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紋玉的涼意順著掌心漫上來時,蘇宜歡的指尖微微發顫。她記得母親說過,覺醒石最喜潔凈心脈,越是雜念叢生,靈氣越難顯形。于是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畫輔靈紋時的心境——那時她總坐在窗邊的梨花木桌前,看著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宣紙上,筆尖的靈墨順著紋路漫開,像溪水流過田埂,溫柔又篤定。
可此刻掌心下的石面沒有絲毫動靜。
起初是極細微的沉寂,像暴雨前被憋住的風。蘇宜歡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耳膜上,咚、咚、咚,敲得她頭暈。她悄悄睜開眼,只見青紋玉依舊是那副溫潤的樣子,石面上的水紋靜靜流淌,連一絲光暈都沒有,仿佛她按上去的只是塊尋常玉石。
“嗯?”蘇老叔公的煙桿在石座上頓了頓,發出“篤”的輕響,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他瞇起老花眼湊近看了看,又伸手在石面上方揮了揮,像是在確認什么,“丫頭,凝神,再試試。”
蘇宜歡后背倏地沁出冷汗。她趕緊收斂起紛亂的思緒,將更多的意念集中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想起父親書房里那幅《靈脈圖》,圖上的赤焰花根系盤錯,卻總能朝著靈氣最盛的地方生長;想起大哥畫護族大陣時,玄色衣袖翻飛間,靈紋筆落下的每一筆都帶著沉穩的力道——她試著模仿那種沉穩,讓心神像被線牽著的風箏,既不松懈,也不過緊。
就在這時,石面忽然亮起一點微光。
那光極小,比針尖大不了多少,是種近乎透明的白,像清晨草葉上沾的露珠,在石面中央閃了一下。
“有了!”人群里有人低呼。柳氏握著團扇的手猛地收緊,扇骨上的靈紋硌得掌心生疼,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那點光,連呼吸都忘了。蘇振南的黑檀拐杖停在半空,指節在杖首的獸紋上輕輕摩挲,目光里的凝重松動了些許。
可那微光只亮了一瞬,便像被風吹滅的燭火,倏地消失了。
青紋玉重新恢復沉寂,甚至比剛才更暗了些,仿佛剛才那點光只是眾人的錯覺。
廣場上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原本踮著腳往前湊的人群僵在原地,臉上的期待還沒來得及褪去,就被錯愕取代。有幾個性子急的旁支子弟剛要開口,被身邊的長輩狠狠瞪了回去,嘴巴張了張,最終只發出點含混的氣音。
蘇老叔公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煙桿從嘴角滑下來,懸在半空。他干醒靈師大半輩子,見過靈氣微弱的,卻沒見過這么奇怪的——明明有感應,卻弱得像隨時會斷的蛛絲,還帶著種說不出的滯澀感。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往石座下的引靈紋里瞥了眼,銀砂依舊閃爍,陣紋沒問題。
“不對勁。”他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前排每個人耳朵里,“丫頭,再放一次,這次用點力。”
蘇宜歡的手指已經開始發僵。那點轉瞬即逝的微光像根細針,刺破了她強裝的鎮定,露出里面慌得發顫的底子。她深吸一口氣,將雙手重新按在石面上,這次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指腹都按得發疼。她能感覺到掌下的石面其實并不光滑,那些天然的水紋里藏著細密的凹痕,是被無數代族人的手掌磨出來的,帶著種沉甸甸的溫度。
她想起三哥臨雨塞給她的靈香草,此刻還在袖袋里軟著,清苦的氣味順著袖口鉆進來。她用力吸了吸那味道,試圖讓發顫的指尖穩下來,心里一遍遍地念著母親教的口訣:“氣沉丹田,意走經脈,如溪入谷,順勢而為……”
石面再次亮起微光。
這次的光比剛才稍大些,有米粒那么大了,顏色也從透明的白變成了極淺的黃,像摻了太多水的姜汁。它在石面上輕輕晃動,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顫巍巍地亮了兩下,然后——又滅了。
“嘖。”人群里終于有人忍不住發出了聲嗤笑,雖然很快就被捂住了嘴,卻像顆石子投進靜水里,漾開圈圈漣漪。旁支的婦人堆里開始響起細碎的議論聲,聲音壓得極低,卻像蚊子似的往人耳朵里鉆。
“這……這是咋回事啊?”
“看著不像沒靈氣啊,可這光也太弱了吧?”
“比剛才那個鐵紋淺褐的蘇小五還不如呢……”
柳氏的臉瞬間白了,她往前邁了半步,像是想沖上去說些什么,卻被身邊的二房夫人拉住了。二房夫人臉上掛著假惺惺的關切:“大嫂別急,許是宜歡丫頭太緊張了,小孩子家的,難免發揮失常。”話里的幸災樂禍像裹著糖衣的針,甜滋滋地扎人。
蘇宜歡的指尖冰涼,比青紋玉的溫度還低。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變了味,不再是之前的期待或羨慕,而是添了些探究、懷疑,甚至……嘲弄。就像小時候她摔碎了父親最愛的靈紋硯,族里的嬤嬤們看她的眼神一樣,帶著點“主支嫡女也不過如此”的冷淡。
“再來一次。”蘇老叔公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從腰間解下那個墨玉符,用符角在石面上輕輕敲了敲,“這次我用引靈符助你,凝神,別胡思亂想!”
墨玉符觸到石面時,引靈紋里的銀砂忽然亮了亮,像被點燃的星火。一股溫和的靈氣順著石面漫上來,鉆進蘇宜歡的掌心,帶著墨玉符特有的沉潤氣息。這是醒靈師的輔助手段,能幫測試者更好地引動自身靈氣,通常是給那些天賦實在微弱的孩子用的。
蘇宜歡的眼眶有點發熱。她知道,老叔公這是在給她臺階下,也是在給蘇家主支留體面。她用力咬住下唇,嘗到點淡淡的血腥味,這疼痛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她閉上眼睛,任由那股溫和的靈氣在掌心游走,努力去感受自己血脈里的回應——她記得小時候發高燒,母親用靈泉給她擦身,她曾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氣在身體里流,那大概就是靈氣吧?
她試著去牽引那股暖意,讓它順著手臂往掌心走,像趕著一群怕生的小羊羔。
青紋玉第三次亮起了光。
這次的光比前兩次都穩些,也亮些,有螢火蟲那么大了,顏色是淺得近乎發白的黃,在石面上停留了約莫兩息的時間。可即便如此,那光也微弱得可憐,連石面的水紋都沒能照亮,更別說像蘇小寶那樣讓光氣漫開了。
兩息之后,光徹底滅了,連一絲余韻都沒留下。
青紋玉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剛才三次微光都只是陽光折射出的幻影。
蘇老叔公收回墨玉符,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他拿著煙桿在石面上敲了敲,又蹲下身檢查引靈紋,銀砂依舊閃爍,陣紋運轉正常。他站起身,看了看蘇宜歡,又看了看主位上的蘇振南,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拿起靈紋筆,在記錄冊上懸而未決,筆尖的朱砂滴落在紙上,暈開個小小的紅點,像滴凝固的血。
廣場上的寂靜被徹底打破了。
“這……這算什么啊?”
“三次都這樣,怕不是真沒靈氣吧?”
“不可能啊,主支嫡女怎么會……”
“噓!你沒看見那光嗎?弱得像快死的螢火,跟沒有有啥區別?”
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上來,這次沒人再刻意壓低聲音。旁支的人們臉上寫滿了震驚,震驚里又夾雜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稀罕事。有幾個之前被主支壓得抬不起頭的旁支長老,此刻背著手站在那里,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會是個廢材吧?”
不知是誰在人群后喊了一聲,聲音又尖又細,像根冰錐刺破了最后的體面。
這句話像顆火星掉進了干草堆,瞬間點燃了所有壓抑的情緒。旁支的子弟們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哄笑,笑聲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哈哈哈!蘇家嫡女是個廢材?”
“我就說嘛,主支也不是個個都厲害!”
“剛才還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結果連鐵紋都不如!”
柳氏的臉白得像紙,她猛地轉過身,手里的團扇指向人群:“你們胡說什么!我女兒只是……只是今天狀態不好!”她的聲音發顫,平日里的端莊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慌亂的維護。可她的話在哄笑聲里顯得那么蒼白,反而引來更多的譏諷。
“狀態不好?三次都不好?”
“柳夫人還是別自欺欺人了,沒靈氣就是沒靈氣!”
“就是,測靈石還能說謊不成?”
蘇宜歡站在覺醒石前,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渾身發冷。那些笑聲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朵,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反駁,想大聲說自己不是廢材,可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只能死死地盯著青紋玉,石面上她的倒影模糊不清,雙環髻散了些,珍珠步搖歪在一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她下意識地往主支隊伍的方向望去,想在那里找到點支撐。
父親蘇振南依舊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黑檀拐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敲,發出“咚”的巨響,暫時壓下了哄笑聲。他的目光像淬了冰,落在蘇宜歡身上,那眼神里沒有安慰,只有失望,像一把鈍刀,割得她心口生疼。
母親被幾個旁支婦人圍著,臉紅脖子粗地爭辯,月白的裙角沾了點灰塵,再也沒了之前的優雅。二房的蘇臨雪站在母親身后,偷偷往她這邊看,眼里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像彎冷箭。
然后,她看見了大哥。
蘇臨風依舊站在主位旁的陰影里,玄色錦袍在風里輕輕晃動。他沒有看她,只是微微側著頭,目光落在廣場邊緣的赤焰花上,仿佛對這里的喧鬧充耳不聞。可蘇宜歡注意到,他握著玉扳指的手指緊了緊,指節泛白,玉上的焰紋被捏得變了形。
那細微的動作像根救命稻草,讓蘇宜歡快要崩塌的心神穩住了一絲。她想起剛才拽著他袍角時的安心,想起他拍她手背的力道,那些被嘲笑淹沒的勇氣,像被踩進泥里的種子,掙扎著想要冒個頭。
“都安靜!”蘇老叔公突然大喝一聲,煙桿重重拍在石座上,“吵什么!成何體統!”
他畢竟是族里輩分最高的醒靈師,威嚴還是有的。哄笑聲漸漸平息,人群重新安靜下來,只是那些看向蘇宜歡的目光,變得更加露骨——好奇、鄙夷、幸災樂禍,像無數只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讓她渾身不自在。
蘇老叔公走到蘇宜歡面前,看著她發白的小臉和泛紅的眼眶,嘆了口氣。他想起這丫頭小時候總愛跟在他身后,用軟軟的聲音喊“老叔公”,給他遞剛摘的野果子,那時候她的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可現在,那星星好像被烏云遮住了。
“宜歡丫頭,”他的聲音緩和了些,帶著點長輩的憐惜,“別怕,測靈石偶爾也有不準的時候。老叔公再用測靈晶給你測一次,準保沒錯。”
測靈晶?
蘇宜歡愣了愣。她聽說過這東西,是比覺醒石更精密的測靈法器,用百年靈晶打磨而成,能直接檢測血液里的靈氣濃度,極少出錯。只是這東西珍貴,尋常測試根本用不上,只有遇到覺醒石測不出結果的特殊情況,才會拿出來。
看來,連老叔公也覺得她剛才的表現太反常了。
人群里又起了一陣騷動,這次是好奇。
“要用測靈晶了?”
“這可是好東西,據說一滴血就能看出真假!”
“我倒要看看,蘇家嫡女到底是不是真廢材!”
蘇老叔公從懷里掏出個小巧的木盒,打開盒蓋,里面鋪著紅色的絨布,放著塊鴿子蛋大小的晶石。那晶石通體透明,像凝固的冰,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石身上刻著細密的靈紋,比覺醒石上的引靈紋更復雜。
“這是族里傳下來的測靈晶,”蘇老叔公舉起晶石,讓眾人看清,“靈晶遇靈則明,濃度越高,光越亮,顏色越純。丫頭,把手伸出來。”
蘇宜歡的手抖得厲害,幾乎不聽使喚。她慢慢地抬起手,指尖的皮膚因為剛才用力按石面,已經有些發紅。蘇老叔公從靈紋筆上拔下一根細針——那是用靈狐尾毛和玄鐵混合制成的,針尖鋒利無比,卻不會傷及經脈。
他用針尖在蘇宜歡的指尖輕輕一刺。
一點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像顆小小的紅豆。蘇老叔公捏著她的指尖,將血珠滴在測靈晶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那塊晶石。柳氏雙手合十,嘴唇不停翕動,像是在祈禱;蘇振南的拐杖又開始輕輕敲地,節奏比剛才更快了;連一直看熱鬧的旁支人群,也安靜得能聽見風吹過赤焰花叢的聲音。
蘇宜歡的心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盯著測靈晶,看著那滴血珠慢慢滲入晶石內部,心里一遍遍默念:亮起來,亮起來,像蘇小寶那樣亮起來……
然而,測靈晶沒有亮。
非但沒有亮,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渾濁起來。原本透明的晶石像是被潑了墨,從滴入血珠的地方開始,蔓延出一團灰黑色的霧,迅速擴散到整個晶石,最后變得像塊蒙了厚厚灰塵的石頭,又像雨后泥濘的土路,渾濁不堪,連一絲光都透不出來。
廣場上徹底安靜了,連風都停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見過靈氣弱的,見過測不出的,卻沒人見過測靈晶變成這副模樣——渾濁如泥,仿佛那不是蘇家嫡女的血,而是塊骯臟的污泥。
蘇老叔公的手僵在半空,拿著測靈晶的手指微微發顫。他活了大半輩子,測過的族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他把晶石舉到陽光下,又拿到陰影里,反復看了幾遍,最終頹然地垂下了手。
“這……這是……”二房夫人失聲開口,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驚訝噎住了。
蘇老叔公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沙啞地開口,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靈力感知:無。”
“靈氣親和度:零。”
“靈力操控力:劣等下下。”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宜歡慘白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惋惜和無奈,搖了搖頭:
“判定:鐵紋級都懸,難堪輔靈師之任。”
“嘩——”
這句話像炸雷一樣在人群里炸開。如果說剛才的哄笑還帶著點懷疑和試探,現在就變成了徹底的、肆無忌憚的嘲諷。
“哈哈哈!我沒聽錯吧?鐵紋都懸?”
“輔靈師都當不了?那跟個普通人有啥區別!”
“主支嫡女是個連鐵紋都不如的廢柴!蘇家要完了哈哈哈!”
笑聲比剛才更大、更刺耳,像無數只烏鴉在耳邊聒噪。旁支的人們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甚至有人開始拍手叫好。那些平日里被主支壓一頭的怨氣,此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腦地砸向蘇宜歡。
“枉費了那么多靈泉靈草,養出個廢物!”
“我就說主支血脈早就不行了,看看這結果,哈哈哈!”
“廢柴!蘇家嫡女是個廢柴!”
污言穢語像冰雹一樣砸過來,砸在蘇宜歡身上,砸得她渾身發疼。她站在原地,像被釘在了青石板上,動彈不得。測靈晶那渾濁如泥的樣子在她眼前反復閃現,老叔公那句“難堪輔靈師之任”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回蕩。
她想起自己學了三年的靈紋,想起母親手把手教她畫的引靈陣,想起父親說過“宜歡會是蘇家最出色的靈紋師”,想起大哥在藥圃里教她認的那些靈草……原來這一切都是笑話。
她真的是個廢材。
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青紋玉上,碎成細小的水珠。她想轉身跑掉,想躲進哪個角落再也不出來,可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怎么都挪不動。
就在這時,一只手忽然攬住了她的肩膀。
那只手很穩,帶著熟悉的松針清冽氣,將她往旁邊一帶,擋在了她身前。蘇宜歡抬起模糊的淚眼,看見大哥蘇臨風站在她面前,玄色的袍角在她眼前晃動。
他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微微側著身,目光冷冽地掃過喧鬧的人群。那目光像寒冬的冰棱,帶著刺骨的寒意,所過之處,笑聲竟漸漸小了下去。
“吵夠了嗎?”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像山澗里的寒冰,“族規第三條,覺醒大典上喧嘩鬧事者,罰抄《蘇氏家訓》百遍,杖二十。”
人群瞬間安靜了。沒人敢質疑蘇臨風的話——作為族長長子,他向來言出必行,更何況他說的是族規。那些剛才笑得最歡的旁支子弟,此刻縮著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進人群里。
蘇臨風沒再看他們,只是低頭對蘇宜歡說:“跟我走。”
他的聲音依舊是涼絲絲的,卻不像剛才那么冷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安撫。他沒松開攬著她肩膀的手,就那樣半護著她,轉身往廣場外走。
蘇宜歡像個提線木偶,任由他牽著。她的目光落在青石板上,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旁邊是大哥的影子,又高又直,像棵能擋風的松樹。
身后,蘇振南的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宣布覺醒大典繼續。柳氏的哭聲隱隱約約傳來,帶著無盡的失望和委屈。旁支人群里還有些竊竊私語,但沒人再敢大聲說笑了。
蘇宜歡被大哥半護著走出廣場,赤焰花的甜香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山間清冽的風。她攥緊了袖袋里那團被揉爛的靈香草,清苦的氣味鉆進鼻子里,嗆得她眼淚掉得更兇了。
原來,三哥說的“養你一輩子”,竟真的要應驗了。
她真的,成了蘇家的廢材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