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咒起瓊花(瀟湘書院·冷宮血咒篇)
殘陽如熔金潑墨,透過冷宮瓦當碎裂的罅隙,在青石板上切割出犬牙交錯的暗影。斑駁的光柱里,塵埃如細小的鬼魂游蕩,裹挾著蛛網的斷絲拂過褪色的鳳榻。
瑤華斜倚在錦緞磨穿的榻首,指尖捻著一支萎蔫的瓊花。花瓣邊緣蜷曲發黑,泛著鐵銹般的暗沉光澤——這是她豢養三年的“蝕骨花”,以寒雀心血為飲,以帝王怨念為壤。每當暗夜無眠時,她便刺破指尖滴血喂飼。鮮血滲入脈絡的剎那,花瓣會泛起妖異的靛藍光暈,如毒蛇吐信,舔舐著她腕間日益猙獰的帝王咒。
“咯吱——”
朽木門檻被踏響的呻吟刺破死寂。
瑤華眼睫未抬,只將瓊花湊近鼻尖輕嗅。那腐敗甜香中混著一絲新鮮的血腥氣——定是刑場濺落的趙王血。三日前大理寺的判決文書端放在案頭,朱砂批紅的“斬立決”三字如三道血痂,與瓊花妖光相映成趣。
“娘娘...”小宮女跪在光影交界處顫抖,“大理寺密使在殿外候著...攜...攜著重禮。”
“重禮?”瑤華輕笑,指尖掐斷花莖。墨綠色汁液沿著甲縫滲入皮肉,腕間咒痕如活物蠕動,“趙頊那顆蠢腦袋,能換來什么好物件?”
暗室燭影搖曳處
密使俯首捧出的并非禮匣,而是一方玄冰鑿成的蓮座。蓮心托著卷絹帛,帛上墨字被凝固的血跡浸成赭紅。
“瑤華...”她念出卷首的名字,舌尖嘗到鐵銹味,“帝王咒反噬,我撐不住了。金簪在謝昭處,取血解咒...”
她忽笑出聲來,腕上咒痕隨笑聲起伏如毒藤絞緊:“我當他死前要吐出什么驚天秘辛,原來仍是這套瘋話。”指尖一挑,絹帛飄入燈焰,焦糊味混著血腥彌漫開來。
“趙王爺以性命擔保......”密使話音戛然而止。
瑤華赤足踏下鳳榻,蒼白腳踝上的黃金蛇形鏈在青磚上拖出冷光。她掠過密使身側停駐窗邊,枯死的梧桐枝椏如鬼爪刺向天際。三年前她親手埋下的酒壇正在樹根處搏動——青銅壇身浮現道道血紋,封泥印著的金簪暗痕閃爍著幽藍微光。
“以性命擔保?”她撫過窗欞寒霜,“他這條命早賣給帝王咒了。當年從廢太子尸身抽脊骨煉簪時,他以為能鎮住龍脈反噬?殊不知那簪子早認了主。”
燭淚滴入蓮座玄冰
密使驚駭望見瑤華脖頸后金鵬符印驟然亮起,映得滿室金紅!那盤旋的金鵬竟是活物,利爪深扣在骨肉間,每一片翎羽都在咒痕的掙扎中微微震顫。
“你可見過真正的帝王咒?”瑤華猛地扼住密使咽喉,將他拖到銅鏡前。
鏡中映出詭譎景象:她腕間的紅痕蜿蜒如蛇,尾端刺入心臟位置。而趙王的玉佩就懸在她心口——玉佩裂縫里干涸的褐血正化作活物,順著咒痕脈絡源源不斷泵入她的心脈!
“此咒吸的是龍脈怨氣,吞的是至親血脈!”她笑聲嘶啞,任由玉佩在她皮肉上烙出青煙,“趙頊臨死還在做皇帝夢,想用謝昭的血解咒?我告訴你——”
“噗嗤!”
她徒手撕開錦袍,露出心口咒痕核心——那處皮膚嵌著半枚碎玉,正貪婪吮吸玉佩中的血魄!
“——能鎮此咒的,唯大燕帝王崩逝時的滔天怨念!”
狂風卷雪破窗而入
瑤華忽望向殿外長街盡頭,仿佛穿透千里風雪看見宿敵身影。阿史那部的狼騎踏碎冰河,謝昭懷中的虎符灼灼生輝,而她發間金簪的幽光...竟讓枯樹的酒壇血紋沸騰起來!
“承乾的脊骨...終是要物歸原主了。”她撫上銅鏡中扭曲的倒影,“趙王至死不知,他親手煉的簪,需飲盡謝氏血脈才能真正蘇醒。謝昭越是催動此簪,越會加速承乾血咒的爆發...”
她倏然振袖,狐裘拂落滿地碎冰。玄冰蓮座被踢翻,凝凍的血塊摔出兩點寒光——赫然是金簪尖端的龍鱗碎片!
“傳話趙王舊部。”冰片在她掌心化作幽藍霧靄,“本宮要他們三件事:一毀虎符,二奪金簪,三...”霧氣中凝出謝昭眉眼清晰的倒影,“...將謝昭活著押到枯樹前!”
密使連滾爬逃至門口,忽被瓊花梗刺穿腳踝!
“且慢。”瑤華把玩著吸飽人血的蝕骨花,“告訴那些蠢貨,動手前先撒點‘添香粉’在酒壇周圍——謝昭若見枯樹生花...”
殘花從她指間飄落,跌入碎裂的玄冰。
“...定會欣喜若狂地,自剖心口。”
雪幕吞噬汴京城廓
瑤華獨立破窗前,褪色的宮絳在寒風中翻飛如索命幡。枯樹上突然爆開數十朵血色瓊花——正是她以咒力催生的蠱花,噬骨花精魄所化的血色花朵在枯枝上搖曳生姿。每一片花瓣都浮現出細密的金紋,與酒壇封泥的簪痕完美契合。
“以我血脈為引,以帝王怨為祭...”
她將最后半截花莖插進心口咒痕。腐肉遇毒花,滋長出血肉交纏的妖異圖騰。金鵬符印驟然張開巨翼,殿內所有燭火瞬間轉綠!
殿外風雪突如厲鬼尖嘯,冰晶在半空凝出三丈高的虛像:謝昭在狼騎陣前引弓搭箭,金簪藍芒撕裂風雪,箭尖正對冷宮方向!
“來吧,承乾的血脈。”
瑤華染血的指尖按上窗欞,琉璃窗印出她妖瞳里的熔金漩渦:
“待你剖心取血那日——
我便用這身帝王骨,為你奏響殯天曲!”
(第二十五章終·瓊葬九幽)
殘陽凝血透荒殿,枯樹瓊開祭骨簪。
虎符照夜狼煙近,咒鎖帝魂咒更癲。
心植妖花生九魄,風雪凝影箭在弦——
且看下章,冷宮焚天破宿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