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鐵門“吱呀”一聲閉合時，謝昭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雪光從窄小的窗口漏進來，在青石板上碎成銀渣。她摸了摸腕間的“昭雪令”，銅牌上的“法”字被體溫焐得發燙——這是她被押入天牢前，林晚娘塞給她的，說是“昭雪盟最后的火種”。
“謝大人，您可算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牢房深處傳來。謝昭循聲望去，只見最里間的草堆上，蜷縮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老者。他戴著鐐銬，左臉被刀砍得血肉模糊，右眼卻亮得驚人——正是三天前被瓊花衛追殺的禮部侍郎蘇大人！
“蘇大人？”謝昭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他的傷勢。
蘇大人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骨頭：“謝大人，您可知…先皇手諭…在何處？”
謝昭心頭一震。她取出金簪，簪尖在蘇大人掌心劃出一道血痕。老者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滾動：“原來…原來金簪認的不是血脈，是…是‘昭雪令’的主人！”
他顫抖著指向謝昭腰間的錦囊：“里面有…有先皇當年批注的《青天律》原稿…和…和瑤華的密信！”
謝昭猛地扯開錦囊。
泛黃的絹帛上，先皇的朱批力透紙背：“朕知‘帝王咒’乃瑤華一脈血脈反噬，非人力可解。若遇明主，當以民心為藥，以法理為刃，破此困局。”
而在絹帛最下方，壓著一封染血的密信，字跡娟秀卻帶著癲狂：“謝昭，你以為用金簪騙得了本宮？當年承乾的血，早被本宮封入龍脈。你若敢動本宮，這汴京…便是下一個鄭縣！”
“是太后的手筆！”蘇大人咳出一口血沫，“她…她早知道‘帝王咒’的真相，卻用它鎖了瑤華，鎖了承乾，鎖了所有不肯屈服的人！”
謝昭的熔金瞳孔里翻涌著龍氣。
她終于明白——太后才是“帝王咒”的真正操盤手！先皇手諭里的“民心為藥”，被太后曲解成“以民為盾”；瑤華的瘋狂，不過是被權力毒蝕的可憐人；而趙王的死，不過是太后清理棋子的第一步。
“蘇大人，”她將密信塞進蘇大人手中，“您可知，天牢的地道通向何處？”
老者的眼睛突然亮了：“通向…通向慈寧宮的地下冰窖！那里…那里藏著當年承乾的血衣，還有…還有瑤華的‘解咒秘典’！”
謝昭握緊金簪。
金簪在她掌心發燙，簪尾的藍紋與先皇手諭的朱批紋路重疊，竟在墻上投出一道幽藍的光——那是地道的入口！
“陳婆婆！”她突然大喊。
牢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
陳婆婆佝僂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手里拎著個破陶甕：“先生，您要的‘龍涎湯’熬好了。”她將陶甕塞進謝昭懷里，“這是用天牢外的雪水，摻了昭雪盟三百女子的血熬的——能破冰窖的機關。”
謝昭的眼眶發熱。
她舀起一勺湯，喂給蘇大人：“您先喝著，我去去就回。”
“等等！”蘇大人抓住她的衣袖，“地道的機關…需要承乾的血引動！”
謝昭猛地轉身，看向牢房角落的草堆。那里，躺著一具只剩半張臉的骸骨——正是承乾！他的右手緊攥著一枚玉玨，刻著“承乾”二字。
“取玉玨！”蘇大人嘶吼，“用玉玨碰金簪，機關自開！”
謝昭顫抖著捧起玉玨。
當玉玨與金簪相觸的剎那，整面墻壁發出轟鳴！青石板緩緩裂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寒氣裹著鐵銹味撲面而來。
“先生！”林晚娘的聲音從階梯下傳來。她舉著一盞琉璃燈，身后跟著二十名持劍的昭雪盟女子，“我們打通了地道！蘇大人已經安全轉移，現在…該您去取證據了！”
謝昭深吸一口氣。
她將金簪別在發間，將《青天律》原稿和瑤華密信收入懷中，轉身走入地道。
階梯盡頭是座冰窖。
中央的冰棺里，躺著一具身著龍紋冕服的女尸——正是年輕時的太后！她的手腕上，刻著與瑤華相同的“帝王咒”紅痕，卻比瑤華的更猙獰，像一條盤踞的毒蛇。
冰棺旁的石桌上，擺著一個檀木匣。匣蓋上，用瑤華的血寫著：“解咒秘典·以血為引”。
謝昭打開匣子。
里面是一本泛黃的《星命要術》，首頁畫著北斗七星圖，星圖中心，正是金簪的形狀。
“原來…瑤華的咒，是太后用承乾的血布下的‘星命局’。”謝昭喃喃自語，“她想借瑤華之手，引動龍脈反噬，讓大燕王朝徹底崩塌——好讓她的兒子，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基！”
冰窖外突然傳來喧囂。
瓊花衛的喊殺聲、林晚娘的銀針破空聲、陳婆婆的毒針淬火聲，在地道里回蕩成一片。
謝昭合上《星命要術》，將其塞進懷中。
她轉身沖向冰窖出口，金簪在發間鳴響，像極了承乾當年在戰場上的戰鼓。
“太后！”她的聲音穿透層層冰壁，“您以為用瑤華的血、承乾的命，就能困住我？您錯了——”
她走出冰窖，站在天牢的中央，熔金的瞳孔映著漫天飛雪：“真正的‘帝王咒’，從來不在血脈里，在民心！”
殿外，太后派來的死士舉著火把沖進來。
謝昭卻笑了。她舉起金簪，指向天牢的頂端——那里，昭雪盟的“法字旗”正被瓊花衛扯下，卻在墜落的剎那，被林晚娘的銀針釘回了原處。
“看到了嗎？”她的聲音如洪鐘，“這面旗，這盞燈，這些人…就是解了千年的‘帝王咒’！”
死士的刀光劈來時，謝昭側身避開。
金簪劃破空氣，精準地刺入為首死士的咽喉。血花濺在《星命要術》上，竟將“星命局”三個字，染成了金色。
“先生！”陳婆婆的聲音從地道傳來，“慈寧宮的火起了！太后要逃！”
謝昭轉頭望向天牢的窗口。
雪光中，慈寧宮的方向騰起紅光，將夜空映得如同白晝。她知道，那是昭雪盟的繡娘們點燃了預先藏好的火油——她們要燒了這座囚禁了無數冤魂的宮闕，燒出一條通往光明的路。
“走！”她將《星命要術》塞進陳婆婆懷里，“帶著它去昭雪司，告訴大家…我們贏了！”
陳婆婆含淚點頭，轉身沖進地道。
謝昭望著逐漸逼近的死士，突然抽出金簪，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滴在金簪上，藍紋瞬間化作游龍，直向天牢頂端竄去！
“以我血為引，以民心為刃——”她的聲音穿透風雪，“這局，該破了！”
金簪鳴響驟然拔高，震碎了天牢的所有鎖鏈。
謝昭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只留下金簪的余韻，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第二十八章終·星火破局）
天牢寒徹骨，法燈照夜明。
金簪鳴龍氣，密信揭帝星。
冰棺藏舊恨，火起破千囹——
且看下章《人心歸》，九重闕上換新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