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在書案上，蘇隱月握著毛筆的手腕已經有些發酸。自從身體恢復后，南宮昭臨便特許她在御書房幫忙整理古籍，說是“物盡其用“，但她心里清楚，這是他想把她留在身邊的借口。
筆尖在宣紙上頓了頓，一滴墨汁暈染開來，像極了那日南宮昭臨肩上綻開的血花。蘇隱月慌忙用宣紙吸干墨漬，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青瓷筆洗。
“當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從身后伸來，穩穩扶住了即將傾覆的筆洗。南宮昭臨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帶著淡淡的龍涎香。蘇隱月的心跳突然亂了節奏，耳尖不受控制地發燙。
“謝、謝謝陛下。“她結結巴巴地道謝，不敢回頭，生怕他看到自己通紅的臉。
南宮昭臨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俯身靠近，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修長的手指覆上她執筆的手：“這個字寫錯了，'永'字的捺應該再長一些。“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帶動著在紙上重新寫下一個“永“字。蘇隱月盯著兩人交疊的手，忽然想起那句“永結同心“，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專心。“南宮昭臨低沉的嗓音里帶著笑意，“朕在教你寫字，你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蘇隱月慌忙搖頭，卻因為動作太大，后腦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巴。
“嘶——“南宮昭臨吃痛地松開手。
“陛下恕罪！“蘇隱月轉身就要跪下，卻被他一把拉住。
“無妨。“南宮昭臨揉了揉下巴，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看來蘇姑娘不僅字寫得不好，連腦袋也比常人硬些。“
這調侃的語氣讓蘇隱月鼓起勇氣抬頭瞪了他一眼，卻在撞上他含笑的眸子時又迅速低下頭。不知從何時起，這位曾經令她敬畏的帝王，在她眼中變得越來越鮮活生動，甚至讓她生出了想要親近的沖動。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來書房？“她小聲問道，試圖轉移話題。
南宮昭臨走到窗邊的軟榻坐下，隨手拿起她剛才抄寫的紙張翻閱：“剛議完事，過來看看你。“他頓了頓，眉頭微蹙，“這些天你總是躲著朕。“
蘇隱月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不是故意躲著他，只是每次靠近他，胸口就會涌起一種陌生的悸動，讓她既期待又害怕。這種感情太過危險，她不敢深想。
“我沒有躲...“她的辯解聽起來蒼白無力。
南宮昭臨放下紙張，突然問道：“會下棋嗎？“
“啊？“蘇隱月一愣，“會一點，但不精。“
“陪朕下一局。“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很快，宮女們便擺好了棋盤。蘇隱月執白，南宮昭臨執黑。起初她還能勉強應對，但隨著棋局深入，南宮昭臨的攻勢越來越凌厲，她漸漸招架不住。
“你太心軟了。“南宮昭臨落下一子，吃掉她一大片白棋，“總是想著保全每一顆子，結果反而失去更多。“
蘇隱月咬著下唇，盯著棋盤上岌岌可危的白子。她確實如他所說，總是猶豫不決，既想進攻又怕冒險。就像她對他的感情，既想靠近又害怕沉淪。
“我認輸。“她最終放下棋子。
南宮昭臨卻沒有勝利的喜悅。他靜靜地看著她：“知道你為什么輸嗎？“
“因為棋藝不精...“
“因為你不敢直視自己的心。“南宮昭臨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她心上，“下棋如用兵，猶豫就會敗北。做人...亦是如此。“
蘇隱月猛地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讓她無所遁形。她慌亂地移開視線：“我...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明白。“南宮昭臨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半個月來，你每次見到朕就臉紅，朕一靠近你就躲閃，卻又偷偷看著朕發呆。“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蘇隱月，你當朕是瞎子嗎？“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畔，蘇隱月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心臟跳得如此劇烈，仿佛要沖出胸腔。所有隱藏的心思被這樣直白地戳破，她既羞又惱，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陛下何必戲弄我...“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您是九五之尊，而我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
“噓。“南宮昭臨的食指輕輕抵住她的唇，“不準妄自菲薄。“他嘆了口氣，退后一步，“罷了，朕不逼你。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朕你的答案。“
他轉身欲走，衣袖卻被一只小手拽住。
“我...“蘇隱月鼓起畢生的勇氣，聲音卻細如蚊蚋，“我不是不想...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怕我配不上陛下，怕...“她哽咽了一下，“怕有朝一日我又會突然消失...“
南宮昭臨轉身，雙手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聽著，你不是夢。二十年前你離開時，朕就發誓，若有機會再見，絕不會再放手。“他的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淚珠，“至于配不配得上...傻姑娘，你可是跨越千年來到朕身邊的人，這世上還有誰比你更特別？“
這番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蘇隱月心中緊鎖的情感閘門。她再也抑制不住，撲進南宮昭臨懷里，將臉埋在他胸前：“我怕...怕喜歡上您...“
南宮昭臨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隨即緊緊回抱住她：“已經晚了。“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朕已經喜歡上你了。“
這簡單的幾個字，讓蘇隱月的眼淚決堤而出。她在他懷中哭得像個孩子，所有的忐忑、猶豫、恐懼，都在這個擁抱中化為烏有。
不知過了多久，蘇隱月才抽抽搭搭地止住眼淚，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把南宮昭臨的龍袍哭濕了一大片。她不好意思地退開一些：“弄臟陛下的衣服了...“
南宮昭臨卻不以為意，反而用手指梳理著她哭亂的發絲：“無妨，反正你以后有的是機會賠給朕。“
“以后...“蘇隱月喃喃重復著這個詞，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她終于敢直視自己的心了——她想要這個“以后“，想要和眼前這個人共度的每一個明天。
“陛下！“莫滄瀾急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邊關急報！“
南宮昭臨的表情瞬間恢復成那個威嚴的帝王。他松開蘇隱月，沉聲道：“進來。“
莫滄瀾匆匆入內，呈上一封加急軍報。南宮昭臨快速瀏覽后，眉頭緊鎖：“北狄集結十萬大軍壓境，看來是得知了晉王伏誅的消息。“
蘇隱月心頭一緊。歷史上記載的“北境之戰“終于要來了嗎？那場讓龍國元氣大傷的戰爭...
“傳令兵部、戶部即刻入宮議事。“南宮昭臨下令道，轉向蘇隱月時，眼神柔和了些，“你先回去休息，朕晚些去看你。“
蘇隱月點點頭，卻在南宮昭臨轉身離去時突然拉住他的手：“陛下...小心。“
南宮昭臨微微一怔，隨即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為了你，朕也會平安歸來。“
接下來的日子，南宮昭臨變得異常忙碌。朝會上，大臣們為戰事爭論不休；御書房里，軍報如雪片般飛來。蘇隱月很少能見到他，即使見到，也總是匆匆一面。
這夜，蘇隱月輾轉難眠，索性披衣起身，來到御花園散步。月光如水，給園中的一草一木都鍍上了銀邊。她不知不覺走到了聽雨亭——那日毒蛇刺殺的發生地，如今已被重兵把守。
“睡不著？“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隱月驚喜地轉身，看見南宮昭臨站在月光下，一身便裝，看起來疲憊卻依然挺拔。
“陛下怎么在這里？“
“剛議完事，看見你往這邊走。“南宮昭臨走到她身邊，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三日后，朕要御駕親征。“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澆在蘇隱月頭上。歷史上，南宮昭臨確實親征北狄，但記載簡略，只說他“大勝而歸“，卻沒說過程如何兇險。
“一定要親自去嗎？“她小聲問道。
“必須去。“南宮昭臨的聲音堅定，“北狄此次來勢洶洶，只有朕親臨前線，才能穩定軍心。“
蘇隱月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只能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這個...給陛下隨身帶著。“
南宮昭臨接過香囊，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縷青絲，用紅繩仔細地綁著。他眸光一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這是向朕求婚嗎？“
“才不是！“蘇隱月羞得跺腳，“這是...這是保佑陛下平安的護身符！“
南宮昭臨低笑一聲，將香囊鄭重地放入懷中貼身處：“朕會帶著它，就像帶著你一樣。“他忽然正色道，“隱月，等朕凱旋，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么事？“
“現在不能說。“南宮昭臨神秘地笑了笑，“但朕保證，你會喜歡的。“
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深邃，眼中似有星辰大海。蘇隱月突然有種沖動，想要踮起腳尖親吻他。而她也確實這么做了。
這個吻很輕，如蜻蜓點水，卻讓兩人都愣住了。蘇隱月率先反應過來，羞得轉身就要跑，卻被南宮昭臨一把拉回懷里。
“撩完就跑？“他的聲音沙啞，“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這一次的吻不同于之前的溫柔試探，而是帶著攻城略地般的霸道。蘇隱月被吻得雙腿發軟，只能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才不至于滑落。當兩人終于分開時，她的唇瓣已經微微發腫，眼中水光瀲滟。
“這是利息。“南宮昭臨抵著她的額頭輕喘，“等朕回來，再討要本金。“
夜風拂過，吹散了些許燥熱。蘇隱月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無比安心。無論前方有多少未知與危險，至少此刻，他們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我等你回來。“她輕聲承諾。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仿佛本就該如此。遠處的宮燈明明滅滅，如同他們之間那份剛剛萌芽卻已無比堅定的情愫，在夜色中靜靜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