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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美人如緞:汴京小裁縫的潑天富貴

第一章爛攤子

汴河的水,在冬月里總帶著股刺骨的陰寒。

幾縷帶著濕氣的白霧貼著渾濁的水面浮動,仿佛從河底蒸騰出的怨氣。

河風打著旋兒,卷起岸邊幾片枯黃的柳葉,又狠狠摜在冰冷的水泥碼頭上。日頭才剛偏西,天光已經(jīng)灰敗得像是蒙了層臟兮兮的麻布,沉沉壓著這條承載了無數(shù)悲歡的河流。

“噗通!”

一聲沉悶的落水聲,短暫地撕裂了暮色里的沉寂,隨即又被流淌的河水無情地吞沒。岸

邊稀稀疏疏幾個縮著脖子趕路的人,只聽得那聲響,扭頭的功夫,渾濁的河面上只留下一圈圈不住擴散的漣漪,幾個泡沫掙扎著冒上來,又迅速破滅。

一個空癟的酒葫蘆在水渦邊打著轉,被水流推搡著,慢悠悠地向下游漂去,像一道黑色的、不祥的句點。

沒人多看一眼。

汴京城的悲歡離合太多,一個醉漢失足落水,濺不起多大水花。

水花尚未徹底平息,隔著幾條街巷,一個逼仄狹窄的鋪面后間內,光線同樣昏沉。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陳舊的米漿和劣質染料的混合氣味。

一張磨得油亮的舊方桌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上面鋪開一件半舊不新的茶色羅裙。裙擺被拆開了一小半,褪了色的茶色綢料邊緣散亂著幾根拆下的絲線。

一只骨節(jié)分明、卻明顯粗糙的手正捏著一根細小的銀針,針尖在昏暗中偶爾閃過一點微光。手指靈巧地翻動、挑撥,動作穩(wěn)定得不帶一絲顫抖,耐心地將那些拆下的、還算能用的小塊料子挑揀出來。

溫錦繡垂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緒。她的嘴唇抿成一條薄而倔強的線,所有的精神氣似乎都凝聚在那根縫衣針的尖上。

針線活兒是她生來就浸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是這方寸小鋪賴以茍延殘喘的根基。鋪子門面窄小得可憐,掛在門楣上那塊寫著“溫記制衣”的木牌,字跡早就模糊不清,蒙著一層擦不掉的塵垢。

“咳…姐……”

角落里的破木凳上,溫如玉蜷縮著,像只怕冷的貓。

她拍了拍沾著饅頭屑的衣襟,聲音帶著點撒嬌般的抱怨,在這死水般的寂靜里顯得格外突兀。

“姐,你說,我們倆,模樣也不差吧?”溫如玉小鹿似的圓眼睛轉了轉,帶著點不諳世事的天真,又隱約有幾分對富足生活的熱切向往,“隔壁街那個賣炊餅的王麻子,臉上坑坑洼洼的,聽說都娶了第三房小妾了!咱們……咱就不能琢磨琢磨,尋個闊綽點的姐夫么?”

溫錦繡眼皮都沒抬一下,銀針依舊在指尖翻飛,精準地刺入茶色的綢料,又利落地穿出,帶起一根細若游絲的水綠色線頭,她正試圖將那抹跳脫些的綠巧妙地嵌進死氣沉沉的茶色里。她是溫家的大女兒,今年只有16歲,得益于父母裁縫的手藝,她衣著雖舊,卻整潔合體。身上是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灰、但質地尚可的豆綠色窄袖短襦,領口和前襟沒有繁復的繡花,只有簡潔的素色鑲邊。下身是一條半舊的深青色兩片裙,裙擺處能看到一兩處精心修補過的、顏色略深的補丁,針腳細密,不仔細看幾乎難以察覺。

墨黑的長發(fā)在腦后挽了個利落的圓髻,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普通木簪固定,露出清秀的臉龐和纖細的脖頸。

“哎呀,想想又不費勁!”溫如玉不死心,挪了挪身子,湊近了些,“你看咱這鋪子,三天兩頭見不著一個銅板。爹……爹他又……”她的話頭猛地剎住,意識到自己踩到了不該觸碰的禁區(qū),圓潤的臉頰上掠過一絲慌亂,后面的話像被卡在了喉嚨里。

溫如玉是溫錦繡的妹妹,才過了14歲生辰,她穿著姐姐前兩年穿小了的舊夾襖,襖面是素雅的月白色細棉布,雖然顏色褪了些,但料子還在,袖口和前襟有磨損,但也用同色布仔細地打了補丁。夾襖下露出的裙擺顏色略顯陳舊。她的頭發(fā)梳成兩個簡單的雙丫髻,用普通的紅頭繩系著,小臉圓潤,眼睛大而圓,像不諳世事的小鹿,此刻正靈活地轉動著。

見沒人理自己,溫如玉訕訕地縮了回去,重新抱起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百無聊賴地扯著自己裙角上磨出的毛邊,小聲道:“我就是想……想頓頓能吃上熱乎肉包子……”

死寂重新籠罩了小小的后間。只有針尖穿透布料的輕微“嗤嗤”聲,單調、重復,固執(zhí)地對抗著無孔不入的寒意和絕望。

溫錦繡的目光落在裙擺上那抹新添的水綠,線條柔韌地蜿蜒,像初春河岸悄悄探頭的嫩柳,在這片陳舊的茶色里硬是掙出一點生氣。

這手藝,是娘親手把手教的。娘親的手指也總是這樣靈巧,能在最廉價的邊角料里翻出花樣,繡出讓人眼前一亮的生機。可娘親……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閉上后,這雙巧手就再也掙不來足夠的熱乎飯食和安穩(wěn)了。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剛剛妹妹提及的“爹”。那個名字像冰錐,猛地扎進心頭。他這次出去,又是幾天未歸?手里攥著家里最后那點銅板,說是去尋城西舊友借點銀子貼補家用......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炸開!

不是敲門!

是門板被巨力硬生生砸穿、碎裂的恐怖聲響!木屑和碎裂的木板碎片如同炸開的冰雹,裹挾著門外灌進來的凜冽寒風,劈頭蓋臉地砸進了這間本就逼仄昏暗的后間!

溫如玉嚇得尖叫一聲,手里的粗陶碗“哐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整個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跳起來,連忙躲在姐姐身后。

溫錦繡指尖的銀針在巨大的震動中脫手飛出,“叮”一聲輕響,掉落在桌角的陰影里。

一個高大粗壯的身影堵在了門口碎裂的大洞前,像一座驟然壓下來的鐵塔,擋住了外面僅存的一點天光。來人穿著油光锃亮的褐色皮襖,領口敞開著,露出粗壯的脖子和一片令人不適的、長滿黑毛的胸膛。他滿臉橫肉,油光滿面,一雙三角眼兇狠地掃視著屋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戾氣。他一手還拎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棍頭沾滿了新鮮的門板碎屑。

是城西放印子錢的黃鐵頭!妹妹溫如玉曾見過他一次,那張兇神惡煞的臉成了她好幾個晚上的噩夢。

“溫老狗呢?滾出來!”黃鐵頭的嗓門像破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唾沫星子隨著吼聲四處飛濺,“他娘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欠老子的十兩銀子,連本帶利,滾成十五兩了!今兒再不還,老子扒了你們家的皮!”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溫錦繡。她扶著桌子邊緣,指尖深深掐進木頭里才勉強支撐著站起身,強迫自己挺直那單薄的背脊。

鋪子里微薄的收入,爹偶爾拿回來的銅板,連日常的粟米窩頭都買不齊全,更遑論十五兩——那幾乎是她們姐妹活一輩子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

“黃……黃爺,”溫錦繡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粗糲的砂紙磨過喉嚨,盡管極力控制,尾音仍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我爹……他不在家。能不能……再寬限些時日?我們……我們在攢……”

“攢?”黃鐵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發(fā)出“嗬嗬”的怪笑,油膩的臉上滿是鄙夷和殘忍,“就憑你們這耗子都不鉆的破鋪子?靠給窮鬼改幾件破衣爛衫攢?攢到下輩子去嗎?嗯?”

他猛地揚起手中的粗木棍,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砸在溫錦繡身旁那張唯一完好的木椅上!

“嘩啦!”

脆弱的木椅瞬間四分五裂,木屑迸射!

“啊——!”溫如玉發(fā)出更凄厲的尖叫,死死捂住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

溫錦繡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煞白如紙,看著那瞬間化為齏粉的椅子,仿佛看到的是自己姐妹倆同樣不堪一擊的命運。她咬緊了下唇,一股鐵銹般的腥甜在口中彌漫開來。

“沒錢?”黃鐵頭獰笑著,目光像毒蛇的芯子,陰冷地在狹窄鋪面和姐妹倆身上舔舐、盤算,最后定格在溫錦繡那張雖然蒼白卻難掩清麗的臉龐上,“行啊,沒錢有沒錢的還法!把你妹妹押給老子,去給王員外家抵半個月債,伺候好了,利息給你抹了!”

溫如玉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變成了破碎的嗚咽和更劇烈的顫抖,冰涼的手指死死抓住姐姐背后的衣料。

“不行!”溫錦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凄厲的決絕,像護崽的母獸,猛地張開雙臂,將妹妹更緊地護在身后,單薄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黃爺,禍不及家人!我爹欠的債,我們認!鋪子……鋪子在!您拿鋪子抵!”

“鋪子?”黃鐵頭嗤笑一聲,三角眼里全是赤裸裸的不屑和嘲弄,仿佛在看一堆一文不值的垃圾,“就這破雞窩?能值幾個大子兒?頂天了算你三兩銀子!剩下的十二兩,你拿什么填?拿你身上這幾兩肉嗎?”他輕佻的目光在溫錦繡身上刮過。

冰冷和屈辱感如同冰水澆頭,讓溫錦繡渾身發(fā)麻。她死死咬著牙關,牙齒咯咯作響,指甲掐進掌心,刺痛感讓她保持著一絲清醒。鋪子!這是娘留下的最后一點念想,是她們姐妹唯一的活路!不能,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它被奪走!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黃鐵頭身后一個留著兩撇鼠須、穿著褐色短打的干瘦跟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湊到黃鐵頭耳邊,壓低了聲音嘀咕了幾句,手指還朝著鋪子角落里一個落滿灰塵的舊木箱虛點了點。

黃鐵頭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三角眼里的兇光閃爍不定,似乎在權衡著什么。片刻,他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冷哼,猛地伸手探進懷里,摸索了一下,隨即狠狠一甩!

一個沉甸甸的、用深藍色粗布包裹著的物件,帶著一股陳年灰塵的氣息,“啪”一聲被重重摔在溫錦繡面前那張堆滿布料和線頭的方桌上!布包散開一角,露出一抹刺目的、幾乎要灼傷人眼的鮮亮紅色!

“差點忘了這茬!”黃鐵頭的聲音充滿了惡意,像淬了毒的冰,“兩個月前,你爹不是還接了個活么?聚豐樓馮三小姐的嫁衣!定金都收了八兩銀子!白紙黑字,畫了押的!人呢?衣裳呢?嗯?”

作家7KkH6d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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