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故宮博物院的紅墻碧瓦,宋瓷坐在修復室的工作臺前,面前放著一盞仿古銅燈,暖黃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她戴著白色棉手套,正專注地擦拭著一只殘破的唐長沙窯執壺,壺身的褐綠彩紋飾在燈光下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千年前的故事。
三天前,一位自稱姓陳的低調老人找到她,懇請她修復這只家傳的執壺。老人衣著樸素,戴著一頂舊布帽,眼神中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宋老師,這把壺對我來說意義非凡,還請您務必費心。”老人將執壺輕輕放在桌上,動作輕柔得仿佛捧著一件稀世珍寶,“它的來歷...頗為坎坷,若不是走投無路,我也舍不得麻煩您。”
宋瓷當時并未多想,只是點頭應下。作為文物修復師,她見過太多帶著故事的器物,每一件都承載著歲月的痕跡和主人的情感。此刻,她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執壺的破損處,壺身有三道明顯的裂痕,其中一道從壺嘴延伸到壺身,將褐綠彩的紋飾生生割裂。“典型的唐代長沙窯釉下彩工藝。”她對著一旁記錄的助手輕聲說道,“這種彩料在高溫燒制下會產生獨特的暈染效果,修復時必須格外小心。”
當她小心翼翼地將執壺翻轉,檢查壺內壁時,一道極細的刻痕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刻痕隱藏在壺身與壺頸的交界處,若不是光線恰好折射,幾乎難以察覺。宋瓷的心猛地一跳,她拿起強光手電,仔細端詳著刻痕——那是一串由數字和字母組成的編碼,排列整齊,顯然是人為刻上去的。
“這是什么?”助手湊過來,眼神中滿是疑惑。宋瓷沒有回答,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之前調查的文物走私案件資料。在那些案件中,犯罪分子常常會在文物上留下隱秘的標記,用于區分和交易。難道這只執壺也和走私集團有關?老人那句“來歷坎坷”的話,此刻在她耳邊回響,越發顯得意味深長。
接下來的幾天,宋瓷全身心投入到修復工作中。她采用金繕之技,這是一種源自日本的修復工藝,用天然大漆粘合瓷器碎片,再在漆面上敷以金粉或金箔,使修復后的器物不僅堅固耐用,更增添了一種殘缺之美。每涂抹一層大漆,她都要等待其完全干燥,這個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細心。而在等待的間隙,她便會研究那串神秘的編碼,試圖從中找到線索。
與此同時,陸巖坐在華韻國際頂層辦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手中旋轉著一支鋼筆。窗外的雨幕模糊了城市的輪廓,就像他此刻混沌又不安的思緒。當助理匯報完宋瓷正在修復的那只唐長沙窯執壺的情況后,鋼筆突然在他指尖停頓,金屬筆帽磕在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垂眸盯著桌面的水痕,那些蜿蜒的紋路好似隨時會化作一張網,將他困住。
他當然知道那只執壺的“坎坷來歷”——壺身上隱秘的編碼,正是他們走私集團用于標記貨物的專屬符號。陸巖摩挲著下巴,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宋瓷敏銳的洞察力讓他既驕傲又恐懼,曾經那個與他在敦煌許下守護文物誓言的妻子,如今卻成了他最大的威脅。“不能再讓她查下去了。”他喃喃自語,聲音被窗外的雨聲吞噬。
這天傍晚,宋瓷回到家中,剛推開門,就看到陸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紅酒,表面看似平靜,可微微晃動的酒液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聽說你最近接了個有趣的活兒?”陸巖開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卻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宋瓷將包放在茶幾上,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不過是修復一只唐代執壺,和往常沒什么不同。”陸巖起身時,膝蓋不小心撞到茶幾,紅酒在杯中劇烈搖晃,濺出幾滴在昂貴的地毯上。他緩緩走到她面前,心跳快得像是要沖破胸腔,表面卻強裝鎮定:“據我所知,那只壺的來歷可不簡單。宋瓷,我一直尊重你的工作,但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他在心里瘋狂祈禱,希望宋瓷能聽懂他隱晦的警告,不要再繼續追查下去。
宋瓷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她直視著陸巖的眼睛:“陸巖,我的職責就是修復文物,無論它們的來歷如何。如果這只壺真的和走私有關,我更不能坐視不理。”陸巖感覺有團火在胸腔里炸開,恐懼與憤怒交織,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這是在玩火!”他幾乎是吼出這句話,同時在心底咒罵自己的無能,為什么不能在宋瓷發現線索前就將一切處理干凈。“文物市場的水有多深,你比誰都清楚。不要因為你的固執,毀了一切。”這句話既是警告宋瓷,也是在警告自己,他知道,一旦事情敗露,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復。
兩人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氛。陸巖看著宋瓷倔強的眼神,記憶突然閃回到他們在敦煌的時光,那時的她也是這樣執著。他的喉嚨發緊,有一瞬間想坦白一切,求她收手,可話到嘴邊又被多年來筑起的利益高墻擋了回去。最終,宋瓷別過臉,不再說話。陸巖望著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知道,自己和宋瓷之間的裂縫,或許比那只待修復的執壺還要難以彌合,而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回到修復室,宋瓷繼續著金繕的工作。當金粉覆蓋在裂痕上,那只殘破的執壺仿佛獲得了新生,金色的紋路在燈光下閃耀,如同鳳凰涅槃后的羽翼。而那串編碼,在金繕的過程中被她小心地保護起來,等待著揭開秘密的那一刻。
隨著修復工作接近尾聲,宋瓷通過多方渠道查詢,終于在一份舊檔案中找到了類似的編碼記錄。那是幾年前一次文物走私案件的資料,當時查獲的文物上也有類似的標記。這一發現讓她既興奮又緊張,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經觸碰到了一個巨大的文物走私網絡。
然而,就在她準備進一步調查時,卻發現老人再也聯系不上了。電話無人接聽,留下的地址也是假的。宋瓷站在修復室里,望著手中修復完好的唐長沙窯執壺,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老人究竟是誰?他為什么要修復這只可能是走私文物的執壺?而陸巖的警告,又意味著什么?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宋瓷輕輕撫摸著執壺上的金繕紋路,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匠人的溫度,也能觸摸到隱藏在背后的秘密。她知道,這場關于文物、關于真相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她,將帶著金繕賦予器物的堅韌與美麗,繼續追尋那些被掩埋的歷史,哪怕前方布滿荊棘與危險。
在這個秋雨綿綿的夜晚,修復室的燈光依然亮著,宋瓷坐在工作臺前,開始整理關于執壺的所有線索。她的眼神堅定而執著,就像手中那把修復刀,無論遇到多少阻礙,都要剖開重重迷霧,讓真相大白于天下。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陸巖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的雨夜,眉頭緊鎖。他盯著手機里關于宋瓷的監控照片,手指無意識地劃動,內心在道德與利益的深淵中不斷掙扎。他知道,妻子的固執可能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而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守住他用罪惡堆砌起來的“商業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