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的指尖像毒蛇的信子,擦過蘇棠的脖頸。
那里的桃花胎記正在發燙,像塊被火烤過的烙鐵。蘇棠能感覺到皮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動,與他掌心的母蠱產生詭異的共鳴,每跳一下,心口就針扎似的疼。
“走快點。”李太醫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冰涼的刃口壓著她的動脈,“別指望朱見濟會來,他現在自顧不暇——那些黑衣人里,可有我養了十年的‘血煞蠱’,專啃至親的骨頭。”
蘇棠的脊背爬滿寒意。
她聽見李太醫心里的冷笑:【朱見濟那蠢貨,還真以為淑妃是為了救他?還魂草能解蠱不假,但要用至親的心頭血澆灌,蘇棠這條命,本就是為他準備的祭品。】
原來如此。淑妃的遺書里只說了獻祭,卻沒說要獻誰的祭。
林間的風突然變急,卷起地上的枯葉,打在蘇棠的腳踝上,像誰在拽她的裙角。她眼角的余光瞥見樹影里閃過一抹明黃,龍袍的邊角在葉縫中晃了晃,快得像錯覺。
是朱見深。
他居然跟來了?
李太醫似乎察覺到什么,突然停下腳步,匕首猛地轉向蘇棠的咽喉:“讓藏在樹上的人滾出來,不然我現在就捏碎母蠱。”
蘇棠的心跳驟然停擺。她能感覺到子蠱在貼身的香囊里躁動,像有只小蟲子在皮肉下游走,帶來密密麻麻的癢意,癢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別……”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摳進掌心,“他不會出來的。”
話音未落,頭頂的樹枝突然發出脆響。
朱見深的身影從樹上躍下,玄色鑲金龍袍沾著草葉,左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之前的傷還沒好。他手里的劍斜指地面,劍尖的血珠滴在枯葉上,暈開小小的紅痕。
“放了她。”朱見深的聲音很沉,像從地底滾出來的石頭,“你要的還魂草,我給你找。”
李太醫笑了,笑聲里的疤跟著抽動,像條活過來的蜈蚣:“皇兄就是皇兄,到這時候還想充英雄?”他晃了晃手里的蠱蟲盒子,“你當我傻嗎?還魂草需至親血祭,除了蘇棠,誰的血管用?”
他的目光掃過朱見深的左臂:“倒是你,被我那‘斷脈蠱’折騰了這么多年,還能提劍,也算條硬漢子。可惜啊,當年若不是你替淑妃擋那一下,也不會落得這半身不遂的下場——哦,不對,你是心甘情愿的,誰讓你從小就對這位姑姑癡心妄想呢?”
“住口!”朱見深的劍突然出鞘,寒光劈開落葉,直取李太醫面門。
李太醫早有防備,拽著蘇棠往旁邊一躲。蘇棠的后背撞在樹干上,疼得眼前發黑,卻趁機看清了朱見深左臂的傷口——那里的皮肉呈青黑色,像爬滿了細小的藤蔓,正是斷脈蠱的征兆。
原來他一直帶著傷護著她。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心口的疼壓了下去。子蠱又開始躁動,李太醫捏著母蠱的力道加重了,蘇棠的視線漸漸模糊,耳邊全是蠱蟲嘶嘶的叫聲。
“朱見深,你再動一下,她就沒氣了。”李太醫笑得越發得意,指縫里的母蠱突然膨脹,露出尖利的口器。
朱見深的劍頓在半空。
他看著蘇棠發白的臉,瞳孔里翻涌著痛苦和掙扎。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心境——想救她,又怕害了她。
蘇棠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動,屏幕在袖中亮了一下,彈出條新的時空碎片:
永安二十八年,太醫院密室。少年朱見深跪在地上,手臂插著銀針刺,冷汗浸透了藍袍。李太醫坐在對面,把玩著蠱蟲盒子:“想救淑妃,就得受這斷脈蠱。太后說了,只要你答應一輩子不碰朝政,她就給淑妃解藥。”
碎片里的朱見深咬著牙,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我答應。”
蘇棠的喉間發緊。
原來他的傷不是為護淑妃,是為了換她一命。那封遺書上說的“被李太醫所傷”,竟是這樣的真相。
“看明白了?”李太醫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你這位皇兄,為了淑妃連命都能不要,對你呢?不過是因為你是淑妃的女兒,是他彌補遺憾的工具罷了。”
他猛地拽起蘇棠,往密林深處拖:“別跟他廢話,萬魂窟的石門只在子時開,誤了時辰,誰都別想拿到還魂草。”
朱見深想追,卻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纏住。那些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個個面無表情,脖頸處都有個黑色的蠱蟲印記,顯然是被李太醫控制的傀儡。
“阿棠!”朱見深的劍劈開一個黑衣人的喉嚨,卻被另一個纏住了手腕,眼睜睜看著蘇棠被拖進密林,聲音里帶著絕望的嘶吼。
蘇棠被拽得踉蹌,腳踝撞上石頭,疼得鉆心。她回頭望去,朱見深的身影在黑衣人中間掙扎,龍袍被劃破了好幾處,像朵染血的花。
而更遠處的樹影里,玄色勁裝一閃而過——是朱見濟!他正悄悄跟在后面,手里的劍反射著冷光,顯然是擺脫了追兵,繞了近路。
蘇棠的心稍微定了定。
她故意放慢腳步,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印子,借著疼痛保持清醒。李太醫的心思像條毒蛇,在她耳邊吐著信子:【等拿到還魂草,就用蘇棠的血喂母蠱,到時整個大明的人都得聽我號令。朱見深和朱見濟?不過是墊腳石罷了。】
“萬魂窟到底在哪?”蘇棠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你說的還魂草,真的能救朱見濟?”
李太醫的腳步頓了頓。
他低頭看她,眼里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自然是真的。那草長在祭壇中央,吸收了百年的尸氣,專治各種奇毒。不過嘛……”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要用至親的心頭血澆灌,你說,你和朱見濟算不算至親?”
蘇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表兄妹,算嗎?
她想起淑妃遺書上的“棠棣同枝”,想起朱見濟翻窗時塞給她銀面具的指尖,那點冰涼的溫度此刻竟成了支撐她的力氣。
“前面就是了。”李太醫突然指向密林盡頭。
那里的樹木長得異常粗壯,枝葉糾纏成密不透風的網,網中央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滿了扭曲的人臉,眼睛的位置空著,像被人挖去了眼珠,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萬魂窟。
蘇棠的智能手表瘋狂震動,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紅色警告,像無數只流血的眼睛。她能感覺到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腥甜,像陳年的血混著腐葉的味道。
“進去。”李太醫推了她一把。
蘇棠踉蹌著沖進洞口,腳踝的傷口在地上拖出淺淺的血痕。洞壁很滑,摸上去像人的皮膚,上面布滿了細小的凹痕,湊近了看,竟全是指甲抓撓的印記,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別想著耍花樣。”李太醫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回音,“這窟里的‘噬魂霧’,聞多了會讓人產生幻覺,把最害怕的東西變成真的——你說,你最怕看到什么?是淑妃的尸體,還是朱見深的劍?”
蘇棠的指尖攥得發白。
她怕的不是這些。她怕的是,自己最終會變成別人手里的棋子,像淑妃一樣,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連死亡都成了算計的一部分。
洞里越來越暗,只能看到前面李太醫手里的蠱蟲盒子,發出微弱的綠光,像只鬼火。腳下的路漸漸變陡,開始向下傾斜,耳邊傳來潺潺的水聲,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
“那是‘血河’。”李太醫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聲音里帶著得意,“河里流的不是水,是歷代祭品的血,你母親的也在里面哦。”
蘇棠猛地停住腳步。
她真的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帶著桂花糕甜香的血腥味,和女尸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淑妃的血真的在這里,成了滋養萬魂窟的養料。
“怎么,不敢走了?”李太醫的匕首又貼上她的脖頸,“還是說,你在等朱見濟?他確實跟來了,就在你身后三步遠的地方——可惜啊,他踩中了我布的‘幻蠱陣’,現在怕是正對著空氣揮劍呢。”
蘇棠的后背瞬間繃緊。
她能感覺到身后有輕微的呼吸聲,帶著雪松香,確實是朱見濟。但那呼吸很急促,帶著痛苦的壓抑,顯然是中了招。
不能回頭。
蘇棠強迫自己往前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對抗著洞壁上滲出的噬魂霧。那霧氣帶著淡淡的甜,吸入肺里,眼前果然開始出現幻象——
她看到淑妃躺在石臺上,胸口插著劍,朱見深的手握著劍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到朱見濟被黑衣人圍攻,身上的血染紅了整片樹林;看到自己的智能手表碎成了片,母親的短信在碎片里化成灰燼……
“別看!”
一聲低喝炸響在耳邊。
朱見濟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顯然也受了幻象的影響,但握著她的力道卻異常堅定,像要將她從噩夢里拽出來。
“用這個!”他塞給她半塊銀面具,正是之前給她的那半,邊緣的鋒利處閃著寒光,“劃我手臂,快!”
蘇棠沒有猶豫。
銀面具劃破他皮膚的瞬間,朱見濟發出一聲悶哼,手臂上的皮肉外翻,露出里面青黑色的血管。但奇怪的是,沒有血流出來,反而冒出陣陣白煙,像燒紅的鐵遇了水。
“咳咳……”朱見濟劇烈咳嗽起來,臉色卻好了很多,“暫時壓住了,這霧能放大心魔,千萬別信眼睛看到的。”
李太醫的笑聲從前面傳來,帶著回音,像有無數個他在洞里笑:“真是感人啊,表兄妹情深。可惜,你們誰也跑不了!”
綠光突然變亮,照亮了前方的祭壇。
祭壇是用整塊黑色的石頭鑿成的,上面刻滿了螺旋狀的溝槽,溝槽里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液體,顯然是干涸的血。祭壇中央豎著根石柱,柱頂擺著個水晶棺,里面隱約能看到株通體雪白的草,草葉上的露珠在綠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還魂草。
蘇棠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的智能手表突然自動彈出全息投影,照出祭壇周圍的壁畫——上面畫著淑妃的畫像,她正將一滴血滴在還魂草上,草葉瞬間變紅,而她自己的身影卻在慢慢變淡,像要化作青煙。
【獻祭者,魂飛魄散。】
投影上跳出這行字,像道驚雷劈在蘇棠頭頂。
淑妃的遺書說了謊!還魂草哪里是救人的藥,分明是要命的祭!她設這個局,根本不是為了救朱見濟,是為了……讓他活下來,而自己徹底消失!
“現在才明白?”李太醫的聲音里充滿了嘲弄,“淑妃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才故意說還魂草能救朱見濟,就是為了讓你心甘情愿地來獻祭——畢竟,你是她最疼的女兒啊。”
他突然吹了聲口哨。
祭壇周圍的石縫里,突然爬出無數只黑色的蠱蟲,密密麻麻,像流動的黑潮,瞬間堵住了所有退路。每只蠱蟲的背上都長著眼睛,齊刷刷地盯著蘇棠,看得她頭皮發麻。
“朱見濟,你娘用命換你活,你舍得讓她白白犧牲嗎?”李太醫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像在欣賞獵物的絕望,“只要你把蘇棠推上祭壇,我就放你走,還能給你解蠱的藥。”
朱見濟將蘇棠護在身后,劍刃直指李太醫:“你做夢!”
“做夢?”李太醫笑得更瘋了,“那我們就看看,是你先撐不住,還是她先撐不住!”他突然捏碎了手里的母蠱盒子。
蘇棠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子蠱在她心口瘋狂攪動,疼得她蜷縮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朱見濟的臉在綠光里忽遠忽近。
“阿棠!”朱見濟想過來扶她,卻被蠱蟲組成的黑墻擋住,劍砍在上面,只能劈開一道小縫,瞬間又被更多的蠱蟲填滿。
李太醫坐在祭壇邊,像看戲一樣看著他們:“朱見濟,你體內的蠱蟲也快醒了吧?淑妃給你的那點壓制,撐不了多久的。想想看,蘇棠死了,你就能活,這筆買賣多劃算。”
朱見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滲出黑血,顯然是蠱蟲在反噬。但他依舊死死擋在蘇棠面前,劍舞得密不透風,不讓任何一只蠱蟲靠近她。
“我不準你動她。”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欠淑妃的,欠你的,這條命還不清,那就再賠一條進去。”
蘇棠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她看著朱見濟的背影,突然想起淑妃遺書上的話:“棠棣同枝,生死與共。”原來不是指血脈,是指這份愿意為對方去死的心意。
心口的疼痛突然減輕了些。
蘇棠發現,當她不再害怕死亡時,子蠱的躁動竟然變緩了。她想起母親短信里的話:“萬魂窟的鑰匙不是桃花佩,是你的血。”
或許,她的血不僅能獻祭,還能……
蘇棠猛地站起身,不顧朱見濟的驚呼,沖向祭壇。
李太醫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看到獵物落網的狼:“對!快上去!讓你母親的在天之靈看看,她的女兒多孝順!”
朱見濟想追,卻被蠱蟲纏得更緊,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棠爬上祭壇,淚水混合著血水,從臉上滾落。
蘇棠站在祭壇中央,看著水晶棺里的還魂草。
草葉上的露珠映出她的臉,鎖骨處的桃花胎記紅得像要滴血。她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匕首——是李太醫之前掉落的那把,上面還沾著她的血。
“阿棠,不要!”朱見濟的嘶吼聲震得洞頂掉落下碎石。
蘇棠沒有回頭。
她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滴落在祭壇的溝槽里,順著螺旋狀的紋路,緩緩流向水晶棺。詭異的是,那些血沒有被石頭吸收,反而像活過來一樣,在溝槽里游走,組成一個巨大的桃花圖案。
“怎么會這樣?”李太醫的臉色變了,“不對!這不是獻祭的陣!”
蘇棠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她當然知道不是。智能手表的全息投影早就告訴她,淑妃留下的不是獻祭陣,是“反哺陣”——用至親之血激活還魂草,草葉會釋放出百年積攢的精氣,救回被獻祭者,而代價,是獻祭者會失去所有關于這一切的記憶。
這才是淑妃真正的安排。她不是要蘇棠死,是要她忘了仇恨,忘了萬魂窟,忘了朱見深和朱見濟,做個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血終于流到水晶棺下。
還魂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通體雪白的草葉瞬間變得通紅,像燃燒的火焰。一股溫熱的氣流從草葉中涌出,分成兩股,一股涌向朱見濟,驅散了他身上的黑血;另一股則鉆進蘇棠的眉心,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
“不!我的還魂草!”李太醫瘋了一樣沖上來,想搶奪水晶棺。
就在這時,洞口傳來震耳欲聾的龍吟。
朱見深的身影沖破蠱蟲的包圍,手里的劍拖著長長的血痕,像道劈開黑暗的閃電。他的左臂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但握劍的右手卻穩如磐石,劍尖直指李太醫的后心。
“你的對手是我。”朱見深的聲音里帶著血沫,眼神卻亮得驚人,“欠淑妃的,欠阿棠的,今天一并算清楚。”
李太醫被迫轉身迎敵。
兩把劍在祭壇邊碰撞,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朱見深的招式狠戾,招招都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顯然是抱了必死的決心。李太醫雖然功力深厚,但在反哺陣的影響下,身上的蠱蟲開始躁動,漸漸落了下風。
蘇棠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她看到朱見濟沖過來,想抓住她的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看到朱見深的劍刺穿了李太醫的心臟,李太醫倒下的瞬間,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到那些蠱蟲在還魂草的精氣下紛紛化為膿水,黑潮般的蟲群很快消失無蹤。
真好啊。
她想。
朱見濟解了蠱,朱見深報了仇,李太醫死了,萬魂窟的秘密也該埋葬了。
最后的意識停留在朱見濟的臉上。他的眼睛里含著淚,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么,但蘇棠已經聽不見了。智能手表從她的袖中滑落,摔在祭壇上,屏幕最后亮了一下,彈出母親的最后一條短信:
“忘了也好,我的阿棠,要像桃花一樣,在陽光下好好開。”
黑暗徹底吞噬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棠猛地睜開眼。
陽光刺得她瞇起眼睛,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她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身上蓋著繡著桃花的錦被,手腕上戴著個銀鐲子,上面刻著個“棠”字。
“小姐,你醒了?”一個穿著青衫的丫鬟端著藥碗走進來,臉上帶著驚喜,“你都睡了三天了,可嚇死奴婢了。”
蘇棠的腦子一片空白。
“這是哪里?”她的聲音很啞,像生了場大病。
“當然是蘇家啊。”丫鬟把藥碗放在桌上,拿起梳子給她梳頭,“小姐前幾天去山上采桃花,不小心摔暈了,還好被路過的朱公子救了回來。”
朱公子?
蘇棠的心頭莫名一跳,卻想不起是誰。
她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桃花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鋪了層雪。智能手表、萬魂窟、朱見深、朱見濟……這些名字和畫面像隔著層霧,怎么也想不起來,只留下心口隱隱的疼,像丟失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對了小姐,”丫鬟突然想起什么,從抽屜里拿出個錦盒,“救你的那位朱公子留下這個,說等你醒了交給你。”
蘇棠打開錦盒。
里面放著半塊銀面具,邊緣很鋒利,內側刻著行小字,筆跡溫柔:“棠棣同枝,歲歲平安。”
看到這行字的瞬間,蘇棠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剜去了一塊。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銀面具上,反射出細碎的光,恍惚間,她仿佛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桃花樹下,朝她遙遙相望,眼神里帶著她讀不懂的溫柔和遺憾。
風吹過院子,帶來一陣桃花的清香。
蘇棠握緊半塊銀面具,指尖傳來熟悉的、微弱的電流感,像有人在遙遠的地方,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那些丟失的記憶會不會回來。
但她知道,自己該好好活下去,像桃花一樣,在陽光下,好好開。
而在蘇家院墻外,兩個身影并肩站在桃花樹下。
朱見深看著窗紙上那個模糊的剪影,將手里的另一半龍佩輕輕放在地上,轉身離開,龍袍的邊角在桃花瓣中一閃而過,帶著無聲的祝福。
朱見濟則握緊了手里的半塊銀面具,指腹摩挲著內側的字跡,良久,才低聲說了句:“等你想起我,我再來看你。”
他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玄色的衣袍融入巷口的陰影,只留下淡淡的雪松香,和空氣中漂浮的桃花瓣,在陽光下輕輕旋轉,像個未完的夢。
萬魂窟的陰影已經散去,但有些羈絆,即使隔著遺忘,也依舊在血脈里,悄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