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蠱殿的晨鐘敲到第七響時，安娜正對著銅鏡整理衣襟。在她的天眼視野里，鏡中自己的靈體泛著正紅色，火毒異能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這是成為圣女的第三日，玄塵圣祭司送來的《教務總綱》已背完前半卷，師傅青黛教的藥圃辨識術也摸到了門道。說起來，她拜入五毒教教主青黛門下才一個月，這位師傅自從發現安娜學習功法天賦異稟時，說話便總會帶著隨和的笑意，昨天還蹲在藥圃里教她辨認苜蓿草，指尖的翠綠靈體蹭著草葉，“這草看著普通，卻是豚鼠最愛吃的，等回了你定州姥姥家，讓安美多種點給招財進寶當口糧吃。”

“真要回定州？”此時安娜看到，安悅（娜諾）的深藍色靈體正擦拭著寒霜劍，冰紋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二長老昨晚還在藥圃燒紙錢，說‘圣女剛坐穩位置就跑回家，是對祖師不敬’，聽見就煩。”

青黛恰好從殿外走了進來，翠綠靈體上沾著些藥草的露珠，她看了眼安娜，忽然漫不經心的問道：“之前讓你練的‘百毒不侵心經’，練的怎么樣了？”

安娜聞言微怔，隨即正紅色靈體透出了篤定的光芒：“回師傅，弟子只要有空就會練，已能引毒炁在經脈中流轉三周而不傷身。”她指尖微動，火毒異能化作了細絲在腕間游走，“前幾日我還試著用它調和小紅的蠱毒，發現我已經能讓毒性更溫和卻不減威力了。”

青黛看著她坦然的模樣，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當年她也曾這樣問過那個天賦異稟的女孩，對方卻支支吾吾，后來更是在背地里謾罵五毒教，引的各大門派圍攻，差點兒讓教門覆滅。而眼前的安娜，不僅堅持了下來，還能將心法與蠱術融會貫通。她別過了臉，聲音有些發緊：“練的不錯……既然如此，今日便準你們回去。”

安娜敏銳的察覺到了師傅語氣里的微顫，正紅色靈體輕輕靠近，而后跪在了青黛面前鄭重的說道：“師傅放心，弟子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五毒教的教義，弟子時刻記在心上。”

青黛喉間哽了一下，強笑道：“走吧，早去早回。”轉身時，袖角沾著的藥草露珠滴落在地，像極了不易察覺的淚。

這時，安瑤的粉紫色靈體拎著行李箱從殿外進來，步子踏過石板路的靈體軌跡是輕快的虛線，“你們姥姥托人捎信說，農歷七月二十二的壽桃都蒸上了，就等你們倆回去切蛋糕了。”她看向安娜和安悅，眼底漾起了笑意，“再說下個月月底農歷八月二十六，也該給安美琢磨生日宴了。對了，神肖天宮和峨嵋派那邊剛傳訊，說門派事務繁忙，接娜諾和安美的日子推遲到四個月后了。”

安娜的精神力透過殿墻，“看”到了安美的粉色靈體正蹲在萬蠱殿門口，手里攥著個竹編小籠子。籠里的豚鼠靈體一黃一白，公的招財背上有星紋狀的淺棕靈斑，母的進寶是溫潤的乳白，腹部靈體微微隆起——那是懷孕的征兆，靈體里還藏著幾個米粒大的小光點，是即將成型的幼崽。這是全家僅有的兩只豚鼠，今年夏天剛從四老姑家抱來，算起來才一個半月多幾天，卻已經成了全家的心頭肉。

自從來了五毒教，它們竟成了全教的“團寵”：青黛教主總在藥圃摘最新鮮的苜蓿草給它們當零食，玄塵圣祭司與弟子們每次出任務回來，都會帶些各地的雜糧討好它們，連最嚴肅的大長老，路過籠子時也會忍不住多瞅兩眼——畢竟教里的日子不是打坐修煉，就是執行任務，這兩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倒成了難得的調劑。

“二長老來了。”安悅的紫色深影朝殿外努了努嘴，冰紋劍鞘的靈體映出了個灰黑靈體的影子，正背著手往這邊走，嘴里還嘟囔著“剛當圣女就懈怠”。

話音未落，安娜便看到，二長老的灰黑靈體已走到了門口，剛要開口，目光（在靈體視角里是道灰光）突然落在了安美懷里的籠子上。招財恰好支起了前爪，星紋靈斑在晨光里亮的顯眼，進寶則溫順的蜷著，鼻尖輕輕蹭著籠壁。那灰黑靈體猛的頓住了，嘟囔聲戛然而止，連靈體邊緣的煞氣都柔和了幾分。

“還……還帶著它倆呢？”二長老的聲音竟有些不自然，黑色身影往前湊了湊，“進寶的肚子又大了點兒，有人說它愛吃南邊產的甜薯干，我昨天讓弟子去采買了，還沒來的及送過去呢。”

安美眼睛一亮，穿著白色上衣的身影把籠子往他面前遞了遞：“二長老也喜歡它們呀？這是今年夏天從四老姑家抱來的，咱們才養了一個半月，招財可聰明了，會用爪子扒拉籠子打招呼呢！”

招財像是聽懂了似的，果然用小爪子輕輕扒了扒竹編，星紋靈體隨著動作一閃一閃。二長老竟露出了點笑意，伸手想摸，又怕嚇到了它們，于是便只好縮了回去：“罷了罷了，回定州就回定州吧，路上當心點兒，別讓風灌著進寶。剛養熟的小家伙，可別受了驚。”說完，竟轉身往藥圃走去，嘴里還念叨著“甜薯干得曬透了才好吃”。

“對了師傅，”安娜忽然開口，正紅色靈體轉向剛從店外走進來的青黛，“回去正趕上我和娜諾的生日，農歷七月二十二。下個月月底農歷八月二十六是安美的，姥姥說院子夠大，要是教里有人得空，也能去湊個熱鬧。”

青黛身穿綠衣，且身體與翠綠靈體聞言都笑了，指尖在半空畫了個旋：“這倒是好事。我去跟長老們說聲，玄塵他們幾個上次還念叨，說從沒見過凡界的生日蛋糕呢。”她抬手結印，淡綠色光網在殿中鋪開，“走吧，早回去早準備。”

安悅的深藍色靈體將寒霜劍收入了鞘中，目光掃過殿外——玄塵圣祭司的淺灰靈體正扒著門框張望，身后跟著幾個探頭探腦的弟子靈體，顯然是聽見了剛才的話。她沒說什么，只是唇角靈體微微上揚，轉身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光網裹著一行人騰空時，安娜望著下方漸漸縮小的山門，忽然想起一個半月前，她在定州小區的健身區，攥著汗濕的衣角對娜諾說“教我功法吧”的樣子。那時她跑兩圈就喘的扶墻，如今卻能引毒炁流轉自如。

“還記的爺爺家院子里的葡萄架嗎？”安美突然開口道，粉色的身影在光網里晃了晃，“那時候娜諾姐教我們跑步，我總拿木刀嚇唬安娜姐你，結果我自己還差點兒摔進了冬青叢。”

娜諾聞言，便笑著說道：“你還偷藏玉米餅喂招財，被姥姥發現追著打了半條街呢，哈哈哈。”“好啦姐！你就別笑我了好嗎？早知道我就不提這事兒了！”娜諾聞言，于是便說道：“好啦，逗你的，不過說起來，咱安娜姐這段時間倒提升了不少呢。”

隨后，她看向了安娜，“記的你第一次練‘踏雪無痕’的時候，踩著石板路像踩棉花似的，現在卻能在光網里站的這么穩了。”

安娜的正紅色靈體泛起暖意：“那時候奶奶總往我碗里塞肉，說減肥哪有長身體重要。現在想想，要是沒那段日子的鋪墊，我也練不成‘百毒不侵’。”

穿過云層時，定州城的輪廓漸漸清晰了起來：老胡同的灰瓦靈體連成了一片，姥姥家新樓的米白靈體在其中格外顯眼，院子里的苜蓿草靈體綠的發亮，一個灰藍色靈體正蹲在院角搭木窩——是姥姥張秀蘭，她的亮黃色上衣上沾著木屑，旁邊擺著個紅布包，里面露出了壽桃形狀的面點，泛著暖黃的光。

光網落地時悄無聲息，安美剛睜開眼就抱著籠子沖了進去，安娜看到她的粉色靈體撞進了姥姥張秀蘭的灰藍色靈體里：“姥姥！我們回來啦！你看招財進寶是不是胖了？”

張秀蘭笑著接過了籠子，抖落了幾縷陽光的金斑：“快進來，壽桃剛出鍋，特意留了兩個最大的給你姐倆。”她往安娜身后望了望，“就你們幾個？我還以為……”

“教里的人隨后到。”安娜笑著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正紅色靈體掃過院子，“這地方夠大，多來些人也熱鬧。”

安美的粉色靈體突然蹦了起來，同時說道：“我的生日在下個月月底農歷八月二十六對不對？到時候能不能讓玄塵哥哥帶點兒教里的糖霜果？上次他說比城里的糖葫蘆還甜！”

“少不了你的。”安瑤的粉紫色靈體拎著行李箱走進了門，目光落在了墻上的十字繡上——紅底布上繡著三只卡通小人，中間的粉色女孩舉著生日蛋糕，旁邊兩個一紅一藍的女孩正吹蠟燭，底下歪歪扭扭繡著行字：“七月二十二，八月二十六”。

晚飯時，姥姥燉的排骨在砂鍋里翻滾，安美給招財進寶喂完苜蓿草后，突然指著籠子喊道：“進寶好像有點不安！”

眾人圍了過去，只見母豚鼠蜷縮著，鼻尖輕輕抽動。安娜的指尖凝聚起了正紅色火毒，小心翼翼的探進籠子——這是師傅教的安撫術，火毒化作細流輕輕的裹住了進寶，它果然漸漸放松了下來，對著安娜“吱吱”叫了兩聲。

入夜后，安美抱著籠子在客廳打地鋪，她那粉色身影緊緊挨著豚鼠的暖光。安娜坐在飄窗上翻著相冊，娜諾在一旁為安娜說著上面的照片，忽然安娜感覺到了院外傳來了細碎的靈力波動——是青黛帶著人來了，二長老手里還捧著個陶罐，里面飄出了甜薯干的香氣。

安娜則抬頭看向了窗外，定州的夜空被路燈染成了淡橙色，星星的靈體雖不如天界明亮，卻在老槐樹的枝椏間眨著眼。安娜忽然明白，所謂生日的意義，不過是有人記掛著你的日子，就像五毒教的人記掛著招財進寶的月子餐，就像姥姥記掛著三個姑娘的生日——這些細碎的惦記，比任何靈力都更能焐熱人心。

第二天，晨光透過窗簾時，院子里已經熱鬧了起來：玄塵圣祭司的淺灰靈體在搭涼棚，二長老的灰黑靈體正跟姥姥張秀蘭討教壽桃做法，青黛的翠綠靈體蹲在豚鼠籠前，指尖的苜蓿草逗的招財直晃尾巴。安娜看著這景象，忽然覺的農歷七月二十二的生日，大概是她當圣女以來，最安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