉穩(wěn),極其輕柔地拂過那片暴露的、帶著刻痕的慘白骨面。
他的指尖在骨刻符號旁一處看似自然骨紋的細微凹陷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移到另外一處極其不顯眼的舊疤上。
“娃子……”峒主的聲音低沉如同地底的風(fēng),“莫要只看那些劃痕……你阿爹……骨頭上的印子……不全是新傷。”
他蒼老的指尖,點住脛骨上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陳舊鑿刻印記:“這個……是阿爺小時候……學(xué)骨笛時……刻歪了的印子……左手第三指節(jié)骨……”
峒主的手指又移到腓骨側(cè)一個淺淺的凹痕:“這個……是你七歲那年……他從山崖滾落……被尖石撞的……”
他的話語很慢,卻像一道道驚雷,劈開了云綺腦中混亂的迷霧!
養(yǎng)父的骨頭,不止承載著死前的密碼!還記錄著他一生的印記!
那些舊傷……每一處,云綺都那么熟悉!它們像地圖上的標志點!而那個新刻的密碼……就像是在這張隱秘的生命地圖上,新標注的坐標!
一個瘋狂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念頭,如同破繭的毒蛾,驟然占據(jù)了云綺的腦海!
“阿黎公!”云綺猛地轉(zhuǎn)向驚愕的老藥師,聲音因為激動和劇痛而尖銳,“寨子里……還有沒有……保存下來的……老獵物的頭骨?特別是有……箭創(chuàng)或刀疤的?”
阿黎公一愣,不明所以:“有倒是有……后山祭祀洞里……存著幾具老熊骨……獵了快三十年了……腦袋上有個拳頭大的箭創(chuàng)……”
“拿來!”云綺的聲音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迫切,“全部!拿來!”
峒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揮手派人去取。
很快,幾塊散發(fā)著陳舊土腥氣和淡淡油脂味的巨大頭骨被捧進了竹樓。其中一具熊頭骨,在額骨正中央,赫然有一個碗口大的貫穿孔洞,邊緣碎裂粗糙,顯然是陳年舊傷。
“燈!湊近!”云綺不顧手臂劇痛,抓起油燈,幾乎是撲到那具布滿裂痕和陳舊箭創(chuàng)的熊頭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