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晨霧氤氳繚繞,像一層柔軟的白紗,輕輕籠罩著殿內的一切,帶著藥草特有的苦澀清香,那味道不濃烈,卻絲絲縷縷地鉆進鼻腔,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蘇隱月倚在雕花窗欞邊,窗欞上雕刻著繁復的纏枝蓮紋樣,花瓣的紋路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秒就會綻放。她指尖輕輕撫過一疊嶄新的絹帛,絹帛的質地光滑細膩,帶著淡淡的米香,那是新織好的料子特有的氣息。晨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窗紗,在她蒼白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幅流動的水墨畫,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那絹帛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標注著宮妃的位份和居所,字跡工整,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朱砂勾畫處墨跡未干,邊緣微微暈開,像是剛剛書寫完成——這是南宮昭臨昨夜留下的后宮名冊,所有參與陰謀的嬪妃都被醒目的紅圈標記,紅得刺眼,如同一場精心策劃的狩獵名單,而那些被標記的名字,就是待捕的獵物。
“姑娘,賢妃娘娘...不,廢妃趙氏在宮門外跪了一夜。“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跪在珠簾外稟報,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尖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鳥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地面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不敢抬頭直視,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招來禍事,“說是有要事相告,事關...太后。“最后三個字,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的,像是怕被什么人聽去。
蘇隱月腕間的螺旋疤痕突然微微發燙,那熱度不高,卻很清晰,像是有顆小小的火種在皮膚下燃燒。那道自量子囚籠脫險后留下的印記,此刻正泛著淡淡的藍光,像一彎小小的月牙,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顯眼。這古怪的疤痕成了她天然的測謊儀,能敏銳感知三丈內的惡意波動,只要有惡意靠近,它就會變得滾燙,藍光也會變得急促。此刻它安靜如常,只在她情緒波動時才會發熱——這說明廢妃確實走投無路,而非設下新的陷阱,她的身上沒有絲毫惡意,只有濃濃的絕望和恐懼。
“讓她進來。“蘇隱月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水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小宮女耳中。她攏了攏衣袖,將那道疤痕掩住,袖口的流蘇輕輕晃動,帶著細碎的聲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上的茶盞邊緣,瓷器冰涼的觸感讓她略微清醒了些,驅散了些許晨間的慵懶。
珠簾被兩名宮女小心翼翼地掀起,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風鈴在微風中搖曳,叮當作響,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賢妃——現在應該稱她為廢妃趙氏——幾乎是爬著進入殿內的,膝蓋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兩道淡淡的痕跡。她素衣散發,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還沾著些塵土,與往日的華貴判若兩人。額頭上的淤青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目,青紫色的一塊,邊緣還泛著紅,那是昨夜在太和殿前磕頭求饒時留下的痕跡,看上去觸目驚心。曾經精心保養的長發凌亂地披散著,像一蓬枯草,發梢還沾著晨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綴了無數顆細小的鉆石。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雙曾經盛滿驕矜的美眸此刻亮得嚇人,像是燃燒著最后的火焰,里面翻涌著恐懼、絕望,還有一絲不甘。
“蘇姑娘可知'一葉障目'的典故?“廢妃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喉嚨,每說一個字都顯得格外艱難,帶著濃濃的疲憊。她突然扯開素白的衣領,動作粗暴得幾乎撕破布料,露出鎖骨下方一處新鮮的烙痕——那赫然是縮小版的天機盤紋路!精致的齒輪與符文在皮膚上清晰可見,線條流暢而詭異,邊緣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像是剛剛烙上去不久,透著皮肉的溫度。
蘇隱月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心臟,手中的茶盞“咔嗒“一聲擱在案幾上,杯中的茶水因為震動而泛起細小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她想起現代實驗室里那些克隆體,每個被植入記憶前都會被烙上量子追蹤碼,那些編碼的紋路與眼前這個烙印如出一轍,連最細微的齒輪咬合處都分毫不差!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所有被處置的嬪妃身上都有這個。“廢妃的聲音發抖,像是寒風中的落葉,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每個字都在顫抖,“太后...那個機械怪物臨死前在我們體內種了東西!“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紅痕,鮮血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潔白的地面上,像一朵朵綻開的紅梅,卻渾然不覺疼痛,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可怕的烙印上。
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跪拜聲,衣料摩擦地面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像潮水般涌來,帶著一種莊嚴肅穆的壓迫感。珠簾無風自動,輕輕搖曳,南宮昭臨不知何時立在殿外,玄色龍袍上還沾著夜露,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芒,像綴了無數顆碎鉆,顯然剛徹夜議事歸來。他的臉色略顯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卻絲毫不減與生俱來的威嚴,眼神深邃得像一片不見底的湖泊,讓人不敢直視。
賢妃如觸電般縮回手,慌忙將衣領拉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像只受驚的鵪鶉,身體抖得像篩糠,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帝王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蘇隱月身旁,指尖撫過她微蹙的眉心,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某種易碎的珍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頭疼又犯了?“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像醇厚的美酒,與平日朝堂上的冷峻判若兩人,那語氣里的關切是藏不住的。
這個親昵動作讓廢妃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神色,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原來傳言是真的,這位向來冷心冷情的帝王,竟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此不同!她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嫉妒,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死死地低著頭。
“陛下。“蘇隱月輕聲道,聲音因為壓抑的情緒而略顯嘶啞,像被砂紙輕輕磨過,“她體內有量子追蹤器。“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疤痕,那里的溫度又升高了幾分,像是某種警示,提醒著她危險的存在。
南宮昭臨終于掃了眼跪著的女人,目光如冰刀刮過她鎖骨下的烙印,帶著一絲冰冷的審視:“朕知道。“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羅盤,盤面上的符文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像活過來一樣,“昨夜處置的七十三人,每人身上都有。“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而非一場血腥的清洗,仿佛那些逝去的生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羅盤指針瘋狂旋轉,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像是某種活物在掙扎,想要掙脫束縛。最終指針停下,直指龍陵方向,堅定而執著。盤面突然浮現全息影像,光影交錯間,畫面中的景象讓蘇隱月倒吸一口冷氣——被關在慎刑司的嬪妃們集體陷入怪誕的昏迷狀態,她們的皮膚下浮現出與太后傀儡如出一轍的機械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在皮膚下游走,像一條條小蛇,最終匯聚到心口位置,形成一個微縮的天機盤圖案,閃爍著幽幽的藍光。
“它們在通過烙印傳遞能量。“南宮昭臨捏碎羅盤,力道大得指節發白,青筋微微凸起,碎屑落地竟詭異地組成北斗七星陣,每一顆“星星“都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像天空中遙遠的星辰,“準備開啟時空門。“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某種不容抗拒的命令,讓人無法反駁。
肅清行動在午時三刻準時開始,陽光正好,透過云層灑在大地上,卻帶著一絲莫名的寒意。
蘇隱月站在觀星臺上,寒風呼嘯,吹得她衣袂翻飛,獵獵作響,像是隨時會乘風而去的仙子。觀星臺很高,能俯瞰整個皇城,宮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鋪了一層金子。她手中握著重新煉制的藍色晶體,那是從天機盤核心分離出的凈化模塊,表面流轉著神秘的符文,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把整個星空都揉碎在了里面。晶體內部似有星河旋轉,緩緩流淌,美得驚心動魄,卻蘊含著足以摧毀機械生命的恐怖力量,那力量無聲無息,卻讓人不敢小覷。
“開始了。“
她將晶體按在觀星儀中央,動作輕柔卻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剎那間,整個皇城的地面浮現出縱橫交錯的藍光,如同巨大的電路板被突然激活,脈絡清晰可見。每一處光路交匯點,都精確對應著一名被標記的嬪妃或宮人!那些光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在石板縫隙間穿梭,像一條條藍色的小蛇,最終匯聚成一張覆蓋整個皇宮的大網,將所有目標都籠罩其中。
“啊!“
凄厲的慘叫從各宮各殿傳來,此起彼伏,像是某種可怕的和聲,在皇城上空回蕩,讓人頭皮發麻。賢妃痛苦地蜷縮在地,十指深深摳入地面,指甲劈裂出血也渾然不覺,臉上的表情扭曲而痛苦,汗水浸濕了她的頭發,貼在臉頰上。她鎖骨下的烙印迸發出刺目紅光,像是被激活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炸,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灼燒得扭曲起來。蘇隱月快步上前,將晶體貼在那處烙印上,動作精準如外科醫生,沒有絲毫偏差。
“忍著點,我要讀取它的信號源。“她的聲音冷靜而專業,像是已經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眼神專注而堅定。量子共振的痛苦讓賢妃翻起白眼,嘴角溢出白沫,身體劇烈抽搐,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場面十分嚇人。但奇跡般地,她皮膚下的機械紋路開始退散,如同退潮的海水,一點點消失不見,露出下面正常的膚色。取而代之的是南宮昭臨提前植入的龍紋封印,那些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膚下游走,蜿蜒曲折,最終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將烙印徹底覆蓋。
“原來如此...“蘇隱月凝視著晶體反饋的數據流,那些閃爍的符文在她眼中倒映出藍色的光芒,像一片小小的星空,“太后把你們做成了活體天線。“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略顯顫抖,像是發現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心頭涌上一股寒意。
觀星儀突然劇烈震動,金屬部件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咔咔“聲,像是隨時可能散架,讓人擔心它下一秒就會四分五裂。晶體投射出的光幕上,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龍陵最深處的水晶棺旁,整整齊齊站著三百名“南宮昭臨“的仿生體!他們穿著與帝王一模一樣的玄色龍袍,面容分毫不差,連眼神里的威嚴都如出一轍,每個心口都跳動著與嬪妃烙印同頻的藍光,如同三百顆同步跳動的心臟,整齊劃一,透著詭異的美感。
“陛下!“蘇隱月轉身驚呼,聲音因為驚恐而略顯尖銳,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它們在復制你——“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后面的話堵在嘴里說不出來。
她這才發現南宮昭臨的龍袍前襟滲出血跡,暗紅色的液體在玄色布料上暈開,像是綻放的死亡之花,觸目驚心。更可怕的是,他心口處的舊傷疤正在發光,那光芒與晶體中的星河如出一轍,閃爍著幽幽的藍。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腳下沒有影子!陽光直射下來,溫暖而明亮,地面只有蘇隱月孤零零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帝王的影子卻不知所蹤,仿佛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你...不是實體?“蘇隱月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帶著一絲顫抖和難以置信。她的指尖微微發抖,想要觸碰他的衣襟,卻又不敢,像是怕他會像泡沫般消散,消失在自己眼前。
帝王苦笑一聲,唇角勾起一個無奈的弧度,那笑容里帶著太多的疲憊和釋然,身體開始透明化,如同晨曦中的薄霧,隨時可能消散:“朕的真身一直在歸墟境鎮壓時空裂縫。“他輕觸她腕間疤痕,指尖的溫度異常冰冷,不似活人,帶著一種不屬于人間的寒意,“現在你明白,為何必須肅清后宮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某種釋然和解脫,每個字都輕飄飄的。
觀星儀上的倒計時跳到【00:00:00】,發出刺耳的蜂鳴聲,像是某種終結的號角,尖銳得讓人捂住耳朵。所有被凈化的嬪妃同時睜開眼睛,動作整齊劃一,瞳孔里流轉著與南宮昭臨一模一樣的光芒——她們成了帝王新的“影子“,散布在宮墻內外每個角落,如同無數雙監視的眼睛,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
“這才是真正的肅清。“南宮昭臨的虛影逐漸消散,聲音如同風中飄散的嘆息,輕柔而遙遠,“用太后的網,捕朕的魚。“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后幾乎透明,像是隨時會融入空氣中,與周圍的光線融為一體。
最后一縷陽光穿透他透明的身體,在地上投出奇異的雙影,一實一虛,相互交疊。蘇隱月突然看懂了這個跨越三千年的布局——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后宮肅清,實則是場悲壯的量子防御戰。那些被史書唾罵的嬪妃,早在那輪血月下就成了帝王對抗機械文明的棋子!她們的身體被改造成信號接收器,日夜不停地傳遞著信息,靈魂則被禁錮在永恒的牢籠中,成為帝王監視整個時空的眼睛,默默承受著無盡的孤獨。
“等等!“她抓住帝王即將消散的衣袖,布料在她指間變得虛幻,像是握不住的流沙,輕輕一碰就會散開,“現代那邊...“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略顯尖銳,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充滿了不舍和擔憂。
“李慕白會接應你。“他的聲音隨風飄散,每個字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某種不舍和眷戀,“記住,2023年7月15日,別碰那杯咖啡...“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風中,像是從未存在過,只留下空氣中一絲淡淡的寒意。
暮鼓聲中,蘇隱月獨自站在空蕩蕩的觀星臺上。鼓聲沉悶而悠遠,回蕩在整個皇城,帶著一種歷史的厚重感。腳下皇城燈火漸次亮起,一盞盞,一片片,如同繁星點點,每一盞都是新布下的量子節點,在夜色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一切。而在現代社會的某個實驗室里,白發蒼蒼的“她“正將第九枚藍色晶體,放入龍紋玉佩的凹槽,晶體與凹槽完美契合,發出“咔嗒“一聲輕響,清脆而悅耳,像是某種宿命的齒輪開始轉動,連接起過去與未來,開啟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