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銅燈在穿堂風中搖曳,燈芯爆出的火星在昏暗的殿內劃出轉瞬即逝的弧線,將蘇隱月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宮墻上,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黑蝶,翅膀的紋路隨著燈火的晃動而不斷變幻。她正俯身整理南宮昭臨留下的手稿,指尖小心翼翼地撫過那些已經泛黃的宣紙,紙張表面因年代久遠而泛起細密的褶皺,如同老人臉上的皺紋。紙上的墨跡依然清晰,筆鋒凌厲如刀,仿佛能穿透紙背——那是帝王在無數個不眠之夜寫下的治國方略,每一筆都力透紙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字里行間能感受到他為國為民的沉重使命感。案幾上還散落著幾枚玉鎮紙,溫潤的玉質在燈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壓著另一疊關于水利興修的奏折,字跡間偶爾夾雜著幾處修改的痕跡,可見其嚴謹細致。
“砰!“
宮門被猛地撞開,厚重的木門與門框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震得梁上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在空中形成細小的塵埃柱。一個渾身是血的傳令兵踉蹌著撲倒在殿中央,鎧甲上的箭矢隨著動作晃動,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傷口,讓他疼得齜牙咧嘴。他的頭盔早已不知所蹤,額頭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順著眉骨流下,在臉上繪出猙獰的圖騰,將原本英挺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子。他的左手還死死攥著半截斷裂的槍桿,右手則捂著不斷流血的腹部,指縫間滲出的血液染紅了身下的金磚,形成一灘不斷擴大的暗紅。
“八百里加急!“傳令兵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喉嚨,每吐出一個字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北境三州...淪陷!“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染紅了胸前的鎧甲,“敵軍祭出...會飛的青銅巨獸!“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瀕死之人特有的氣音,說完便頭一歪,昏厥過去,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蘇隱月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掉在案幾上,墨汁濺在袖口,暈開一朵黑色的花,與她素色的衣袖形成鮮明對比。她快步上前,繡鞋踩過散落一地的奏折,發出細碎的聲響,裙擺隨著動作揚起,露出里面繡著暗紋的襯裙。傳令兵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卷染血的皮革,布料因為血液凝固而變得僵硬,邊緣處還帶著焦痕,像是從火場中搶救出來的,散發著淡淡的煙火味。皮革上用某種特殊的染料繪制的圖案,雖然被血跡浸染,卻依然能看出其復雜和精密。
皮革在案幾上滾開,露出里面的內容——不是常規的戰報文書,而是一幅精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機械構造圖!圖上繪制的形似翼龍的飛行裝置,翅膀展開足有十丈寬,每一處關節都標注著細小的符文,那些符號與天機盤上的量子傳導紋路如出一轍,仿佛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更可怕的是圖紙角落的落款:一個用朱砂勾勒的蟠龍紋印,與太后密室中發現的印章一模一樣,那龍紋的爪牙鋒利,眼神兇狠,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天機盤的戰爭兵器...“蘇隱月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連帶著案幾上的硯臺都微微晃動。這不是普通的敵軍裝備,而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科技,是太后背后勢力跨越千年的陰謀!她的腕間疤痕突然灼痛,像是被烙鐵燙過,痛感直竄天靈蓋,讓她不由自主地按住那個位置,那里的皮膚已經變得滾燙,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鎧甲碰撞聲,金屬摩擦的“鏗鏘“聲由遠及近,節奏急促而有力,像是某種不祥的鼓點敲在人心上。李慕白率領三百玄甲衛列陣殿前,每人的胸甲上都嵌著一塊天機盤碎片,那些碎片在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芒,如同三百只冰冷的眼睛,注視著殿內的一切。他的臉色凝重如鐵,手中捧著一卷欽天監的密函,羊皮紙的邊緣因為頻繁翻閱而微微卷曲,上面的墨跡有些已經模糊不清。
“姑娘,剛收到星象預警。“李慕白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許久未喝水的人,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滾動,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北斗第七星...熄滅了。“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幾乎要將密函捏碎,密函上的星圖在他手中微微顫抖。
蘇隱月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北斗第七星對應南宮昭臨的本命星,熄滅意味著...她的喉嚨突然發緊,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扼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眼前陣陣發黑。眼前閃過帝王在歸墟境消散前的畫面——他的身體化作無數光點,每一個光點都是一段記憶,一個承諾,一句未說完的話...那些畫面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即刻封鎖消息。“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仿佛剛才的震驚從未發生過,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她一把扯下殿內的金絲帷幔,動作粗暴得扯斷了幾個掛鉤,金屬掛鉤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殿內格外刺耳。帷幔裹住那卷染血的皮革,連同她顫抖的手指一起掩藏起來,“備馬,我要去龍陵。“她的眼神堅定,仿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
暴雨如注,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官道早已變成泥濘的沼澤,深褐色的泥漿沒到了馬腿的一半。蘇隱月的戰馬在雨幕中艱難前行,馬蹄每次抬起都帶起大塊黏稠的泥漿,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濺得馬身和騎手身上都是泥點。十二名玄甲衛緊隨其后,他們的鎧甲被雨水沖刷得發亮,反射著昏暗的天光,面甲下的眼睛卻始終警惕地掃視四周,像是一群隨時準備撲殺的獵豹,耳朵捕捉著周圍任何細微的聲響。
閃電劃破天際,剎那間照亮了遠處龍陵的輪廓——那座沉睡千年的帝王陵寢在電光中顯得格外陰森,入口處的石獸雕像張著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靠近的生靈,雨水順著石獸的嘴角流下,像是在淌口水。就在這一瞬間,蘇隱月腕間的疤痕突然劇烈灼痛,痛感如電流般竄遍全身,讓她險些從馬背上栽下來,她死死抓住韁繩,才穩住身形,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的衣衫。
“有人在啟動歸墟境的量子通道!“她咬牙忍住疼痛,聲音被雷聲淹沒,只有身邊的李慕白勉強聽清了她的話。這種熟悉的刺痛感,只有在時空裂隙開啟時才會出現,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仿佛靈魂都在被撕扯。她的心跳如擂鼓,在胸腔中劇烈震動,幾乎要沖破肋骨的束縛,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疼痛。
“姑娘小心!“
李慕白的警告晚了一步。一支青銅弩箭破空而來,箭身纏繞著詭異的藍色電弧,在雨幕中劃出死亡的軌跡,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蘇隱月本能地側身閃避,動作快如閃電,箭矢卻在中途突然加速,如同被某種力量牽引,精準地釘入她的左肩!箭頭入肉的瞬間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反而是一種詭異的麻癢,像是無數只螞蟻在皮下爬行,順著血液蔓延開來,讓她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青銅箭矢接觸血液后竟開始融化,金屬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如同干涸土地上的龜裂,轉眼間分解成無數納米級的機械蟲!那些微型機械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如同活物般順著傷口鉆入她的血管,在皮膚下形成詭異的藍色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不斷游走、蔓延,所過之處留下一陣冰涼的觸感。
“終于等到你了,執劍人。“
低沉的男聲從陵墓陰影處傳來,帶著金屬質感的回音,像是某種合成音效,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北境王緩步走出,他的身形比上次見面時魁梧了許多,全身覆蓋著與太后同款的機械裝甲,關節處閃爍著不祥的紅光,每走一步都發出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地面都為之震動。面甲上的觀察孔如同兩只血紅的眼睛,在雨夜中格外滲人,透著不加掩飾的惡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手中提著的東西——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發絲被雨水打濕,黏在已經僵硬的臉上,正是鎮守龍陵的趙司使,曾經的賢妃!她的眼睛圓睜,似乎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
“你以為陛下真在乎這個國家?“北境王的聲音經過機械合成,帶著刺耳的電子雜音,像是無數根針在刺著人的耳膜。他隨手將頭顱拋到蘇隱月馬前,那顆頭在泥水中滾動幾圈,最后面朝上停住,無神的眼睛正好對著她,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么。北境王踢開擋路的頭顱,露出身后黑洞洞的墓道入口,里面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他建龍陵只為收集足夠能量,打開通往...“
“我所在的時空。“蘇隱月突然拔出肩頭的箭桿,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鮮血順著傷口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的衣袖。令人驚訝的是,那些鉆入體內的機械蟲已被她體內的量子印記同化,此刻正順著她的指尖流向那枚青銅鑰匙,在鑰匙表面形成復雜的電路紋路,如同活過來的脈絡。“比如...公元5023年?“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眼中閃爍著洞察一切的光芒,仿佛早已洞悉了對方的陰謀。
北境王的面甲“咔“地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面半張人臉——那本該是血肉之軀的面容,此刻卻布滿了金屬紋路,像是被某種機械生命體寄生,皮膚與金屬的交界處泛著詭異的銀光。他的瞳孔劇烈收縮,顯示出內心的震驚:“不可能!這個時代怎么會有人懂量子密碼學?“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電子雜音中混雜著真實的驚恐,機械裝甲的關節處因為他的激動而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暴雨在此時達到頂峰,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形成一片模糊的水霧,能見度不足三丈。蘇隱月趁機將鑰匙插入龍陵石門,刻著【2023.7.15】的那端精準卡進鎖眼,仿佛這把鑰匙天生就屬于這里。她的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經演練過千百次,每一個細節都爛熟于心,手腕轉動,鑰匙與鎖芯完美咬合。
整座山體開始震顫,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震得眾人站立不穩,玄甲衛們紛紛下馬,手扶著身邊的巖石才勉強穩住身形。無數熒光符文從地底浮出,在雨水中交織成巨大的三維星圖——正是她在現代實驗室看過的那張時空坐標圖!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最終定格為銀河系的立體投影,地球的位置被特意標注出來,閃爍著刺目的紅光,像是一個危險的警告。
“不可能!“北境王怒吼,機械裝甲因為情緒波動而過載,發出刺耳的嗡鳴聲,身上的紅光變得忽明忽暗,“這個時代怎么會有人懂量子密碼學?“他的聲音中電子雜音越來越重,像是系統正在崩潰,裝甲表面甚至冒出了縷縷黑煙。
蘇隱月染血的手指按上星圖中地球的位置,鮮血與雨水混合,在星圖上暈開一片淡紅色的霧靄,與那些熒光符文交相輝映:“因為你們犯了個致命錯誤。“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那光芒中帶著一絲決絕,“不該讓我第九次穿越。“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像是某種最終的宣判,在雨幕中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龍陵轟然洞開,但不是向下通往墓室,而是向上裂開一道橫貫天穹的量子裂隙!那道裂隙如同天空被撕開的傷口,邊緣處閃爍著不穩定的藍光,內部則是無盡的星空,無數星辰在其中閃爍。透過裂隙,所有人都看到了令靈魂戰栗的景象——
無數個平行時空中的龍國正在戰火中崩塌,宮殿在燃燒,火焰沖天而起,將天空染成了血色;城墻在倒塌,巨大的石塊砸向地面,揚起漫天塵埃;百姓在哀嚎,凄厲的哭聲穿透了時空的壁壘...而每個時空的龍陵頂端,都站著個開啟天機盤的“蘇隱月“。她們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有的身著華麗的古裝長裙,裙擺隨風飄動;有的穿著簡約的現代便裝,顯得干練利落;甚至還有身著未來戰甲的,鎧甲閃爍著金屬的光澤...但此刻,她們同時轉頭,對這個時空的蘇隱月做了個奇怪手勢:豎起三根手指,動作整齊劃一,仿佛經過了精密的協調。
“三...“蘇隱月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釋然和決絕,眼角有淚光閃爍,卻在瞬間被雨水沖刷干凈。她終于明白了,這第九次穿越不是偶然,而是命運的安排,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原來如此。“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卻不是因為悲傷,而是終于解開謎題的喜悅,心中的一塊大石轟然落地。
她毫不猶豫地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那個始終未被激活的第三枚印記——與前兩個螺旋疤痕不同,這是個清晰的“昭“字,筆鋒凌厲如刀,像是用最鋒利的刻刀直接刻在骨頭上,每個筆畫都透著南宮昭臨特有的風骨。那個字此刻正泛著耀眼的金光,如同被點燃的火種,照亮了她蒼白的臉龐,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北境王的機械裝甲突然過載冒煙,電路板在裝甲內部爆出火花,發出“噼啪“的炸裂聲,裝甲的關節處開始松動:“你...你不是克隆體!你是...“他的聲音因為系統崩潰而斷斷續續,電子雜音幾乎蓋過了人聲,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機械眼的紅光開始閃爍不定。
“南宮昭臨最后的殺手锏。“蘇隱月按向那個“昭“字,動作輕柔卻堅定,像是按下一個等待千年的按鈕,指尖與印記接觸的瞬間,一股強大的能量從體內爆發出來。
天地間白光炸裂,強光如同超新星爆發,瞬間吞噬了一切,讓人睜不開眼睛。光芒中,蘇隱月的身體開始量子化,無數光點從皮膚下浮出,如同夏夜里的螢火蟲群,在空中形成一幅壯觀的星圖,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時空的坐標。那些光點每一個都承載著一段記憶,一個承諾,一句未說完的話...與歸墟境中南宮昭臨消散時的景象如出一轍,仿佛是一場跨越時空的重逢。
當光芒散去時,龍陵前空無一人,只剩暴雨沖刷著滿地機械殘骸。北境王的裝甲碎成無數塊,內部的機械結構暴露在外,線路雜亂地纏繞在一起,像是被某種強大的能量從內部摧毀。雨水打在那些殘骸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縷縷白煙,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很快便被雨水澆滅。玄甲衛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茫然和敬畏,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
而在量子裂隙的另一端,公元2023年的考古現場,有位白發蒼蒼的老教授正對著龍紋玉佩淚流滿面。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表面突然浮現出一行小字:【老師,我找到回家的路了】。字跡娟秀,帶著一絲熟悉的氣息,正是他失蹤多年的學生蘇隱月的筆跡。老教授顫抖著摘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嘴角卻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眼中充滿了釋然,他知道,他的學生終于回來了,或者說,找到了屬于她的歸宿。
風穿過空蕩蕩的龍陵,帶起一陣嗚咽般的回響,像是千年的嘆息,又像是永恒的承諾,在山谷中久久回蕩。那些曾經的愛恨情仇,那些跨越時空的羈絆,最終都化作星光點點,消散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只留下一個關于等待與重逢的傳說,在人間代代相傳...龍陵再次沉寂,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只有那道橫貫天穹的量子裂隙,在緩緩閉合的過程中,偶爾閃過幾顆明亮的星辰,像是在訴說著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