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庭而過,卷起幾片枯葉。
那人站在月下,面容隱在陰影里,唯有唇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抬手輕撫過院中的石燈,燈火驟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幽暗。
阿曇齜著牙,喉間發出威脅的低吼。謝初婧按住小狐貍,指尖悄然扣緊了枕下的白玉簪。
“你是誰?”她聲音平靜,卻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盡管這具身體尚未引氣入體,但前世刻入骨髓的戰斗本能仍在。
“玄讓?!蹦侨讼蚯耙徊?,月光終于照亮他的面容。
與玄知的溫潤如玉不同,他的輪廓更為鋒利,眉宇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戾氣,“玄知是我弟弟,也是......”他頓了頓,笑意更深,“上一任蝕心蠱的宿主。”
謝初婧瞳孔微縮。
“看來他真的什么都沒告訴你?!毙屝渑垡环鳎褐惺缿暳殉蓛砂耄岸昵埃邭⒔鐑葋y,玄知為救我,自愿吞下蝕心蠱。此蠱一旦入體,便會不斷吞噬宿主修為反哺母蠱——而母蠱,就在叛亂者手中?!?/p>
夜梟的啼叫聲從遠處傳來,阿曇的尾巴緊緊纏住謝初婧的手腕。
“后來呢?”
“后來?”玄讓突然大笑,“后來我那傻弟弟硬是撐了三年,直到修成《天魔引》逆轉心脈,才將蠱蟲逼出??上?.....”
他抬手,一縷黑氣自指尖涌出,“母蠱未滅,子蠱永生。那只被逼出的蝕心蠱,意外進入了你體內?!?/p>
謝初婧猛地站起身,白玉簪在掌心泛起微光。難怪玄知對蝕心蠱如此了解,難怪他甘愿冒險去取蝕骨草——
“你以為他是好心救你?”玄讓忽然逼近,周身魔氣翻涌,“他不過是想借你引出母蠱!三日后月圓之夜,母蠱宿主必會現身,到時候......”
“住口?!?/p>
清冷的嗓音自院門處傳來。
玄知不知何時立在那里,手中一盞青燈照得他面色慘白。五娘跟在他身后,指尖銀針寒光凜冽。
“阿讓?!毙彶阶邅?,燈焰隨著他的腳步微微晃動,“我說過,不要靠近她?!?/p>
玄讓嗤笑一聲:“怎么,怕我揭穿你的計劃?”他忽然轉向謝初婧,“小丫頭,你可知為何偏偏是你被蝕心蠱選中?因為你的體質特殊,是千年難遇的......”
“夠了!”
五娘揚手甩出三枚銀針,玄讓閃身避過,袖中甩出一道符箓。剎那間狂風大作,待風停時,院中已不見他的蹤影,只有沙啞的笑聲回蕩在夜色里:
“三日后,好戲開場......”
一片死寂中,玄知手中的青燈“啪”地炸裂。
“綰兒。”他聲音沙啞,“有些事情,師尊確實該早些告訴你?!?/p>
謝初婧看著燈油滴落在他手背,燙出鮮紅的痕跡,卻見他渾然不覺。阿曇小心翼翼地去舔她的手指,她才發覺自己的掌心已被簪子硌出了血。
“師尊但說無妨?!彼犚娮约浩届o的聲音,“弟子......洗耳恭聽?!?/p>
五娘突然轉身就走:“我去準備三日后的藥材。”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你們......好好談。”
月光如水,照得滿地狼藉。玄知望著石桌的裂痕,輕聲道:“二十年前那場叛亂,幕后主使一直沒找到。這些年我走遍南域,終于發現母蠱宿主很可能藏在......”
“太陰界。”謝初婧突然接話。
玄知猛地抬頭。
“蝕心蠱性喜陰寒,太陰界的《九幽錄》中記載過一種禁術,能以子蠱為引,隔空吸取宿主修為?!彼従彅傞_染血的掌心,“這些天我翻遍了師尊書房的典籍,大概猜到了七分?!?/p>
夜風吹散了她未束的長發。阿曇焦急地蹭著她的腳踝,她卻只是靜靜看著玄知:“弟子只問一句——三日后,師尊是要除蠱,還是要......殺人?”
青燈殘焰在玄知眼中明明滅滅。許久,他伸手拂去她肩頭的落花,答非所問:
“你很像年輕時的我?!?/p>
“所以,我絕不會讓你走上我的老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