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朱見深玄色衣袍蜿蜒而下,在青磚上暈開猙獰的暗紅。蘇棠的指尖都在發抖,卻死死按住他后背的傷口,沖著呆立的侍衛怒吼:“愣著干什么!快傳太醫!”
東宮偏殿的燭火被夜風撲得明滅不定,蘇棠撕下一截裙擺,將沾了井水的布條按在傷口上。記憶里刷過的急救視頻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止血、消毒、防止感染……她猛地扯開朱見深的領口,露出肌理分明的后背。
“大膽!”隨侍太監尖叫著要阻攔,卻被蘇棠瞪了回去:“再啰嗦殿下就沒命了!”滾燙的掌心貼著冰涼的皮膚,她摸到傷口邊緣的倒刺,“去找烈酒!越烈越好!”
腳步聲雜亂遠去時,朱見深突然悶哼一聲。蘇棠的心提到嗓子眼,卻聽見他氣若游絲道:“別……別讓太后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為了保護密信差點送命?”蘇棠咬著牙將布條纏緊,“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話音未落,太醫拎著藥箱沖了進來。
老太醫望著蘇棠的包扎手法,花白胡子都在顫抖:“這、這是何處學來的包扎術?布條竟不繞胸腔!”
“繞胸腔會壓迫呼吸!”蘇棠頭也不抬,“快配止血藥,傷口必須縫合!”她抓起案上的銀針,就著燭火灼燒消毒——這是她在穿越前追劇學的土辦法,此刻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老太醫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穿針引線:“你、你一介宮女,怎敢……”
“再廢話殿下就失血過多了!”蘇棠的針尖抵住皮肉,余光瞥見朱見深緊攥的拳頭,“殿下,可能會很疼。”
話音未落,銀針已快速穿過傷口兩側。朱見深渾身緊繃,冷汗浸透了被褥,卻硬是沒吭一聲。蘇棠的手腕穩得驚人,記憶里看的外科縫合紀錄片竟在此刻派上用場。
就在縫合最后一針時,殿外突然傳來喧嘩:“太后懿旨,宣太子即刻前往慈寧宮!”
蘇棠的手猛地頓住。朱見深驟然睜眼,虛弱卻堅定道:“回太后……本王染了風寒,不便……”
“風寒?”太后的聲音從簾外傳來,蘇棠的心跳幾乎停滯。明黃色裙擺掃過門檻,太后拄著鎏金拐杖緩步而入,“哀家聽說,太子為了個宮女,連祖宗規矩都不顧了?”
蘇棠跪在地上,余光瞥見太后盯著朱見深后背的繃帶。空氣仿佛凝固,她突然叩首道:“奴婢罪該萬死!是奴婢不懂規矩,擅自給殿下……”
“住口!”太后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磚上,“太子身負重傷,卻瞞而不報,究竟在遮掩什么?”她突然伸手扯開繃帶,傷口處的血痂被撕裂,鮮血再次滲出。
朱見深悶哼一聲,蘇棠幾乎是撲過去按住傷口:“太后!傷口不能碰!會感染的!”
“感染?”太后瞇起眼,“倒是新鮮詞。哀家看你妖言惑眾,分明是想謀害太子!來人,把這賤婢拖去……”
“母后!”朱見深猛地坐起身,牽動傷口咳出鮮血,“兒臣的確是為了護她才受傷,但她也救了兒臣的命!”他抓起蘇棠染血的手,“若不是她,兒臣此刻早已……”
太后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重重一甩袖子:“好!好!哀家倒要看看,這個宮女有何本事!”她轉身離去時,拋下一句冰冷的話,“三日后早朝,讓她當著滿朝文武解釋,何謂‘感染’!”
殿門重重關上,蘇棠癱坐在地。朱見深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怕了?”朱見深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卻虛弱得可怕。他摸索著從枕下取出那卷布防圖,“你做得很好。不過,這圖上的桃花……”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暗器破空聲。蘇棠想也沒想,整個人撲上去護住朱見深。銀針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木柱發出“叮”的脆響。
“保護殿下!”侍衛們的呼喝聲響起。蘇棠翻身摸起案上的燭臺,卻在火光中看清刺客面罩上的玉蘭紋樣——與銀簪、太后印章上的一模一樣。
“是太后的人!”她大喊。朱見深卻猛地將她拽進懷里,劍鋒擦著他的肩頭劃過。血腥味彌漫,蘇棠摸到他后背新滲出的血,突然想起急救視頻里的一句話——二次受傷,死亡率會翻倍!
“別沖動!”她扯下自己的腰帶,“先止血!”慌亂間,她瞥見刺客袖中甩出的煙霧彈。濃煙瞬間彌漫整個宮殿,蘇棠捂住口鼻,卻聽見朱見深虛弱的咳嗽。
記憶突然閃回穿越前的消防演練,她摸索著扯下帷幔,在水中浸濕后捂住兩人的口鼻。濃煙漸漸散去時,刺客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滿地狼藉和幾枚刻著玉蘭的暗器。
朱見深靠在床頭,眼神卻愈發清明:“你總能給本王驚喜。”他舉起布防圖,“這圖上的桃花,與你腰間殘帕……”
“我不知道!”蘇棠攥緊殘帕,“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我真的……”她突然頓住,想起原主記憶里模糊的片段——母親臨終前,曾反復叮囑“桃花不能示人”。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朱見深的手突然無力垂下,昏迷前最后一句話讓蘇棠渾身冰涼:“明日……去冷宮找……”
“找什么?!”蘇棠搖晃著他,卻只得到綿長的昏迷。雷聲轟鳴中,她望著手中的布防圖和殘帕,突然意識到,自己穿越的身份或許從不是巧合。而冷宮里,又藏著怎樣足以顛覆整個東宮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