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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匠婦奇譚

第三章磁石惹禍:迷你稱吸走了村長的酒壺

卯時三刻的陽光裹著晨霧斜斜切進院子,在青石板上投下參差不齊的光影。陳巧膝蓋上沾滿鐵銹,正瞇著眼調試新制的磁石軸承。昨夜從鐵匠鋪廢料堆尋得的七塊老磁石泛著幽藍光澤,被她用浸過蜂蠟的棉線穿成北斗形狀,小心翼翼地懸在風扇車木輪中央。榫卯結構的木輪每轉動半圈,磁石就會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某種古老的咒語在晨光里震顫。

腰間的迷你秤突然發出“咔嗒”輕響,黃銅秤盤在慣性作用下微微晃動。陳巧還沒反應過來,銅鏈已繃得筆直。掌心的磁石驟然劇烈震顫,靛藍色紋路泛起妖異的紅光,宛如活物般朝秤盤彈射而去。她慌忙后撤手腕,磁石擦著袖口飛過,在青石板上撞出幾點火星,驚得檐下的畫眉鳥撲棱棱亂飛,尾羽掠過她鬢角時帶起幾縷碎發。

“又在鼓搗這些妖物?”王嬸竹籃里的腌菜壇子隨著腳步哐當搖晃,酸腐氣息裹著梅雨季的潮氣漫過矮墻。她探出半截身子,發間藍布頭巾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鬢角幾縷灰白,“昨兒個虎娃撞見你在井邊畫符,回家直說看見活的《搜神記》。”

陳巧指尖猛地頓住,炭筆在迷你秤桿上劃出歪斜的刻痕。井臺邊的記憶混著青苔腥氣涌上來——她不過是趁著月明星稀調試自制的磁性裝置,鐵鉤在井水里攪起的漣漪,倒映著月光下旋轉的銅線圈,卻被路過的孩童誤認成招魂儀式。她將秤桿在掌心轉了個圈,新刻的毫米刻度泛著毛糙的白光,像極了王嬸此刻審視她的目光,帶著刺人的涼意。

“嬸子,這是校準計量的刻度。”她揚起秤桿,金屬部件在晨光里叮當作響,“您看這橫梁的重心……”話音未落,王嬸已匆匆后退半步,竹籃里的腌菜壇子險些翻出,酸湯順著籃沿滴落在泥地上,驚起幾只正排著隊搬運昨夜掉落鐵屑的螞蟻。

晨光斜斜穿過工坊窗欞,在榆木案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陳巧垂著墨綠頭巾,指尖輕捏著精巧的迷你秤,銀鐲隨著動作在腕間發出細碎聲響。秤桿上的銅盤緩緩湊近風扇車新制的柳木扇葉,還帶著粗糙樹皮肌理的輪軸在光影里微微轉動。

突然,遠處石桌方向傳來“當啷”一聲脆響,驚飛了檐下歇腳的麻雀。陳巧猛地抬頭,正看見村長李富貴那只锃亮的青銅酒壺,像被施了定身咒般懸浮在半空。壺嘴滴著未飲盡的黃酒,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跡,壺身卻直直對準她的方向,帶著破空的嗡鳴,如同一枚離弦的箭,拖著流光般的殘影緩緩飛來,壺身上的瑞獸紋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我的酒!”李富貴的怒吼驚飛了檐下三只灰麻雀,撲棱棱的翅膀聲混著酒壇墜地的脆響。陳巧急得踮腳去撈,繡著金線的袖口掃過半空,可那鎏金酒壺早像被無形之力牽引,“砰”地撞在她腰間的迷你秤上。老秤桿是烏木鑲著磁石,與青銅酒壺剛一觸碰便迸出火星,秤桿瞬間彎成詭異的月牙,纏著秤砣的紅綢帶絞成死結,像條被掐住脖子的赤練蛇。

“哎喲!”圍觀人群炸開鍋。王嬸手里的竹籃脫手而落,壇口綁著的紅布條還在晃悠,腌菜湯潑灑的聲響里,陳巧淡青色的裙擺洇開暗黃污漬,像極了村口老槐樹遭雷劈過的樹皮。幾個孩童鉆到大人身后,只露出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地上扭曲的秤桿。李富貴癱坐在門檻上,盯著酒壺與秤死死吸在一起的模樣,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肥碩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磚縫里的青苔。

“邪門了!”張老漢的旱煙袋從布滿老繭的指間滑落,銅制煙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火星濺到陳巧新做的牛皮鞋面上。她蹲下身手忙腳亂去解纏在腰間的迷你秤,可鑲嵌在秤砣里的磁石像長了眼睛般,死死咬住村長那只紫銅酒壺不放。拉扯間,牛皮腰包的搭扣“啪嗒”彈開,削鐵如泥的碳筆、帶著齒痕的銼刀、油光發亮的鐵鉗,接二連三地滾落在沾著晨露的石板縫里,發出細碎的聲響。

就在這時,遠處鐵匠鋪傳來鐵不語急促的鍛造聲。三長兩短的錘音穿透薄霧,像是用火星在空氣中刻下警告,每一聲都敲在陳巧的心上。她抬頭望向那扇半開的木門,鐵砧上跳躍的紅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忽然意識到——這聲音,分明是他們約定的“危險將至”的暗號,和父親臨終前在她掌心刻下的摩斯密碼一模一樣。

李富貴跌跌撞撞沖過曬谷場,腰間酒壺隨著腳步劇烈搖晃,壺嘴溢出的米酒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酒痕。他脖頸青筋暴起,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沾著油漬的粗布衣襟被汗水浸透,在早春的風里詭異地鼓脹著。

“你這妖女!”他突然剎住腳步,酒氣裹挾著唾沫星子噴向蹲在磁石旁的少女,腰間酒壺卻發出“嗡”的一聲輕響——壺身上的青銅獸首竟朝著磁石方向微微傾斜,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瑞獸的眼睛在陽光下泛著血光。

少女剛要開口解釋,李富貴粗短的手指已戳向磁石。指尖觸及深灰色石塊的瞬間,他整個人突然往前栽去,肥胖的身軀重重撞在磁石上,發出悶響。“哎喲我的娘!”他殺豬般嚎叫起來,被吸附的手指以扭曲的角度貼在石面,腕部血管因血液受阻凸起如蚯蚓,在晨光下泛著青紫色。

“去年霜降前你說要改良風車,結果田里鬧了紅蝗!”他另一只手瘋狂拍打磁石,卻讓吸附得更緊,酒壺在掙扎中晃出更多酒水,“如今又弄這吸魂的把戲,當我們鄉下人好糊弄?我這就去叫人拆了這邪物!”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附和聲,像被捅破的馬蜂窩炸開的嗡鳴。劉氏抱著虎娃躲在角落,懷中的孩子突然攥緊她的衣襟。順著虎娃圓溜溜的眼睛望去,陳巧散落的工具在青石板上泛著冷光,孩子的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襟上的補丁——那是用陳巧送的廢齒輪布料縫的,深褐色的布料上印著細密的齒輪紋路。

鐵不語不知何時站在院門口,粗糲的手掌將鐵錘垂在身側。鐵砧上迸濺的火星像迷途的流螢,跌跌撞撞落在他那雙磨破的布鞋上,瞬間燒出幾個焦洞。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掃過人群中面色蒼白的陳巧,握著錘柄的指節泛起青白。

“村長,《考工記》里說……”陳巧話音未落,忽聽得“咔嗒”一聲脆響。李富貴突然指著她腰間晃動的磁石,脖子上青筋暴起地尖叫:“看!又吸了個鐵環!”不知哪家老宅的銅制門環正掙脫門扉,拖著半片腐朽的木門板在空中劃出弧線。生銹的鐵釘接連崩飛,沿途撞翻曬谷架上的陶罐,褐色陶片裹著谷粒迸濺,驚得雞群撲棱棱炸開,雞毛漫天飛舞。村民們連滾帶爬地后退,揚起的塵土里,張老漢佝僂的身影突然前傾,布滿老繭的手閃電般攥住地上的銼刀,淬過火的刀刃在正午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鐵不語突然踏出半步,玄鐵打造的鐵錘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沉悶的敲擊聲如同急促的鼓點,在寂靜的院子里激起回音。陳巧心頭一顫,她認得這是師父特有的暗號——該展示磁石原理了,就像三年前在墨家密室,師父用同樣的節奏告訴她,是時候直面恐懼,用科學戰勝愚昧。

她深吸一口氣,跪坐在滿地狼藉中。粗糲的石面磨得膝蓋生疼,卻比不上掌心傳來的灼燙。方才混亂中跌落的磁石還帶著余溫,她小心翼翼地將墨色石塊按大小順序排列在石桌上,又從工具箱里翻出鐵釘、鐵片,甚至拆下銅鎖上的鐵環。

“各位叔伯!”陳巧提高嗓音,指尖撫過冰涼的磁石表面,“這些看似普通的石頭,實則藏著天地間最神奇的力量。”她拈起一枚鐵釘懸在磁石上方,鐵屑如被無形絲線牽引,簌簌附著在釘身,“就像北斗星指引游子歸鄉,磁石能讓鐵器不由自主地靠近。這不是妖術,是實實在在的道理,就像春種秋收,都是天地間的規律。”

祠堂漏下的光柱里,鐵屑懸浮的軌跡清晰可見。陳巧瞥見人群里有人倒退半步,也有人湊近細看,渾濁的瞳孔映著跳動的鐵光,眼中的懷疑漸漸被好奇取代。

虎娃像只撲火的小蛾子,扭動著身子掙脫劉氏的懷抱,連虎頭鞋都差點甩飛出去。他踮著腳尖,鼻尖幾乎要貼上石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巧的手。陳巧指尖捏著枚銹跡斑斑的小鐵釘,輕輕放在烏木迷你秤的托盤上,秤桿立刻微微傾斜。當那塊烏黑的磁石緩緩靠近時,鐵釘突然像被無形的絲線拽住,“嗖”地彈起懸在半空,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銀亮的弧線。

“呀!”虎娃拍著肉乎乎的小手咯咯直笑,肉藕似的胳膊伸得老長,迫不及待想觸碰那塊神奇的石頭。眼看指尖就要碰到磁石粗糙的表面,李富貴突然從人堆里竄出來,枯樹皮般的手掌猛地拽住虎娃后領。孩子的笑聲戛然而止,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別碰!”李富貴喉結劇烈滾動,渾濁的眼珠瞪得溜圓,布滿老繭的手指指著磁石直哆嗦,“這是吸魂石!去年隔壁村王寡婦家的娃摸了這玩意兒,當晚就發起高熱,嘴里直念叨見著黑白無常!”他的聲音里帶著顫抖,眼底的慌亂卻出賣了他。

圍觀的人群漸漸安靜,只有鐵匠鋪的錘音仍在持續,叮——當——叮——當——,帶著令人昏昏欲睡的節奏。陳巧趁機解下腰間的多功能工具腰包,金屬扣環碰撞發出輕響。她抽出一支短粗的碳筆,在斑駁的院墻上畫起磁石原理示意圖,粉筆灰簌簌落在青灰色磚縫里,她邊畫邊念叨:“同極相斥,異極相吸……就像人與人之間,合則兩利,分則兩傷。”

陽光斜斜地照在她專注的側臉上,絲毫沒注意到李富貴不知何時已彎腰撿起地上的鐵鉗。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攥著鐵鉗的指節泛白,正一步一步往她身后靠近。鐵鉗尖端在地上劃出細碎的火花,混著此起彼伏的蟬鳴。

“夠了!”鐵不語的怒吼突然炸響在工坊里,驚得陳巧握著碳筆的手指猛地一抖。石墨筆桿骨碌碌滾落在青磚地面,在死寂中發出清脆回響。她轉身時后背滲出冷汗——鐵不語額角青筋暴起,琥珀色瞳孔里燃燒著少見的驚怒,視線死死釘在她身后三步遠的地方,那里,李富貴正舉著鐵鉗,準備落下。

陳巧順著他緊繃的目光望去,只見李富貴佝僂的身影隱在陰影里,布滿鐵銹的鐵鉗正無聲舉起。鋒利的鉗口折射著從天窗漏下的日光,在她肩胛骨位置投下細小的光斑。

工坊里突然安靜得可怕,只有角落里風箱偶爾發出“吱呀”的呻吟。陳巧感覺喉頭發緊,方才還在繪制的迷你秤圖紙此刻在案頭微微發顫。

千鈞一發之際,陳巧腰間那枚暗青色磁石突然泛起幽光,表面浮現細密裂紋。隨著一聲低沉嗡鳴,無形吸力如蛛網般裹住李富貴手中的鐵鉗。那把沾著鐵銹的鐵鉗劇烈震顫,李富貴青筋暴起的手指在空氣中徒勞抓握,“當啷”一聲巨響,鐵鉗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火星濺到圍觀孩童腳邊。孩童驚得跌坐在地,哭喊聲像瘟疫般迅速蔓延,人群如同被驚飛的雀群般向后退去。不知是誰顫抖著喊出“妖術”二字,瞬間點燃了眾人的恐懼。

鐵不語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三步并作兩步擋在陳巧身前。他后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將顫抖的少女完全籠罩在陰影里。村民們的叫罵聲撞在他硬邦邦的脊梁上。

粗糲的掌心在衣襟上蹭了蹭汗,他從貼胸的暗袋里掏出張泛黃的圖紙。紙邊早已磨出毛邊,褶皺里還沾著煤油漬。“走!”鐵不語喉結劇烈滾動,將圖紙塞進陳巧冰涼的手心,骨節分明的手指狠狠戳向院角的狗洞。

那個被藤蔓纏繞的洞口此刻顯得格外狹小。鐵不語突然扯下脖子上的粗布巾,不由分說蒙住陳巧的頭,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嘶吼:“別回頭!”

她的指尖剛觸到圖紙邊緣就猛地一顫,羊皮紙特有的粗糲感透過薄繭傳來。油燈在風里搖晃,昏黃的光暈掃過紙面時,那些用朱砂勾勒的齒輪仿佛活了過來。圖紙邊緣用炭筆標注著“磁力傳導裝置改良方案”,最后一行落款處的“不語”二字被反復描粗。

檐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她慌忙將圖紙塞進懷里,后腰撞上身后的木架,震得墻上懸掛的魯班鎖嘩啦搖晃。圖紙邊角露出來的部分還粘著幾片鐵屑。

鐵不語攥著陳巧手腕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泛出青白。他盯著遠處火把連成的橙紅光帶,喉結劇烈滾動:“走!”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陳巧看著他后背衣料滲出的深色汗漬,驚覺他早已被冷汗浸透。

圖紙邊角硌得她肋骨生疼,陳巧將圖紙往衣襟里又塞了塞。狗洞外飄進李富貴的咆哮:“給我把那小賤人堵在莊子里!”她咬了咬下唇,膝蓋剛磕上潮濕的泥土,就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聲。鐵不語不知何時抄起墻角的腌菜壇子,朝著相反方向狠狠擲去,壇口飛濺的腌菜汁在月光下劃出銀亮弧線。

“快走!”鐵不語突然屈身撞向柴垛,腐朽的木板嘩啦啦倒塌,揚起的灰塵裹著干草碎末,瞬間模糊了追兵視線。陳巧最后瞥見他握著短刀的身影,在火光與煙塵中宛如一尊鐵鑄的門神。她轉身鉆進狗洞,粗糲的磚石蹭破了手肘,身后傳來的叫罵聲混著兵器交鳴,像潮水般將鐵不語的身影吞沒。

霉味刺鼻的狗洞剮蹭著后背粗布短打的線頭,陳巧咬著牙蜷起膝蓋。當沾著草屑的布鞋終于觸到地面,潮濕的青苔讓她腳底打滑,險些跌坐在腐葉堆里。抬頭望去,暮色將窄巷染成濃稠的墨綠,墻根下的蟋蟀突然噤聲,只余檐角銅鈴在穿堂風里發出細碎的嗚咽。

巷口那輛青布篷車的木輪碾過碎石,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車轅上金線繡就的云水紋徽記正在西斜的日光下流轉。陳巧攥住胸前掛著的銅鎖,指節在冰涼的金屬上掐出青白。三日前正是這個徽記出現在村口,為首的疤面漢子踹翻了她的修秤攤。

她踉蹌著撲進歪斜的柴垛,腐朽的木屑簌簌落在肩頭。粗糙的麻繩勒進掌心,陳巧這才驚覺自己死死攥著捆柴的繩子。篷車轅馬突然打響鼻,震得她喉頭發緊,后腰撞在木叉上的鈍痛也顧不得了。

車簾忽然無風自動,露出半截玄色衣擺。陳巧猛地咬住舌尖,鐵銹味在口中漫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舊傷疤里。

暮色將巷口的青石板染成深黛色時,油布篷車的門簾突然發出細碎的聲響。銅環碰撞聲里,玄色錦靴先探出半步,青衫下擺隨著落地的動作揚起半圈,露出腰間暗紋蟒皮鞘。那男子抬手將鎏金鑲玉的車簾別在檀木鉤上,羊脂玉佩隨著動作輕晃,表面云水紋在暮色里泛著冷光——正是云水商行懸賞榜上,懸著百兩黃金的“玉面無常”蘇硯。

他垂眸整理袖口的纏枝蓮紋,指節無意識摩挲著刀柄上的饕餮紋。忽然,他猛地轉頭看向西側柴垛,靴底碾碎枯葉的聲音驚起兩只麻雀。陳巧蜷縮在霉爛的草垛里,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蘇硯狹長的丹鳳眼瞇起,月光映著他眼角的淚痣妖異非常:“陳姑娘躲在這里,可是在等我?”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把淬了毒的刀。

風聲卷著枯葉掠過巷口,蘇硯的青衫獵獵作響,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半邊面容雪白如紙。

陳巧后背緊貼著斑駁的土墻,粗糲的砂礫硌得肩胛骨生疼。夜風裹挾著遠處村民的驚呼聲灌進耳道。掌心的冷汗浸透了粗布衣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磁石,冰涼的觸感突然刺破慌亂思緒。

月光掠過磁石表面暗刻的八卦紋路。鐵不語書房里那張泛黃圖紙在腦海中展開,機關術設計圖上朱砂標注的“磁吸陣”三個字突然變得滾燙。她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顫抖的手指將磁石緩緩舉起,金屬特有的嗡鳴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陳巧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圖紙上那些繁復的星軌走線,喉間溢出半首殘缺的機關口訣。汗珠順著額角滾進衣領,而她的嘴角卻漸漸揚起一抹孤勇的笑。

她屏住呼吸,指尖緊緊攥著那枚鵝蛋大小的磁石。磁石表面暗紋流轉,隨著她手腕輕輕轉動,正對男子腰間寒光凜凜的佩刀。月光掠過磁石棱角,瞬間迸發出幽藍微光。

佩刀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刀柄纏著的紅綢劇烈震顫,鐵制刀鞘與石板地面摩擦出尖銳聲響。男子還未反應過來,那把百煉精鋼鍛造的佩刀已如脫韁野馬,掙脫束帶重重墜地,刀身與碎石碰撞,迸濺出星星點點的火星。

陳巧借著男子驚愕低頭的剎那,猛地推開掩住身形的柴垛。干柴傾倒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她顧不上暴露行蹤,裙擺翻飛間已踩著滿地枯枝,朝著村外那片霧氣彌漫的樹林狂奔而去。身后傳來男子慌亂的呼喊,卻被呼嘯的夜風撕成碎片。

暮色裹挾著碎石子的噼啪聲砸在后頸,陳巧踉蹌著避開橫斜的棗樹枝。粗糲的咒罵混著酒氣擦著耳際掠過,她瞥見追兵手中寒光,指甲深深掐進圖紙邊緣——這卷被蠟油反復浸透的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畫著能將磁石之力化為農具的精妙機關。

鐵不語布滿老繭的手掌仿佛還覆在她手背:“帶著它去州府找墨家分舵。”此刻圖紙邊緣正簌簌發響,是追兵腰間銅酒壺與她袖中試做的磁石樣本產生共鳴。陳巧突然將圖紙塞進貼胸內袋,扯開束發的紅綢帶,把兩枚磁石系成流星錘般的暗器。追兵的刀鋒劈碎前方燈籠時,她猛地轉身,磁石精準吸附在刀面,借著對方前沖的力道將人拽向酸棗樹,尖銳的棘刺瞬間刺破粗布衣衫。

“圖紙…圖紙!”那人仍在嘶吼。陳巧抹了把臉上的血痕,在追兵同伴的呼喝聲中,踩著滿地狼藉的燈籠殘片沒入夜色。懷中的圖紙隨著劇烈心跳微微發燙。

暮色像浸透松脂的黑紗,沉甸甸地壓在青瓦白墻上。陳巧蜷縮在老槐樹扭曲的枝椏間,粗糙的樹皮硌得后腰生疼。遠處自家院子里騰起的火舌貪婪舔舐著竹篾編織的風扇車,碎木片在烈焰中化作灰蝶,裹著焦糊的桐油味直沖天際。村民們舉著鋤頭圍在火場邊,青銅色的臉龐映得通紅,有人高喊著“妖物現世”,有人將她用來稱量藥材的迷你秤狠狠砸在石磨上,秤桿斷裂的脆響混在噼啪的爆裂聲里。濃煙打著旋兒攀上灰蒙蒙的天空,將最后一縷霞光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她顫抖著摸向懷中的磁石,冰涼的觸感讓指尖發麻。三天前在礦洞撿到的這塊石頭,此刻正沉甸甸地壓著衣襟。熱浪一波波涌來,燒焦的木屑落在她肩頭,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睛。

她的指尖在牛皮圖紙上游移,指腹摩挲著那些用炭筆勾勒的精密齒輪,凹陷的紋路里還沾著些許鐵銹。窗外暮色漸濃,將圖紙上的線條暈染成模糊的灰影,唯有工坊深處傳來的鍛造錘音依舊清晰——鐵不語每一次錘擊,都像是在為這場靜默的革新敲下注腳。

“該是時候直面真相了。”她對著虛空低語,鍛造錘沉悶的聲響適時傳來。指尖最后一次撫過圖紙上標注著“禁忌磁場”的紅圈,她知道,當明天的蒸汽汽笛響起,等待他們的將不只是技術壁壘,還有來自暗處那雙覬覦磁石力量的眼睛。

夜梟撕裂空氣的啼叫驚起一陣寒鴉,陳巧猛地攥緊腰間纏著的牛皮繩,指節在月光下泛著青白。枯葉在靴底發出細碎的呻吟,她踉蹌著從荊棘叢中站起,后頸還殘留著被藤蔓劃傷的灼痛。遠處鐵匠鋪的火光在密林間隙明明滅滅,倔強地刺破濃稠如墨的夜色。

她下意識摩挲著藏在衣襟里的迷你秤,冰涼的磁石硌得心口發燙。此刻那抹微光不僅是歸途的指引,更像是某種無聲的承諾——鐵不語總說,再難熔的鐵,經了三昧真火也能化作繞指柔。

緣來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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