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抉擇
北極星與天狼星的光輝在夜空中交匯成一道銀線,如同天神用利劍劃破夜幕。蘇隱月攥著藍鉆的手指節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那顆被稱為“海洋之淚“的藍鉆在她手心發燙,內部流轉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液體。
門那邊的現代世界近在咫尺,透過那扇發光的門,她能清晰地看到博物館展廳的每一個細節——同事熟悉的背影正在整理展柜,白大褂后擺隨著動作輕輕擺動;玻璃展柜反射著頂燈的冷光,里面陳列的青銅器泛著古老的青綠色;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這一切讓她鼻腔發酸,喉頭發緊。
“我選擇......“
話到嘴邊突然哽住,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石棺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幻境中零碎的記憶、南宮昭臨逐漸透明的身影——這些碎片在她腦海中翻騰碰撞,拼湊出一個可怕的猜想:如果選擇修復時空,或許會徹底抹去自己存在于現代的所有痕跡。父母記憶中的女兒、同事眼中的研究員、學術界的署名論文......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我......需要再考慮一下。“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李慕白眼中的藍光驟然增強,瞳孔擴張到不正常的大小,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執劍人無權拖延。“機械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時空裂縫必須在雙星連線期間修復。“
蘇隱月急中生智,突然指向北方,手腕上的銀鐲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前線戰況會影響時空穩定!至少讓我確認南宮昭臨的安危再做決定。“她的語速很快,生怕被那個占據李慕白身體的存在打斷。
空氣凝固了幾秒,連風聲都靜止了。觀星儀上的藍鉆突然投射出新影像——北境戰場硝煙彌漫,火光將夜空染成橘紅色。南宮昭臨的帥旗已被弓箭射得千瘡百孔,黑色的“南宮“二字在風中殘破地飄動。而他本人正被數十敵軍圍攻,左臂鮮血淋漓,卻仍揮舞著那把熟悉的青銅劍,每一擊都精準地收割生命。
“陛下......“
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蘇隱月下意識向前一步,靴子踩碎了地上一片薄霜。就在這時,她懷中的玉佩突然發燙,溫度高得幾乎要灼傷皮膚。一段被刻意隱藏的記憶沖破封印,如同洪水般涌入腦海——
第九次循環的終點,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自愿將記憶封入玉佩,只為給下一次循環留下線索!那個決定是在龍陵最深處做出的,當時天機盤已經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整個地下宮殿都在震動......
“我明白了。“她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天機盤,展示第九次循環的完整記錄。“
李慕白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關節發出不自然的咔嗒聲,像是生銹的齒輪在強行運轉。機械音出現雜波,斷斷續續如同信號不良的廣播:“禁...止...訪...問...核...心...記...錄...“
“以執劍人權限,覆蓋禁令!“蘇隱月舉起玉佩,上面的龍紋正在發光,金光與藍鉆的冷光在空氣中交鋒,“密碼是——混沌理論第三定律。“
整個觀星臺劇烈震動!青石地面裂開蛛網般的縫隙,銅壺滴漏轟然倒地,水銀瀉地如同流淌的小溪。藍鉆投射的影像扭曲變幻,色彩失真得如同老式電視機,最終定格在令蘇隱月魂飛魄散的一幕:龍陵最深處,她與南宮昭臨并肩站在天機盤前,而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鑲嵌寶石的匕首,刀刃正對著自己的心口。
“不......“
記憶如決堤洪水涌來。那時天機盤能量即將耗盡,唯一的修復方法是獻祭一個穿越者的靈魂。她騙南宮昭臨離開,準備自我了斷,卻被他從背后打暈......影像中的南宮昭臨將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鮮血染紅天機盤。而昏迷的“蘇隱月“被放入水晶棺,送入時空裂隙。他最后的動作是輕撫她的臉頰,嘴唇蠕動著說了什么,卻被警報聲完全掩蓋。
“原來是這樣......“淚水模糊了視線,蘇隱月終于明白為何現代考古會發現兩具相擁的骨骸,“你篡改了循環記錄!“她轉向李慕白——或者說控制著他的那個存在,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讓他以為是我自愿犧牲,實際上是他......“
李慕白突然抱住頭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發間。機械音與人聲交替響起,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蘇姑娘...快走...它在操控我......““警...告...記...憶...泄...露...“
觀星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藍鉆開始不受控制地旋轉,速度快到形成藍色的光暈。門那邊的現代景象忽明忽暗,如同電壓不穩的燈泡。她的同事似乎察覺到異常,正轉身望向這個方向,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
千鈞一發之際,蘇隱月做了一件誰都沒想到的事。
她將藍鉆石狠狠砸向觀星儀!用盡全力的一擊讓寶石與青銅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我不選門。“碎片飛濺中她一字一頓道,聲音堅定得如同宣誓,“我要改寫規則。“
爆炸的氣浪將她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觀星臺的欄桿上。碎裂的藍鉆化作無數光點,在空中組成復雜的幾何圖形。恍惚間,她看到無數發光的數據流從李慕白七竅中涌出,如同被釋放的螢火蟲,在空中匯聚成天機盤的虛影。而北極星與天狼星的連線正好穿透虛影中心,如同一劍穿心。
“警告...執劍人違規...啟動清除程序...“機械音越來越弱,像是電力不足的機器人,“系...統...崩...潰...“
隨著晨光乍現,那些光點如同晨露般蒸發消散。李慕白癱軟在地,面色蒼白如紙,但眼中的藍光已經消失。蘇隱月顫抖著爬向觀星儀殘骸,手掌被碎片割破也渾然不覺——
奇跡般地,藍鉆石的碎片正自發重組,分子間的作用力讓它們如同有生命般相互吸引。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其上時,晶體表面浮現出細小的符文,那是龍陵石棺上的文字:
【去歸墟境,帶他回家】
宮墻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至少有十幾匹戰馬正在接近。蘇隱月慌忙將晶體藏入袖中,剛扶起昏迷的李慕白,一隊禁軍就沖上了觀星臺。為首的侍衛長鎧甲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顯然是剛從戰場趕回。
“報!北境大捷!“侍衛長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得驚起飛鳥,“陛下親手斬殺北境王,現正班師回朝!“
蘇隱月僵在原地,晨風吹起她散落的發絲。史書記載南宮昭臨正是在此戰后失蹤,而現在......歷史被改寫了?她低頭看向袖中的藍色晶體,它正散發著微弱但穩定的光芒,如同心跳般有規律地明暗變化。
侍衛們沒有注意到觀星臺的異常,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李慕白身上。“李大人怎么了?“侍衛長皺眉問道,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他......“蘇隱月急中生智,“為了觀測星象徹夜未眠,方才暈倒了。“她不動聲色地用袖子遮住手上的傷口,“北境戰況如何?“
“大獲全勝!“年輕的侍衛忍不住插嘴,眼中滿是崇拜,“陛下單槍匹馬殺入敵陣,一刀斬下北境王的首級!那場面......“
侍衛長瞪了手下一眼,繼續匯報:“陛下命我等先行回京報捷,他親率大軍三日后抵達。“說著,他疑惑地環顧四周,“方才觀星臺為何震動?“
“可能是......地龍翻身?“蘇隱月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心臟狂跳如擂鼓。
侍衛將信將疑,但還是指揮手下抬起李慕白:“末將護送李大人去太醫署,蘇姑娘也請回宮休息吧。“
待禁軍離去,蘇隱月才長舒一口氣,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她望向龍陵方向,那里的天空呈現出不自然的靛藍色,像是有人用顏料涂抹過一般。晶體在袖中發燙,仿佛在催促她做出最后的抉擇。
“帶他回家......“她輕聲重復著符文的意思,突然明白了什么,“難道真正的南宮昭臨一直被困在歸墟境?“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戰栗。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戰場上那個“南宮昭臨“又是誰?史書記載的失蹤事件,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陽光越來越強,觀星臺的陰影逐漸縮短。蘇隱月知道,她必須趕在南宮昭臨“回朝“前進入龍陵。但沒有了藍鉆,她該如何打開歸墟境的通道?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地上有一片閃閃發光的碎片——那是觀星儀上掉落的青銅零件,表面刻著一行小字:
【血為引,玉為鑰,星為路】
蘇隱月握緊碎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鮮血順著紋路流淌,恰好填滿了那些凹刻的筆畫。奇異的是,血液沒有滴落,而是被青銅完全吸收,整個碎片發出淡淡的紅光。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終于明白了玉佩的真正用途。
遠處傳來號角聲,凱旋的大軍即將入城。蘇隱月最后看了一眼現代之門消失的位置,轉身向龍陵奔去。晨光中,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直指北方那座神秘的金字塔形建筑。
無論歸墟境中等待她的是什么,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讓那個人獨自承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