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微涼的空氣透過車窗縫隙滲入車內。車內的安靜讓原本早起的我漸漸有了困意，我蜷在副駕駛座上，意識在困倦的深潭邊緣漂浮。就在這半夢半醒的混沌間，小楊清亮的聲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不合時宜地響起：“阿杜，醒醒，我們到了。”

眼皮重若千斤，我下意識地抗拒著，喉嚨里滾出模糊的咕噥，帶著濃濃的睡意和一點任性的嬌氣：“唔……好困……讓我再瞇一會兒……”

回應我的是一聲短促而溫軟的輕笑，像羽毛拂過心尖。“哧……”小楊的聲音里是毫無掩飾的寵溺，“行，時間還早。我看前面有條美食街挺熱鬧，好像在賣早餐。你在車上睡會兒，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美食街！吃的！”這幾個字眼如同強效清醒劑，瞬間刺破了我的睡意屏障。混沌的思緒“唰”地一下被點亮，身體比意識更快行動：“等等！我也去！”我猛地坐直身體，殘留的困倦被興奮取代。

那聲熟悉的輕笑再次響起，帶著了然和縱容。“哧……行，下車吧。”在他面前我總無拘無束，耍耍任性。

“你要說，”我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點小小的刁難和撒嬌的意味，“‘公主請下車’。”

小楊依舊掛著那副寵溺的笑容，他利落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當真繞到了副駕這邊。車門被他輕輕拉開，清晨微涼的空氣裹挾著遠處食物的香氣涌了進來。他微微躬身，一手扶著車門頂框，一手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眼底盛滿笑意，聲音清朗：“公主請下車。”

這煞有其事的模樣瞬間戳中了我的笑點，逗得我前仰后合，清脆的笑聲在清晨的街道上蕩開，最后一絲困倦煙消云散。“走！——我要吃酸辣粉！”我跳下車，活力滿滿地宣布。

“好的，公主殿下。”他含笑應道，鎖好車，跟上了我的腳步。

煙火氣十足的早餐攤前，我們找了個角落的小桌坐下。趁著小楊起身去點餐的間隙，我迅速從包里摸出手機，深吸一口氣，臉上輕松的笑意收斂，換上了工作時的干練。指尖劃過屏幕，找到“李總”的號碼撥了出去。

“喂，李總，早上好！我是達信公司的阿杜。不好意思這么早打擾您。我們約好今天過來做交接工作，預計半小時左右我們就能工廠……嗯，對。啊？直接找劉主管就行？您今天……不過來嗎……哦，有其他安排暫時過不來是嗎……”我的語速平穩，但微微蹙起的眉頭泄露了內心的盤算。

“李總，是這樣的，”我稍微壓低了點聲音，語氣變得更加懇切而專業，“因為今天有個比較關鍵的工作環節，涉及到一些前期溝通和權限確認，需要先當面跟您簡單匯報溝通一下，后續才能順利往下推進。您看……能不能辛苦您，百忙之中抽一點點時間過來一趟？我們盡量精簡高效，絕對不會耽誤您太久……對對，理解理解，您那邊也忙……嗯……嗯嗯……太好了！謝謝李總！好的……那我們先到工廠等您？……好的好的，非常感謝！您先忙，待會兒見！拜拜！”

掛斷電話，我輕輕吁了口氣，一抬眼，發現小楊已經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酸辣粉回來了，正坐在對面。他挑起一筷子粉，卻沒急著送入口中，而是抬起頭，眼神里帶著明顯的疑惑：“不是直接去找那個劉主管對接就行了嗎？怎么又把大老板請過來了？”

我拿起筷子，攪動著碗里紅亮誘人的酸辣粉，濃郁的酸辣香氣直沖鼻腔。迎著他探究的目光，我狡黠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劉主管？他啊，頂不了多大用。到時候具體執行起來，稍微復雜點或者需要協調資源的事情，他八成會各種推諉、打太極，一句‘做不了主’‘得等老板批’就能把我們架在那里。咱們處處受制，工作進度肯定受影響不說，最憋屈的是——很多本該他們工廠自己承擔落實的細碎工作，搞不好就順勢全推到我們頭上了，那才叫累死人不償命。”

我夾起一筷子粉吹了吹氣，繼續分析道：“但老板在場，局面就完全不同了。他時間金貴，要的是效率和結果。我們只需要把關鍵問題、需要支持的事項當面向他點清楚，他自然會現場拍板，把事情直接安排給下面具體的人去執行、跟進。這樣一來，我們的工作進展就順利了，省心省力，而且還效率翻倍。”我看了看手機屏幕，“嗯，現在九點不到。一會兒吃完，我們先去工廠里轉一圈，摸清楚情況，把待會要跟李老板匯報的關鍵點梳理清楚。等他到了，可以對著現場、存在的問題，精準‘下手’。”

小楊一直專注地聽著，筷子都忘了動。隨著我條理清晰、一針見血的分析，他臉上的疑惑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奇和贊嘆。等我話音落下，他忍不住“嘖”了一聲，放下筷子，由衷地朝我豎起了個大拇指，眼神晶亮的說：“阿杜，你這腦子轉得也太快了！真是……太聰明了！”

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將吹涼的酸辣粉送入口中，感受著那酸辣滾燙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含糊又響亮地總結道：“這叫‘擒賊先擒王’！懂了吧？”

“不錯！不錯！連孫子兵法都用上了！”小楊連連點頭，重新拿起筷子，臉上滿是雀悅“厲害！這招絕了！以后真得多跟你學學這些門道！”他模仿著我剛才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