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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博士重生從接生婆開局

第34章流民營的硝煙

臨安城外的流民營,如同大地上一塊潰爛的瘡疤。暮春的暖風本該帶來生機,在此處卻只卷起塵土和絕望的氣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群如同蠕動的蟻群,擠在用破布和茅草搭成的窩棚間,渾濁的眼睛里只剩下對下一口吃食的麻木渴望。渾濁的污水順著地勢,在低洼處匯聚成散發(fā)著惡臭的泥塘,蚊蠅如同黑云般在污物上盤旋嗡鳴。空氣里彌漫著排泄物的臊臭、腐爛食物的酸敗,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心頭發(fā)緊的腥氣。

陳婉娘站在濟婦科后門的小坡上,望著這片蔓延的灰敗景象,眉頭緊鎖。濟婦科遭劫的狼藉已在張屠戶和匠戶們的幫助下清理干凈,門板重新加固,藥材能用的都仔細挑揀出來,無法使用的則付之一炬。李氏的手背燙傷在持續(xù)的冷水浸泡和獾油涂抹下,紅腫漸消,水泡癟塌,新皮正在艱難生長。那個被燙傷的地痞,在陳婉娘每日烈酒清洗、獾油外敷的救治下,竟也撿回了一條命,只是半邊臉和手臂留下了猙獰扭曲的疤痕,整日縮在濟婦科后院柴房里,眼神躲閃,不敢見人。

然而,濟婦科門前的平靜只是暫時的假象。一種更致命的陰影,正從這片流民聚集的污穢之地悄然升起,帶著死亡的腐臭,悄然逼近。

最初是零星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負責給流民施粥的衙役和附近憂心忡忡的農戶間低語傳遞:東頭窩棚那個跛腳老漢,昨夜突然上吐下瀉,拉得像米湯水,天沒亮人就沒了,硬邦邦的。接著,西邊幾個擠在一起的孩子,也發(fā)起病來,吐得昏天黑地,小腿肚子抽筋抽得人看著都疼,眼窩子也陷下去了,像被鬼吸干了精氣神。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珠,迅速暈染開來。沒人敢靠近那些傳出呻吟和惡臭的窩棚,衙役送粥時也隔著老遠,將破碗丟下便逃也似地離開。

“霍亂。”陳婉娘站在小坡上,望著流民營中幾處明顯死寂下來的角落,唇齒間吐出這兩個冰冷沉重的字眼。她太熟悉了。急性起病、劇烈吐瀉、米泔水樣便、脫水休克、肌肉痙攣(腓腸肌尤甚)、眼窩深陷……這致命的弧菌,正在這片缺乏清潔水源、衛(wèi)生條件惡劣到極致的土壤里瘋狂滋生蔓延!

“師父!”李氏臉色蒼白地跑過來,聲音帶著驚惶,“流民營那邊……送粥的老王頭說,像是……像是‘癟螺痧’(霍亂古稱)!死了好幾個了!吐的拉的都……都嚇死人!衙役們把東頭那片都圍起來了,不讓進也不讓出,可里面……里面還有好多活人啊!”

陳婉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圍而不治?這和當初冷宮對待天花疫病的思路如出一轍!任其自生自滅,甚至可能……一把火燒個干凈!

“備車!”陳婉娘轉身,聲音斬釘截鐵,“不,備驢!驢車更快!把家里所有的粗麻布、生石灰、烈酒、粗鹽、紅糖、還有那幾口大陶缸,都搬上車!還有,把后院那幾捆艾草和雄黃也帶上!快!”

“師父!您……您要去流民營?”李氏嚇得臉都白了,“那可是‘虎列拉’(霍亂另一古稱)!沾上就……”

“是霍亂。”陳婉娘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沾上未必死,不救一定死!備車!”她不再解釋,快步走進藥鋪,翻出自己珍藏的一小盒德妃所贈、品相極佳的“凝露丸”,又找出幾味清熱解毒的草藥包好。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個沾著污跡的紫檀木匣上——免死鐵券。她略一沉吟,將其取出,揣入懷中。此去兇險,這冰冷的玄金,或許是她最后的護身符。

簡陋的驢車在李氏和幾個半大丫頭驚恐又擔憂的目光中,吱吱呀呀駛離濟婦科后巷,直奔城外流民營。車輪碾過坑洼的土路,揚起滾滾黃塵。越靠近流民營,那股混合著污物、死亡和絕望的氣息便愈發(fā)濃烈刺鼻。

流民營東側,果然已被數十名如臨大敵的衙役用長矛和拒馬重重圍住。里面隱約傳來壓抑的呻吟、孩童的啼哭和令人心悸的嘔吐聲。圍觀的流民被驅趕得更遠,個個面如土色,眼神驚恐。

“站住!干什么的?”一個班頭模樣的衙役厲聲喝止了陳婉娘的驢車,長矛斜指,臉上寫滿了緊張與嫌惡,“奉府尊大人令!此乃疫區(qū)!任何人不得靠近!速速退去!”

陳婉娘跳下驢車,從懷中掏出那面玄鐵赤金的免死鐵券,高高舉起!夕陽的余暉落在“金針濟世,恩澤天家”八個鏨金大字上,折射出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光芒!

“吾乃御賜‘金針夫人’陳婉娘!奉圣諭濟世活人!見此鐵券如見天顏!”她的聲音清越,穿透了營地的嘈雜,“速去通稟府尊!流民營霍亂橫行,需立設隔離救治之所!遲則疫氣蔓延,臨安城危矣!爾等阻我救治,貽害全城,該當何罪?!”

那班頭何曾見過此等御賜重物,被那金光和“如見天顏”四字駭得魂飛魄散,噗通跪倒:“夫……夫人恕罪!小人……小人這就去通稟府尊大人!”連滾爬爬地去了。

鐵券之光,暫時劈開了封鎖。陳婉娘不再理會那些驚疑不定的衙役,指揮著趕車的老仆和幾個膽大的流民,將驢車上的物資迅速卸下,就在衙役封鎖線外、靠近一處地勢略高、相對干燥且有廢棄土井的地方開始布置。

“清場!以此井為中心,方圓二十丈內所有窩棚,盡數拆除!人挪走!”陳婉娘聲音不容置疑。

“挖深坑!兩個!一個埋污物,一個埋尸骸!坑壁坑底,厚撒生石灰!”

“取井水!所有盛水器皿,用沸水煮過!取水前,雙手必以烈酒擦拭!”

“搭棚!用帶來的粗麻布,分隔出三區(qū):重癥吐瀉區(qū)!輕癥觀察區(qū)!潔凈醫(yī)護區(qū)!各區(qū)之間,以生石灰劃白線為界!越界者,立驅之!”

“收集草木灰!越多越好!快!”

她的指令清晰、迅疾,帶著一種臨危不亂的力量。衙役們在鐵券的威壓下,不敢阻攔,反而被驅使著幫忙拆棚、挖坑。流民中一些尚有氣力的漢子,看到一絲生機,也自發(fā)地聽從指揮。生石灰刺鼻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一片混亂中,一個簡陋卻壁壘分明的隔離區(qū)雛形正在迅速形成。

陳婉娘親自走到那口廢棄的土井旁。水質渾濁,漂浮著枯枝敗葉。她命人反復打水,倒掉數桶,直至水色稍清。接著,她取來帶來的粗鹽、紅糖和那盒珍貴的凝露丸。

“看仔細了!”她對著身邊幾個被臨時指定為“醫(yī)護”的流民婦人高聲道,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關注著這邊動靜的人耳中,“此乃救命水!取清水一升(約一木瓢),入此粗鹽三指撮(約3克),入紅糖一滿勺(約20克),再取此‘凝露丸’一粒,碾碎成粉,化入水中!”她將一顆凝露丸碾碎,金黃的粉末融入渾濁的水中,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

“此水名為‘口服補液鹽’!”陳婉娘舀起一小勺渾濁的鹽水,“霍亂之兇,在于吐瀉失水,津液枯竭!此水雖濁,卻可救命!凡能飲水者,無論吐瀉如何劇烈,務必小口、多次,源源不斷喂服!吐了再喂!拉了更要喂!只要有一線生機,便以此水吊命!此乃活人之本!切記!”

她親自示范,將鹽水喂給一個蜷縮在母親懷中、眼窩深陷、脫水嚴重、奄奄一息的孩童。孩子本能地抗拒著咸澀的水,但在陳婉娘耐心的、一次次小勺的喂服下,喉嚨艱難地滾動了幾下,竟真的咽下去一些。那母親絕望的眼神中,驟然迸發(fā)出一絲微光。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充滿惡毒的女聲如同毒蛇般在人群中響起,瞬間撕裂了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

“毒!那是毒水!大家別信這妖婦!她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在下毒!她和官府串通好了,要用毒水把咱們都毒死,好一把火燒干凈省事!你們看她那水,又渾又臟,還加鹽加糖加怪粉!霍亂吐瀉本就脫水,喝這咸水,不是催命是什么?妖婦!剖腹取子的邪術害死了貴妃娘娘還不夠,如今又要來毒殺流民滅口了!大家別喝!砸了她的毒缸!”

人群轟然騷動!本就驚恐絕望的流民,如同驚弓之鳥,瞬間被點燃了猜疑和恐懼!無數道目光,驚疑、憤怒、恐懼地射向陳婉娘和她手中那碗渾濁的鹽水!剛剛接過鹽水準備喂給家人的婦人,手一抖,碗“啪”地摔在地上,渾濁的液體四濺!

陳婉娘猛地抬頭,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窩棚陰影里,一個裹著頭巾、臉上涂著污泥,卻掩不住那雙怨毒如蛇蝎的眼睛!蘇琴!果然是她在背后煽風點火!

“妖婦!滾出去!”

“毒死人的劊子手!”

“官府和她是一伙的!要毒死我們!”

群情瞬間激憤!石塊、泥塊如同雨點般砸向隔離區(qū),砸向陳婉娘和她身邊的木桶陶缸!幾個正在搭建隔離棚的流民也嚇得縮回了手。衙役們緊張地握緊了長矛,現場秩序眼看就要徹底崩潰!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數十名盔甲鮮明的府兵簇擁著一頂青呢官轎,疾馳而至!轎簾掀開,臨安太守周顯陰沉著臉,在師爺和護衛(wèi)的簇擁下走了出來。他的目光先是掃過混亂的場面、地上摔碎的陶碗和渾濁的鹽水,又冷冷地落在陰影中那個眼神躲閃的蘇琴身上,最后才看向高舉免死鐵券、孤身立于混亂中心的陳婉娘。

“肅靜!”周顯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官威,瞬間壓住了部分騷動。他看向陳婉娘,眼神復雜,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權衡:“金針夫人,你在此設棚熬水,意欲何為?此等渾濁之水,如何能飲?流民無知,恐慌生亂,夫人可曾預料?”

這話看似責問,實則給了陳婉娘當眾解釋的機會,也暗示了流民的恐慌情有可原。

陳婉娘迎著周顯的目光,毫無懼色,聲音朗朗,穿透全場:“府尊大人明鑒!此水渾濁,乃因井水本濁,非常時期,活命為先!水中所加,僅粗鹽、紅糖及清熱解毒之藥粉!鹽糖入水,乃為補充吐瀉所失之‘津液’(體液電解質)!霍亂兇險,十死七八,非因疫毒,實因脫水!津液枯竭,臟腑皆敗!此‘口服補液鹽’之法,乃民婦查考古籍、結合醫(yī)理所得,于津液枯竭之證,有吊命續(xù)生之奇效!若大人不信——”

她猛地彎腰,從地上那灘摔碎的陶碗污水中,用手指蘸起一小點渾濁的、混合著泥土的鹽水,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注視下,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

咸、澀、土腥味瞬間充斥口腔。

“——大人請看!此水有毒無毒?!”她咽下那口水,目光灼灼地盯著周顯,又掃過全場呆滯的流民,“民婦若存歹心,何須親身試毒?民婦若有邪術,何須在此流汗出力?疫病當前,謠言殺心!阻我救人者,才是真正欲置流民于死地、欲陷臨安城于水火之元兇!”

全場死寂!只剩下風卷塵土的嗚咽。

所有人都被陳婉娘這以身試“毒水”的舉動震住了!連周顯的瞳孔都猛地一縮。蘇琴藏在陰影里的臉瞬間煞白,身體微微發(fā)抖。

“好!好一個金針夫人!好一個濟世之心!”周顯沉默片刻,忽然撫掌,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府信你!此‘口服補液鹽’之法,即日起,為流民營救治霍亂之根本!所有衙役、府兵聽令!全力協助金針夫人!凡有阻撓救治、散布謠言、煽動人心者——”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狠狠刺向蘇琴藏身的角落,“——無論何人,無論何背景,一律視作散播瘟疫、禍亂州府之重犯,立拿枷號!嚴懲不貸!”

“遵命!”衙役府兵齊聲應諾,聲震四野。

周顯的目光最后落在陳婉娘身上,語氣放緩:“夫人所需一切,本府即刻調撥!生石灰、粗鹽、紅糖、麻布、藥材,源源供給!此疫不除,夫人便是臨安城百萬生民的恩人!”

陳婉娘微微頷首:“謝府尊大人。”心中卻是一片雪亮。周顯此刻的鼎力支持,絕非單純信她救人,他抓到了蘇琴煽動的現行,更抓住了蘇家一個天大的把柄——在流民營生死關頭,蘇家的人(蘇琴)竟敢造謠生事,阻撓救治,試圖引發(fā)民變!這頂“禍亂州府”的大帽子扣下來,足以成為壓垮蘇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周顯轉向身邊師爺,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冰冷的殺伐決斷:“即刻查抄蘇氏‘保和堂’總號及城內所有分號!以囤積居奇、藥價虛高、擾亂民生之名!將其庫中所有生石灰、粗鹽、藥材、布匹,盡數征調,運至此處疫區(qū)!若有抵抗,枷號示眾!”

師爺躬身領命,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塵埃落定。在府兵衙役的強力彈壓和周顯的明確表態(tài)下,流民的恐慌被暫時壓制下去。隔離區(qū)在陳婉娘的指揮下,如同一個巨大的、精密運轉的醫(yī)療機器,開始全速運轉。

石灰消殺流程:

入口設“石灰池”:所有進入隔離區(qū)人員(包括醫(yī)護、送物資者),必須赤腳踏過鋪滿厚厚生石灰的淺坑,鞋底衣物沾染的污穢被初步殺滅。

手部烈酒搓洗:踏過石灰池后,立即用烈酒反復搓洗雙手,直至刺鼻酒味覆蓋皮膚。

區(qū)域間“石灰線”隔絕:重癥區(qū)、輕癥區(qū)、醫(yī)護區(qū)之間,以寬半尺、厚撒生石灰的白線嚴格分隔,越線者立驅。

污物處理“三石灰”:所有病人排泄物、嘔吐物,必須立刻傾倒入專用深坑,傾倒后立即覆蓋一層厚生石灰;坑滿后,再覆厚土及厚石灰,徹底封埋。沾染污物的布片、草席,能燒則燒,不能燒則浸入石灰漿。

尸體“石灰裹”:不幸亡故者,以厚生石灰遍撒尸身,再用浸透石灰漿的粗麻布嚴密包裹,深埋于另一專用尸坑,坑底坑壁坑頂,皆厚撒石灰。

水源“石灰沉”:每日取用井水前,投入適量生石灰粉末,攪勻靜置沉淀,取上層較清之水再煮沸使用。

環(huán)境“石灰潑”:每日早晚,用大量石灰水潑灑隔離區(qū)地面、窩棚邊緣,尤其是污物坑、尸坑周邊。

口服補液鹽(古法改良版)配方與使用:

清水:1升(約一大木瓢)。

粗鹽:3指撮(拇指、食指、中指并攏所撮之量,約3克)。補充鈉離子。

紅糖:1滿勺(普通湯匙,約20克)。補充能量及少量鉀離子。

凝露丸粉:1粒(清熱解毒,輔助抑菌,緩解腸道癥狀)。

草木灰浸出液(替代碳酸氫鈉):取潔凈草木灰一小把,用少量沸水浸泡攪拌,靜置澄清后取上清液約50毫升加入。提供堿性,糾正酸中毒,補充微量鉀。

用法:攪拌均勻,不拘時喂服。清醒者小口慢飲;昏迷或嘔吐劇烈者,用干凈蘆葦管或小勺,一滴一滴喂入口中,順著嘴角滲入咽部。吐了再喂,拉了更要喂。目標:24小時內盡可能補充丟失體液。

隔離區(qū)內,景象觸目驚心,卻又有條不紊。石灰刺鼻的白霧彌漫,烈酒的辛辣氣息混雜其中。重癥區(qū)的窩棚下,橫七豎八躺著劇烈吐瀉、脫水嚴重的病人,身下墊著厚厚的草木灰和草席。臨時培訓的流民婦人,按照陳婉娘教授的方法,一次次用蘆葦管或小勺,將渾濁的“救命水”耐心地喂入病人口中,哪怕對方吐得昏天黑地,也毫不氣餒。輕癥區(qū)的人則被強制大量飲用補液鹽,并觀察病情變化。醫(yī)護區(qū)里,陳婉娘帶著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用烈酒擦拭雙手,處理著源源不斷送來的污染布片,調配著補液鹽,不時穿梭于各區(qū)查看。

死亡依舊存在,深坑里很快堆疊起裹著石灰麻布的尸體。但奇跡也在發(fā)生!一些脫水嚴重、眼窩深陷、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在持續(xù)不斷的補液鹽喂服下,劇烈的嘔吐竟真的逐漸緩解,拉出的也不再是純水樣的米泔便,干裂的嘴唇也似乎恢復了一絲潤澤!生的希望,如同石灰地縫里頑強鉆出的小草,在絕望的焦土上艱難地蔓延。

周顯站在隔離區(qū)外的高處,望著里面忙碌的景象和那些被從死亡線上拉回的面孔,又望了望臨安城方向——那里,他派去查抄蘇家藥鋪的府兵,想必已如狼似虎地撞開了“保和堂”厚重的大門。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蘇家,這顆依附于皇后、在臨安盤踞多年、屢次給他添堵的毒瘤,終于被他抓住了名正言順、一舉拔除的良機!金針夫人這把刀,借得正是時候!

而在隔離區(qū)最邊緣的陰影里,蘇琴望著那一片象征著死亡的石灰白,望著被衙役嚴密看守的蘇家藥鋪方向,又望著在病患間奔忙、如同定海神針般的陳婉娘,眼中怨毒幾乎凝成實質。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滲出。完了,蘇家完了。而這一切,都是拜這個賤婦所賜!她猛地轉身,如同受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暮色更深的荒野之中。仇恨的種子,在硝煙未散的流民營外,深深埋下。

流民營的硝煙并未散盡,霍亂的魔影仍在徘徊。石灰刺鼻的白,與死亡沉郁的黑,在暮色中交織。陳婉娘直起酸痛的腰背,抹去額角的汗珠與石灰粉末,目光掠過那些在補液鹽滋潤下艱難喘息、眼窩中重新凝聚起微弱生機的面孔。她走到一處新挖的埋尸坑旁,默默撒下一把厚石灰。白色的粉末覆蓋上裹尸布的粗糙輪廓,也覆蓋著蘇家轟然倒塌的野心。太守周顯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城的官道上,帶著收繳蘇家藥庫的“戰(zhàn)利品”和一紙注定嚴厲的奏章。陳婉娘知道,這場與死神賽跑的戰(zhàn)役遠未結束,每一滴渾濁的鹽水都是生的籌碼,而蘇琴遁入荒野時那淬毒的眼神,預示著下一場暗處的硝煙,已在不遠處悄然點燃。

西北風真的很甜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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