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花的香氣裹著暑氣滲進(jìn)掖庭宮,蘇棠攥著螭紋玉佩躲在柴房角落。燭火在墻上映出搖晃的影子,她數(shù)著更漏聲響,這已是朱見深被召去慈寧宮的第二日。
“哐當(dāng)——”木門被踹開,春花領(lǐng)著兩個粗使婆子闖進(jìn)來,“好個狐媚子!攀上太子就敢裝聾作啞?”她揚(yáng)手將木盆砸在地上,臟水濺上蘇棠裙擺,“掌事嬤嬤吩咐了,今日浣衣局送來的百子千孫被,你一個人洗!”
蘇棠望著堆成小山的錦緞,突然想起昨日在文華殿偷聽到的消息——太后近日要為朱見深操辦選妃大典。這些繡著繁復(fù)紋樣的綢緞,怕是要用在新太子妃的嫁衣上。
“春花姐姐,”她突然笑起來,撿起地上的木盆,“這么多綢緞,單憑我一人,怕是到明日晌午也擰不干水。不如咱們合作?”
“合作?”春花尖著嗓子冷笑,“你以為你是誰?”
“我能讓大家少挨板子。”蘇棠從袖中掏出根炭條,在墻上畫起簡易圖表,“按身材分三組,高個的負(fù)責(zé)漂洗,手巧的處理污漬,力氣大的擰水。再按時辰排班,兩刻鐘輪換一次。”
婆子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撓撓頭:“這……能行嗎?”
“當(dāng)然行!”蘇棠掰著手指,“就像御膳房做菜,切菜、掌勺、擺盤分工明確,效率才能高。咱們也學(xué)這個法子,做完還能歇半個時辰!”
春花正要反駁,遠(yuǎn)處突然傳來管事嬤嬤的叫罵聲。蘇棠眼疾手快,將炭條塞進(jìn)她手里:“姐姐畫得比我好看,不如您來指揮?到時候嬤嬤問起來,功勞都是您的!”
這招果然奏效。春花得意地?fù)P起下巴,揮著炭條開始分配任務(wù)。蘇棠混在人群里漂洗綢緞,指尖觸到冰涼的井水時,突然摸到布料夾層里硬物。
她不動聲色退到角落,從繡著并蒂蓮的緞面里摸出枚銀簪。簪頭刻著朵含苞待放的玉蘭,正是昨日太后身邊宮女的樣式。
“都磨蹭什么!”管事嬤嬤的竹條劈頭蓋臉砸下來,“戌時前完不成,通通去刷恭桶!”她瞥見蘇棠手里的綢緞,突然瞇起眼,“桃枝,你手里攥著什么?”
蘇棠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舉起銀簪大聲道:“回嬤嬤的話,方才漂洗時,在這嫁衣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眾人倒抽冷氣。在皇家喜服里藏東西,這可是殺頭的大罪。管事嬤嬤臉色驟變,搶過銀簪仔細(xì)查看,突然轉(zhuǎn)頭揪住春花:“是不是你干的?”
“不、不是我!”春花嚇得癱坐在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蘇棠適時開口:“嬤嬤,這銀簪樣式精致,定不是普通宮女能有的。不如去問問……”她故意頓住,目光掃過幾個面無人色的高階宮女。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蘇棠透過窗欞望見朱見深的儀仗,心頭一喜。她攥著玉佩沖出柴房,正巧撞上匆匆趕來的朱見深。
“殿下!”她福身時壓低聲音,“嫁衣里藏了東西,怕是有人想陷害太子妃!”
朱見深眸色一沉,抬手示意眾人退下。待周圍無人,他從袖中掏出張泛黃的紙:“這是在慈寧宮暗格里找到的,你看看。”
蘇棠展開紙張,上面畫著件繡滿金線的嫁衣,角落批注著“萬氏女,年十八,許配東宮”。她猛地抬頭:“這不是……”
“沒錯,”朱見深神色冷峻,“太后想讓我娶的,正是賢妃的侄女。而現(xiàn)在嫁衣出了事……”他話未說完,遠(yuǎn)處突然傳來爆炸聲。
蘇棠轉(zhuǎn)頭望去,浣衣局方向濃煙滾滾。管事嬤嬤的尖叫混著瓷器碎裂聲傳來:“走水了!快救火!”
朱見深臉色驟變:“守好這里,不許任何人靠近!”他轉(zhuǎn)身帶人沖向火場,卻沒注意到蘇棠悄悄將銀簪塞進(jìn)了袖中。
夜色漸濃,火場終于撲滅。蘇棠望著滿地狼藉的浣衣局,突然摸到銀簪上刻著的玉蘭花紋——這分明與她在朱見深書房看到的太后印章紋樣一模一樣。
“在看什么?”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棠轉(zhuǎn)身,見朱見深滿身煙塵,眸中卻閃著危險(xiǎn)的光,“那支銀簪,給我看看。”
蘇棠正要掏簪子,遠(yuǎn)處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個小太監(jiān)跌跌撞撞跑來:“殿下!太后宣您即刻前往慈寧宮,說是……說是新選的太子妃候選人,暴斃了!”
朱見深臉色瞬間煞白。蘇棠望著他握緊的拳頭,突然意識到,這場看似意外的火災(zāi)和離奇的暴斃,恐怕只是更大陰謀的開端。而她,早已被卷入這暗流涌動的漩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