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課和圖書館的定點觀察，成了何念初接下來一周的固定日程。

她的筆記本里，“沈清嘉觀察日記”的條目日漸增多，卻依舊圍繞著幾個核心關鍵詞：【專注】、【高效】、【界限分明】、【語言極簡】。

【10:15AM，金融樓302教室】：提前五分鐘到，固定靠窗座位。自帶保溫杯。課前五分鐘快速瀏覽課件，無社交互動。

【11:50AM，下課】：收拾物品速度極快，直奔三食堂二樓最北側窗口。

【1:30PM，老圖書館二樓西窗區】：固定座位。學習狀態持續。

【5:00PM，離館】：準時收拾離開，路線固定。

林溪看著這些條目，忍不住扶額：“念初，你這寫的不是人物稿素材，是《沈清嘉行為分析報告》吧？讀者要看的是人，不是‘AI作息表’！”

何念初合上本子，指尖敲了敲封面：“冰山之所以是冰山，就是因為表面堅固平滑。要找到裂縫，就得先摸清它的構造。”

話雖這么說，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這些冰冷的記錄離她想要的人物稿，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突破口，依舊是個大大的問號。

周六下午，何念初和林溪約好去市中心的藝術館看攝影展。

林溪對光影構圖頗有研究，何念初則是被那些充滿故事感的瞬間吸引，想為校報找點靈感。

藝術館里人不多，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陽光透過窗戶。

她們在一組黑白攝影作品前駐足。

照片捕捉的是城市角落里，那些被忽視的細節。

“這張的光影對比絕了……”林溪低聲贊嘆，舉起手機準備拍下細節。

何念初的目光卻被角落的一個臨摹區吸引了。

那里提供畫板和紙筆，供參觀者即興臨摹館內作品。

此刻，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正安靜地坐在畫板前。

白襯衫，挺直的背脊，專注側影——沈清嘉！

何念初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拉了拉林溪的衣袖，示意她看過去。

林溪順著她的目光，眼睛瞬間瞪圓了，用氣聲驚呼：“不是吧？冰山也會融化在藝術里？”

兩人默契地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挪到沈清嘉側后方不遠的地方，偷偷觀察。

沈清嘉面前的畫紙上，線條正在快速成型。

他臨摹的正是那組黑白照片。

他沒有用鉛筆打草稿，而是直接在紙上勾勒。

動作并不快，但極其穩定、精準。

何念初屏住呼吸。

紙上的線條簡潔而富有力量，一切在他筆下呈現出來。

這和他之前狀態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周身那股寒氣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林溪用胳膊肘撞了撞何念初，嘴巴做了個“哇哦”的口型，眼睛亮晶晶的。

何念初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原來，他不只是冰冷的數據和公式。

這個反差，讓何念初心里那個“非人感”、“冷血”的標簽，悄然松動了一絲。

沈清嘉完成了關鍵部分的勾勒，他放下筆，身體微微后仰，審視著自己的畫作。

側臉的線條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不那么冷硬了。

就在這時，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目光從畫紙上抬起，精準地投向何念初和林溪的方向。

何念初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想躲開視線，但已經來不及了。

沈清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那眼神里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也沒有驚訝。

然后，他極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隨意地掃視了一下環境，重新低下頭，拿起筆，開始刻畫更細微的紋理。

何念初僵在原地，臉頰微微發熱。

剛才那一瞬間的對視，雖然短暫。

她知道，她們被發現了。

“完了完了，被抓包了！”林溪捂著嘴，拉著何念初趕緊撤離現場，躲到另一個展廳。

“他……他剛才看見我們了？”林溪拍著胸口，心有余悸，“眼神好嚇人，但又好像……沒那么冷？”

何念初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平復著心跳。

她回想著沈清嘉剛才的眼神，確實沒有她預想中的冰冷，更像是一種確認？

“他好像……沒生氣？”

“重點是他會畫畫啊！還畫得那么好！”林溪的關注點完全不同，興奮地壓低聲音，“冰山學霸隱藏技能點：藝術天賦！這個反差萌絕了！念初，你的突破口來了！藝術！藝術是溝通靈魂的橋梁！”

突破口？

何念初看著自己空白的采訪本。

藝術？她連素描有幾種筆都分不清。

用這個去采訪一個能精準復刻的金融學神？

她覺得自己可能又會被對方用“無關信息”的眼神直接凍成冰雕。

這個發現很意外，很反差，但似乎離“采訪突破口”更遙遠了。

離開藝術館時，夕陽將天空染成了溫暖的橘粉色。

何念初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臨摹區的方向。

沈清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畫板也空了。

“別看了，人都走了。”林溪挽住她的胳膊，“不過，今天這趟值了！至少證明了，我們的冰山學神，內核可能不是純冰，也許是……下面說不定藏著溫泉呢？”

何念初被她奇怪的說法逗笑了，但心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著沈清嘉專注作畫的樣子，還有那平靜無波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