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最沉重的鉛塊,死死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測靈大殿——或者說曾經的測靈大殿——此刻只剩下殘垣斷壁。破碎的穹頂豁開一個巨大猙獰的缺口,刺目的天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照亮了滿地的狼藉:碎裂的白玉石板、崩斷的盤龍石柱殘骸、華美彩繪的碎片、以及簌簌落下的塵埃。
空氣中,還殘留著星辰之力爆發時留下的、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灼熱與冰冷交織的氣息。那股源自洪荒宇宙的威壓雖已隨著星光柱的收斂而減弱,卻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帶來揮之不去的戰栗。
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的悶響打破了死寂。
那是支撐不住的云家子弟,徹底癱軟在地的聲音。他們臉色慘白如金紙,渾身被冷汗浸透,眼神渙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從溺水的深淵里掙扎出來。更有甚者,褲襠處一片濡濕,散發出難聞的騷氣,卻連遮掩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癱在那里瑟瑟發抖。
恐懼。
深入骨髓的恐懼,取代了之前的嘲諷與鄙夷,成為這片廢墟上唯一彌漫的情緒。
石臺上方,幾位云家核心人物的情況稍好,但也僅僅是“稍好”。
家主云嘯天臉色鐵青,身體微微搖晃,一只手死死抓住座椅的扶手,堅硬的靈木扶手竟被他捏出了幾道清晰的指印!他死死盯著廢墟中央那個唯一站立的、沐浴在傾瀉天光中的身影,眼中翻涌著驚濤駭浪:驚駭、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冒犯權威的暴怒!星辰圣體?這傳說中的禁忌體質……怎么可能出現在這個被他視為家族恥辱、棄如敝履的孤女身上?!
大長老云滄海須發皆張,古板嚴肅的面容此刻因極度的震驚而扭曲,嘴角殘留著一絲未干的血跡——那是剛才強行抵抗星辰威壓時被震出的內傷!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云傾月,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恐懼,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貪婪和算計!星辰圣體!云家!若能將此體掌握在家族手中……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逆流!
而站在石臺邊緣、距離云傾月最近的云清瑤,此刻的模樣最為狼狽不堪。
她精心梳理的發髻早已散亂,幾縷發絲被冷汗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那身價值不菲的水藍色流光錦緞長裙,沾滿了灰塵和碎石粉末,裙擺甚至被飛濺的石塊劃破了幾道口子。她精心維持的、屬于天之驕女的優雅從容蕩然無存,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著,幾乎站立不穩。
那張引以為傲的精致小臉,此刻只剩下一種空白的、被巨大驚駭徹底摧毀的呆滯。她的瞳孔放大到極致,映著廢墟中央那個單薄卻仿佛頂天立地的身影,映著對方眼中那冰冷刺骨的漠然。剛才伸出去、意圖“攙扶”的手還僵在半空,此刻卻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不……不可能……”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從她哆嗦的唇瓣間擠出,破碎不堪,“廢……廢物……怎么會……”
她無法理解!無法接受!就在片刻之前,她還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女,擁有純凈的上品水系靈根,享受著所有人的艷羨和追捧。而云傾月,這個她踩在腳下、視如螻蟻、注定要被她徹底碾碎的廢物,憑什么?憑什么能爆發出如此……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星辰圣體?那是什么?那光芒……那威壓……那幾乎將她靈魂都撕碎的恐懼感……
嫉妒!如同最毒的蛇,瞬間噬咬住她的心臟!那是一種遠比恐懼更灼熱、更瘋狂的火焰!憑什么?!憑什么這個賤人能得到這種力量?!她云清瑤才是云家最耀眼的天才!這力量……這榮耀……本該是屬于她的!一定是哪里錯了!一定是這個賤人用了什么邪術!對!一定是這樣!
滔天的恨意和扭曲的嫉妒,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瘋狂滋生,瞬間壓過了恐懼。她猛地低下頭,掩飾住眼中幾乎要溢出的怨毒和瘋狂。指甲深深掐進柔嫩的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才讓她勉強維持住一絲表面的鎮定。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她還有父親!還有大長老!云家不會允許一個旁支的孤女凌駕于嫡系之上!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廢墟上詭異的氣氛。是云嘯天。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混亂的思緒,眼神陰沉得可怕,掃過下方一片狼藉和癱倒的族人,最終死死釘在云傾月身上。
“云傾月!”他的聲音帶著強行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如同悶雷滾過,“你……你做了什么?!毀壞祖殿,驚擾先祖,該當何罪!”
這聲質問,帶著家主慣有的威嚴和遷怒,試圖將這場驚天變故的責任,扣到那個剛剛引發奇跡(或者說災變)的少女頭上。
隨著云嘯天的質問,那些癱倒的云家子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恐懼的眼神中又摻雜了怨憤。是啊,都是這個掃把星!她毀了測靈大殿!她讓所有人都如此狼狽!她……她憑什么?!
然而,處于風暴中心的云傾月,卻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微微垂著眼瞼。體內,那股浩瀚磅礴、如同星河奔涌的力量,正以一種玄奧的軌跡自行流轉,沖刷著她原本孱弱不堪的經脈和軀體。每一次沖刷,都帶來一種脫胎換骨般的劇痛與新生交織的奇異感受。骨骼在輕微爆響,血肉在貪婪地汲取著星辰之力,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微小的星辰在明滅閃爍。
前世的痛苦記憶,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星辰之力的沖刷下,與此刻身體承受的劇變交織在一起。地牢的陰寒、指骨碎裂的劇痛、嫡姐虛偽的笑臉、伯父冷漠的宣判……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此刻支撐她意志的薪柴。
痛嗎?
比起前世被活活折磨至死,這點痛,算什么!
她緩緩抬起頭。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仿佛牽動著無形的星辰軌跡。
那雙幽深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著殘破的穹頂和刺目的天光。眸底深處,不再是之前的瘋狂與毀滅欲,而是一片冰封萬載的寒湖,深邃、平靜,卻又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漠然。
她無視了云嘯天那色厲內荏的質問,目光如同實質的冰棱,緩緩掃過癱倒的眾人,掃過臉色鐵青的長老,最終,精準地落在了那個強自鎮定、卻掩不住眼中怨毒的云清瑤身上。
視線交匯的剎那,云清瑤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眼神……沒有任何憤怒,沒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種純粹的、居高臨下的、如同看待一粒塵埃般的冰冷!仿佛她云清瑤費盡心機維持的一切驕傲和偽裝,在對方眼中,都成了可笑至極的滑稽戲!
云傾月沒有開口,甚至連一絲嘲諷的表情都欠奉。但這無聲的、冰冷的注視,卻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具穿透力,狠狠刺穿了云清瑤最后的心理防線!
“啊!”云清瑤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腳下卻被一塊碎石絆住,身形一個趔趄,險些狼狽摔倒!幸虧旁邊的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但這一下,更是讓她顏面盡失,精心維持的形象徹底崩塌。
“父親!大長老!”云清瑤再也忍不住,帶著哭腔撲向云嘯天,聲音尖銳而充滿恐懼和委屈,“她……她剛才想殺了我!那眼神……好可怕!她一定是修煉了什么邪術!她毀了祖殿,她是云家的災星啊!”
她要將所有的污水都潑回去!她要激起父親和長老們的怒火!絕不能給這個賤人翻身的機會!
云清瑤的哭訴,如同點燃了最后的導火索。
“對!家主!大長老!此女定是修煉了禁忌邪法!”
“星辰圣體?聞所未聞!定是妖邪附體!”
“毀了祖殿根基,驚擾先祖英靈,罪不可赦!”
“請家主、長老拿下此妖女,以正家法!”
一些反應過來的長老和管事,尤其是那些剛才在威壓下出丑、自覺顏面盡失的人,立刻順著云清瑤的話,厲聲附和起來。他們將恐懼和狼狽轉化成了對云傾月的集體聲討,試圖用家族大義和所謂的“邪術”之名,將她徹底釘死!
聲浪再起,帶著赤裸裸的殺意和惡意。
云嘯天臉色變幻不定,看著撲在懷中“瑟瑟發抖”的愛女,又看向廢墟中央那個始終沉默、眼神冰冷的孤女,心中忌憚與殺意交織。星辰圣體……誘惑太大,但此女明顯已徹底失控,且對云家毫無歸屬感,甚至懷有怨恨!留著她,是滔天富貴,更是滅頂之災!他眼中厲色一閃,正要開口下令。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眼神閃爍不定的大長老云滄海,卻猛地一抬手!
“住口!”
蘊含著強大靈力的沉喝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云滄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中的貪婪和算計,努力擠出一個堪稱“和藹”卻無比僵硬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傾月,聲音竟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溫和:
“傾月……孩子……”這個稱呼從他口中吐出,顯得無比怪異,“莫怕,莫怕。先前……是我等眼拙,未能識得你這曠世奇才!星辰圣體……此乃我云家天大的福緣!天佑云家啊!”
他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種夸張的激動:“些許誤會,皆是過往!你體內流淌的,終究是云家的血脈!從今日起,你便是我云家最尊貴的核心嫡系!資源、地位、功法,家族定當傾盡全力助你修行!你意下如何?”他緊緊盯著云傾月的眼睛,試圖捕捉她任何一絲意動的痕跡。只要她點頭,只要她承認自己是云家人,那么這星辰圣體……就有操作的空間!
云滄海的突然變臉和“招攬”,讓云嘯天和云清瑤都愣住了,隨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尤其是云清瑤,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核心嫡系?傾盡全力?那她這個剛剛測出的上品靈根算什么?!不!她絕不允許!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云傾月身上。有長老的期待,有云嘯天父女的怨毒,更有無數子弟復雜難明的目光。
廢墟之上,天光之下。
云傾月終于動了。
她輕輕抬起手,拂了拂沾染在破舊布裙上的一縷塵埃。那動作,隨意,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仿佛拂去的不是灰塵,而是眼前這些聒噪的螻蟻。
然后,她緩緩抬起頭,看向一臉“慈祥”期待的大長老云滄海。那張蒼白清瘦的小臉上,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極淡,極冷。
沒有半分溫度,如同萬載玄冰上折射出的寒光。
她紅唇微啟,清冷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珠墜玉盤,清晰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尖,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譏誚:
“云家?”
“呵。”
一聲輕蔑到極致的嗤笑,如同無形的巴掌,狠狠抽在云滄海那張努力堆砌笑容的老臉上,也抽在每一個自詡高貴的云家人臉上!
“你們……”
“配嗎?”
三個字。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蘊含著比剛才星辰爆發更恐怖的沖擊力!瞬間將云滄海所有的“善意”和云家那點可笑的優越感,碾得粉碎!
“你!”云滄海臉上的“慈祥”瞬間碎裂,被極度的羞怒和猙獰取代!他從未想過,一個他視為螻蟻的孤女,竟敢如此當眾、如此輕蔑地踐踏云家的尊嚴!踐踏他大長老的威嚴!
“孽障!狂妄!”云嘯天更是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殺意!此女,絕不能留!
“拿下她!”云滄海厲聲咆哮,徹底撕破了臉皮!什么星辰圣體,不受掌控的天才,就是家族最大的禍患!
數道強橫的氣息瞬間爆發!幾位忠于大長老和家主的云家供奉和執法長老,眼神一厲,如同捕食的蒼鷹,裹挾著凌厲的勁風和磅礴的靈力,從不同的方向,狠狠撲向廢墟中央那道單薄的身影!
靈力光芒刺目,殺機凜冽!封鎖了她所有閃避的空間!這是要當場格殺!
云清瑤眼中爆發出狂喜和怨毒的光芒!殺了她!快殺了這個賤人!
面對數名至少是靈師(相當于筑基)境界強者的圍攻,那股足以將普通煉體境修士撕成碎片的恐怖壓力瞬間降臨!
然而,處于風暴中心的云傾月,卻依舊站在原地,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就在那數道凌厲攻擊即將觸及她身體的瞬間——
嗡!
一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幽藍色光暈,毫無征兆地以她為中心蕩漾開來。
那光暈看似微弱,如同水波,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消融萬法的星辰韻律。
噗!噗!噗!
數聲沉悶的輕響!
那些足以開碑裂石的強大靈力攻擊,在接觸到這層薄薄幽藍光暈的剎那,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消融瓦解!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那幾位撲殺而至的供奉和執法長老,臉上的獰笑和殺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駭!他們感覺自己全力發出的靈力,像是撞上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浩瀚星海,瞬間被吞噬、分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僅如此,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順著他們攻擊的軌跡逆襲而來!
“唔!”
“噗!”
悶哼聲和吐血聲幾乎同時響起!那幾位氣勢洶洶撲來的長老供奉,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星辰壁壘,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人在空中,便口噴鮮血,臉色煞白,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重重砸在遠處的廢墟中,激起一片煙塵!
靜!
比之前星辰爆發時更徹底的死寂!
所有人,包括暴怒的云滄海和云嘯天,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數位靈師強者的聯手絕殺……竟然……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反而被震得重傷吐血?!
這是什么力量?!
星辰圣體……竟恐怖如斯?!
云傾月緩緩抬眸,冰冷的視線掃過那幾位倒在廢墟中痛苦呻吟的長老供奉,最后落在臉色慘白、渾身僵硬的云滄海和云嘯天身上。
“想動手?”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憑你們這點微末道行……”
她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在認真思考,然后輕輕吐出幾個字:
“也配?”
“噗——!”云嘯天再也忍不住,急怒攻心之下,一口老血直接噴了出來!他指著云傾月,手指劇烈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無邊的恐懼和屈辱在眼中燃燒。
云滄海更是面如死灰,身體搖搖欲墜。星辰圣體……這根本不是他們能抗衡的力量!至少現在不能!
云傾月不再看他們一眼,仿佛掃去了幾粒礙眼的塵埃。她抬步,緩緩走向那巨大的、通往殿外的豁口。破舊的布裙在穿過豁口的微風中輕輕擺動。
“站住!你要去哪?!”云清瑤不甘心的尖叫響起,帶著哭腔和無法抑制的恐懼。
云傾月的腳步微微一頓。
她沒有回頭。
清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風,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這腌臜之地,多待一刻,都令人作嘔。”
“至于你們……”
她微微側首,露出小半張冰冷無瑕的側顏,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足以讓所有人如墜冰窟的弧度。
“好好活著。”
“等我回來……取。”
最后一個字落下,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豁口外傾瀉的陽光之中。
只留下滿殿的死寂,狼藉,以及無數張寫滿恐懼、屈辱、和絕望的臉孔。
“取……取什么?”一個癱在地上的子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無人回答。
但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同一個冰冷刺骨的答案——命!
云清瑤看著那消失的背影,聽著那句如同死亡宣告般的話語,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和靈魂!她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翻,直挺挺地暈厥過去,軟倒在同樣面無人色的侍女懷中。
“清瑤!”云嘯天驚怒交加地撲過去。
而大長老云滄海,死死盯著云傾月消失的方向,老臉扭曲,眼中閃爍著怨毒、恐懼,還有一絲更加深沉的、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
“星辰圣體……星辰圣體……”他低聲嘶吼著,如同受傷的困獸,“傳令!封鎖消息!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她!抓住她!此女……必須掌握在我云家手中!若不能……便毀掉!徹底毀掉!”
廢墟之上,絕望與貪婪交織,醞釀著更加洶涌的暗流。
……
云家祖地外圍,一處荒僻的山崖邊緣。
云傾月停下了腳步。體內奔涌的星辰之力暫時平復,但那種脫胎換骨后的力量感依舊充盈。她微微蹙眉,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力量是有了,但這具身體終究是凡胎,經過星辰之力的初步改造,此刻也傳來陣陣虛弱和強烈的饑餓感。衣衫襤褸,身無分文,連最基礎的辟谷都做不到。
她抬頭,望向遠方層巒疊嶂的山脈,眼神沉靜。當務之急,是尋找一處安全之地,徹底穩固這剛剛覺醒、還無法完全掌控的星辰圣體,并獲取最基本的生存資源。
就在這時——
“唳——!”
一聲清越悠長的鷹啼,劃破長空,由遠及近!
云傾月循聲望去,只見天際盡頭,一個黑點正急速放大!
那并非尋常飛鷹!
那是一只通體覆蓋著青黑色翎羽、翼展足有三丈余寬的巨鷹!鷹目銳利如電,爪似精鋼,散發出強大的妖氣波動,赫然是一只實力接近二階妖獸(相當于人類靈師)的兇禽——鐵羽鷹!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鐵羽鷹寬闊的背脊之上,穩穩站立著數道身影!
為首一人,身著赤紅色繡金紋錦袍,身形魁梧,面容粗獷,留著濃密的虬髯,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道氣勢!他負手而立,目光如炬,正俯瞰著下方云家祖地所在的方向,眉宇間帶著一絲探究和凝重。
在他身后,恭敬地侍立著幾名氣息沉凝、身著統一黑色勁裝的護衛。這些護衛眼神銳利,身姿挺拔,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鐵羽鷹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已飛臨云傾月所在山崖的上空。那龐大的陰影投下,帶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鷹背之上,那虬髯錦袍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下方山崖邊那個形單影只、衣衫襤褸的少女。他銳利的目光在云傾月身上掃過,帶著審視,尤其是在感受到她身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極其微弱卻又異常精純玄奧的氣息波動時,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咦?”他輕咦一聲,聲音洪亮如鐘,“下方那小丫頭,可是云家之人?可知下方云家祖地,發生了何事?方才那沖霄的星光和巨響……”
他的問話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命令口吻,目光緊緊鎖定云傾月,帶著不容置疑的探究。那鐵羽鷹也配合地降低了高度,盤旋在山崖上空,銳利的鷹眼同樣俯視著下方渺小的身影。
強大的妖氣混合著虬髯男子身上散發的無形威壓,如同潮水般涌向山崖邊的云傾月。若是尋常少女,只怕早已在這氣勢下瑟瑟發抖,語無倫次。
然而,云傾月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微微仰頭,迎向那俯視的目光。
破舊的布裙在鷹翼帶起的狂風中獵獵作響,更襯得她身形單薄。但她站得筆直,如同一株扎根于懸崖的勁松。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驚惶,那雙幽深的眼眸,平靜得如同亙古不變的寒潭,倒映著上方盤旋的巨鷹和鷹背上氣勢迫人的身影。
面對虬髯男子居高臨下的質問,她紅唇輕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風聲:
“云家?”她的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炸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