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的周爸爸放下報紙，看向周君逸：“老大，你弟弟說要跟小枝去Y國？”

周君逸的黑眸掃過周君兮緊繃的側臉：“聽媽提了一嘴，手續辦好了？”后面一句是對著周君兮，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

周君兮的目光不知何時瞥向葉有枝掀起的褲腳，哪里有一塊淺青，像被窗沿硌出來的，昨晚紅玫瑰翻窗時動作那么利落地消失在夜色里，原來她后來自己醒了？

“小兮？”周君逸又喊了一聲。

“啊，嗯。”周君兮被這一喊回了神，不過也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我昨晚沒有睡好。”

“嘿嘿，是被雷聲嚇醒了吧！”葉有枝賊兮兮的偷笑著。

“怎么可能！”周君兮立馬反駁道。

葉有枝像是想起了什么，狡黠的說著：“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四歲的時候嚇得鉆到我被子里，還尿濕我的床。”

“葉有枝！”周君兮咬牙切齒著。

周家其他人的嘴角都拼命忍著不上揚，周父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開口著：“下次睡前檢查好窗戶，實在怕打雷，就給小兮打電話，他睡得淺，讓他給陪你聊天?！边@話算是給周君兮遞了臺階。

沒想到葉有枝先瞪了過來：“誰要給他打電話啊？他上次還笑我怕黑呢！”

“我哪有？”周君兮反駁，嘴角卻悄悄松了點，“明明是你自己半夜抱著枕頭跑到我房間……”

“周君兮你閉嘴！”葉有枝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差點帶翻豆漿碗。

“哎哎哎慢點！”周媽媽笑著拉開兩人，“多大了還鬧，快吃飯?！?/p>

餐桌上的氣氛重新活絡起來，葉有枝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跟周媽媽聊天；周爸爸翻著報紙，眼角的余光卻始終沒離開兩個孩子。

周君逸慢悠悠地喝著牛奶，壓低聲音和周君兮說話：“小兮，手續辦好沒？”

“嗯，過幾天就走了，我今天讓你的助理幫我提前去送請假條了，”周君兮扒拉著粥，“訂了后天上午十點的機票?！?/p>

“這么急？”周君逸挑眉，“住的地方呢？要不要讓Y國分公司的人安排？”

“不用，我訂了市中心的酒店，枝枝想去古董街，”周君兮抬眼，飛快地跟大哥對視了一眼，“我訂的地方離古董街近，方便?！?/p>

他沒說的是，昨晚黑鷹跑了之后，他連夜查了Y國的酒店，特意挑了家安保系統最完善的，是孤鷹組織在當地的聯絡點，就在那家酒店對面的寫字樓里。

“那我安排分公司的人在機場等你們，到時候由他們送你們去酒店?！敝芫輨e有深意的說道。

周君兮沒有再拒絕大哥安排的人，可不是表面上說的“分公司的人”這么簡單，Y國，艾瑞克的家族也在。

陽光越發明亮，透過餐廳的落地窗灑進來，在葉有枝的發梢鍍上一層金邊，沒有人再繼續說話了，只有她還在跟周媽媽說笑著，完全沒察覺這頓早餐里藏著多少沒說出口的擔憂。

周君兮著眼睛亮晶晶的葉有枝，那里面映著餐廳的燈光，干凈得像塊透明的玻璃。她好像完全不記得紅玫瑰翻窗的事，也不記得那些關于Y國的爭執，就像個普通的、期待旅行的小姑娘。

不知道為什么周君兮又想起昨夜紅玫瑰翻窗時，酒紅色裙擺掃過窗臺的弧度。同一個人，兩種模樣，像枚硬幣的正反面，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捏在手里。

所以，紅玫瑰的出現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君兮不敢深想，只覺得心臟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

視線里突然多了一個白胖的小包子，周君兮抬眼正好對上葉有枝亮晶晶的眼睛，她正舉著半塊流沙包沖他晃：“給你吃，甜的！”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周君兮接過流沙包，咬了一大口，嗯，是甜絲絲的，或許跟著她去Y國，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能親眼看著她。

突然葉有枝沖周君兮做了個鬼臉，轉身又跟周媽媽聊起了天。周君兮看著她笑得彎彎的眼睛，突然覺得那些糾結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不管是葉有枝還是紅玫瑰，他好像……都只能這樣跟著了。

至于那些藏在暗處的波瀾，就讓他們這些人，慢慢扛吧。

葉有枝正跟周媽媽說得起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對了阿姨，我昨天在書店看到本《Y國博物館指南》，可惜沒帶夠錢，等會我給周君兮早點補習完去買?！?/p>

周君兮咬著流沙包的動作頓了頓，他記得那本書，封面印著金色鳶尾花，上周葉有枝還拉著他在網上搜過，說是有機會想照著指南去看羅西家族捐贈的那批古董鐘表，不過當時他沒有在意，也根本不知道葉有枝提交了交換生名額的申請。

“我幫你買了吧?！敝芫庋氏伦炖锏奶鹉仯曇粲悬c悶，“早上讓大哥的助理順路去取了?！?/p>

葉有枝眼睛一亮：“真的？你太好了！”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那你再幫我帶本《Y國黑幫秘聞》，上次在圖書館沒借到，據說里面寫了好多老故事……”

“不行。”周君兮想都沒想就拒絕，指尖下意識攥緊了筷子，“那種亂七八糟的書有什么好看的?！?/p>

葉有枝的臉立刻垮下來，像只被戳破氣的氣球：“你管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也不行?！敝芫萃蝗婚_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上學就該看課本，別整天琢磨些沒用的?！?/p>

葉有枝被噎得說不出話，委屈地戳著盤子里的蛋羹。周君兮看著她泛紅的眼角，心里有點發緊，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近來藏在葉有枝意識角落里的“紅玫瑰的記憶”總是時不時冒出來勾她一下，更不知道兩年前的事情能夠瞞多久。

“好了好了，多大點事?！敝軏寢尨驁A場，又給葉有枝夾了個蝦餃，“等從Y國回來，阿姨給你找幾本正經的歷史書，比那些瞎編的秘聞有意思多了。”

葉有枝“哼”了一聲，卻還是把蝦餃塞進了嘴里。

周君兮悄悄松了口氣，抬頭時正對上周君逸的目光，大哥的眼神里沒什么表情，卻像在說“你看，她自己都在往危險里鉆”。

早餐在一陣不算尷尬的沉默里收尾。

葉有枝背起包想要拽著周君兮趕緊上書房補習去，卻被周君兮一把拉?。骸邦^發亂了?！彼謳退杨~前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耳廓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謝、謝謝……”葉有枝的耳朵唰地紅了，轉身就跑，“快點上樓，成績這樣也不知道干什么非要請假一起去，還不用點心聽課?！编止就?，就迎著照射進來的晨光沖進了書房。

看著這樣充滿活力的葉有枝，周君兮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周君兮跟著她的腳步，一步步踩進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