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芍藥屏風,賀知章以為會看到一個充滿戾氣,陰狠毒辣的兇手。畢竟兇手在京城中已連殺三人。可繞過屏風后,他看到了位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坐在房間正中的茶幾旁,手里握著茶盞,端端正正地品著茶水。
賀知章見此場景,明顯一怔。
男子眉目清秀、身材修長、身著白衣。白衣的袖口和領口都繡著花紋,陽光透過窗口折射在花紋之上泛著點點波光,應是摻著金絲繡制的。與花紋相接的是一圈白狐貍毛,甚是雍容華貴,這實在不像一個作惡多端的兇犯。
賀知章問劉廣,“這便是你說的嫌疑兇手。”
劉廣道,“這位公子稱他是第一個發現尸體,我們的人趕到的時候,發現他在尸體旁逗留翻看,甚是可疑。我已對他進行過簡單的盤問和搜查,身上幾乎沒有帶什么東西,干凈的很,衣服的袖口、衣擺處都沾有少量血跡。”
“他是什么人?”
“我們詢問他,他也只說是普通的買布人。可買布人身上既無銀兩也無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實在是可疑。”
賀知章聞言有些為難,仔細打量白衣公子,心中暗自琢磨。賀知章混跡官場多年,查案的水平雖說一般,但還是有些識人的功夫。他是不懂布料的,衣料的華貴還是能看得出來。看這公子一身氣度不像普通百姓,也不像窮兇極惡之人。但按照劉廣的說法,他的嫌疑最大。難道真的是他在京中制造了三起如此兇狠的新嫁娘被殺案。
白衣公子查聞聲響,微微側首,看到他們一行人走進來。他慢慢地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擺,對著來人施禮。
賀知章暗暗琢磨一番,謹慎地開口,“公子是何人?李大人說公子是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可見公子你的嫌疑最大。公子得給出一個合理解釋,否則只能將你帶回大理寺問話。”
白衣公子再一施禮,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很是顯眼,他道,“大人,在下就是一個普通的買布客人。沒想到摻合到此間發生的兇殺案當中,也實屬無奈。”
劉廣聞言在旁邊呵道,“休得胡說,你若只是普通的買布客人,為何能到二樓的這間上房中,我聽布莊伙計說,這二樓靠南邊房間,是為布莊最尊貴的客人備下的。”
白衣公子聞言仍是很淡定,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波瀾。他回道,“我也是無意間走到此間房中,在下確實沒有殺人。大人若要緝拿我回大理寺,也要拿出證據來,不能憑白冤枉了好人。”
劉廣氣極,他還想說話,賀知章攔住了他。
賀知章開口道,“公子是發現兇案現場的第一人,公子自稱并非兇手,不知公子可看到兇手?”
白衣公子聞言搖搖頭,“未曾,在下推開門時就聞到很濃重的血腥味,繞過屏風便看到身著喜服的女子仰躺在地。在下是為了確定是否可以施救才上前查看。在下確并非兇手。”
劉廣道,“你是醫者?”
白衣公子搖搖頭,“并非醫者。”
劉廣聞言聲音高了一度,“你并非兇手、也并非醫者,那上前查看什么。尋常人見此場景躲都來不及,你個白面書生還主動往尸體跟前湊,休要胡說誆騙大人。”
還未等白衣公子出言反駁,一個清脆的女聲從屏風后的門口傳入。她道,“我可以證明,這位白衣公子確非兇手。”
劉廣感覺自己頭頂上的火氣噌噌噌的往上冒,這又哪里來的丫頭片子也敢打斷自己。他怒目回頭只見一位窈窕女子的身影從屏風后走來。
女子身著湖水藍色長裙,腰系刺繡彩帶,衣裙與京中盛行樣式有些許不同。頭梳為單髻,插著一支淡綠色玉簪,雖未著多余首飾,未飾多余粉黛,卻顯得整個人玉面淡拂、清新脫俗。女子身后跟著的扎著雙鴨發髻小丫頭,齊眉劉海,雙手環抱于胸前,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女子進門后,先是朝著眾人施了一禮,后道,“小女子多有冒犯,打斷大人查案。但小女子卻能證明這位白衣公子所言非虛,白衣公子并非兇手。”
賀知章幾人愣在原地,還是劉廣率先反應過來語氣不善道,“哪里來的小女子,怎敢在大理寺丞面前胡說八道。”
白衣公子聞言也略有愣怔,隨后他便仔細端量起眼前的漂亮姑娘。
女子未理會劉廣不善的言語,徑直向賀知章道,“坊間有聞賀大人端方雅正、明察秋毫,小女子所言非虛,卻有證據可證明。”
賀知章先見一位漂亮姑娘,后又被其夸獎一番,也不好泄了架子。他擺了擺手,示意劉廣不要多言,他道,“不知姑娘為何人,有何證據證明這位公子的清白。莫不是姑娘看到了兇手行兇?”
少女搖了搖頭便開始自報家門,“小女子并非見到兇手行兇。賀大人,小女子名喚宋英,并非京城人士,因一些緣故到京城來探親。我與我的丫頭阿索初到京城,氣候變化,便想著到這布莊中置辦幾件新衣,不料卻卷入此次兇案當中,小女子可證明這位白衣公子所言非虛。”屋內眾人皆靜謐無聲,宋英接著說道,“我與丫頭初到衣鋪先是在一樓挑選布料和成衣款式,后我們二人欲上二樓試量衣裳,伙計讓我們到二樓東北向的房間等候。我們踏臺階上二樓之時,曾瞥見白衣公子推門而入房間。隨后我與丫頭隨后抵達二樓,期間并未聽到有人掙扎、呼喊或者奇怪的聲響。我與丫頭剛進入房間后,不久便聽到外邊有人驚叫,我們方才出來查看。”
“所以呢?”劉廣見縫插上一句。
“從我在樓梯間看到白衣公子進入房間,到發現死者這中間不足半盞茶的時間。我想白衣公子是來不及行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