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的地磚縫里還嵌著桃花瓣的碎屑。
暗紅的,像凝固的血。
阿綰蜷縮在墻角,指尖摳著磚縫里的殘紅。指甲縫滲出血珠,她卻像沒察覺,眼神空得能盛下整個庭院的寒風。
三天前那場大火,燒掉了西跨院半排屋舍,也燒掉了三十七個宮女的性命。
她們都說,是走水。
只有阿綰知道,那是柏賢妃的“恩賜”。只因有人在御花園的桃花樹下,看見她給三皇子朱見深遞了塊干凈的帕子。
“還能動嗎?”
蒼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張嬤嬤的臉藏在陰影里,手里端著的藥碗冒著熱氣,藥味苦得鉆心。
阿綰緩緩抬頭,睫毛上還掛著昨晚的霜花,一動就簌簌往下掉。
“嬤嬤。”她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張嬤嬤把藥碗塞進她手里:“喝了。東宮來人了。”
阿綰的手指猛地一顫,藥汁濺在手腕上,燙得她瞬間清醒。
東宮?
那是朱見深住的地方。
藥碗里的褐色藥汁晃出漣漪,映出她蒼白的臉。穿越到這大明皇宮三個月,從浣衣局的粗使丫頭,到掖庭的待罪婢子,她以為自己早就學會了認命。
可此刻,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攥住,突突地跳。
***穿過長長的宮道時,阿綰的草鞋磨破了腳。
血珠滲出來,在青石板上留下小小的紅點,很快又被寒風凍住。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瘦得像根被風吹歪的蘆葦。
引路的內侍腳步很快,朱紅色的宮墻在兩側不斷后退,像兩排沉默的巨人。
“到了。”內侍突然停步。
阿綰撞上他的后背,踉蹌著抬頭。
眼前是座不起眼的偏殿,匾額上寫著“靜思軒”三個字,漆皮掉了大半。殿前的臺階縫里長著青苔,階下的石榴樹光禿禿的,枝椏像鬼爪似的伸向灰藍色的天。
“進去伺候筆墨。”內侍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連個眼神都懶得給。
阿綰推開虛掩的木門。
一股淡淡的墨香混著松煙味撲面而來。
靠窗的書案后坐著個少年。
玄色常服,領口繡著暗金龍紋。他正低頭看書,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烏黑的發頂,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側臉的線條還帶著少年人的青澀,下頜卻已見鋒利。
是朱見深。
阿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天在桃花樹下,他也是這樣坐著看書。花瓣落在他肩頭,他渾然不覺。她鬼使神差地遞了塊帕子,指尖無意中擦過他的手背。
那觸感,涼得像玉石。
“杵著做什么?”
朱見深突然抬頭。
他的眼睛很黑,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帶著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阿綰慌忙跪下:“奴婢阿綰,參見三殿下。”
膝蓋磕在冰涼的地磚上,疼得她悶哼一聲。
朱見深沒叫她起來,目光掃過她磨破的草鞋,又落在她滲血的指甲縫上。他的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嗒嗒聲。
“西跨院的火,你看見了什么?”
阿綰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溫度,卻像有張網,正慢慢收緊。
“奴婢……什么都沒看見。”她的聲音在發抖。
朱見深的指尖停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包括那些往柴房潑燈油的內侍?”
阿綰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天夜里,她躲在假山后,確實看見了。三個穿黑衣的內侍,臉上蒙著布,動作麻利得像慣犯。其中一個人的袖口,露出半截繡著柏字的錦緞。
可她不能說。
在掖庭待了三個月,她比誰都清楚,有些話,說出來會死得更快。
“奴婢當時……在柴房后面的井邊打水。”阿綰低下頭,聲音穩了些,“只聽見轟隆一聲,火就起來了。”
書案后的人沉默了。
空氣里只有香爐里的沉香在緩緩燃燒,煙絲扭曲著往上飄,像些說不出的秘密。
阿綰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單薄的衣衫上,冷得刺骨。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像探照燈,要把她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起來吧。”
許久,朱見深才開口。
阿綰撐著地面站起來,腿麻得差點摔倒。她扶著旁邊的柱子,指尖摳進木頭的紋路里。
“研墨。”朱見深低下頭,重新看向書頁。
阿綰走到書案前。
硯臺是端溪的,墨錠泛著暗光,一看就價值不菲。她拿起清水壺,往硯臺里倒了點水,然后拿起墨錠慢慢研磨。
她的動作很輕,磨得很勻。在現代學過的書法課,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朱見深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落在她握著墨錠的手上。
那雙手很瘦,指節分明,虎口處有層薄繭,是做粗活磨出來的。但指尖卻很穩,磨墨的力道均勻得不像個粗使丫頭。
“你識字?”他突然問。
墨錠在硯臺里頓了頓。
阿綰抬起頭,撞進他帶著探究的眼眸:“奴婢……幼時跟著家父學過幾個字。”
這是她早就編好的謊話。總不能說,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歷史系學生,因為在圖書館翻了本《明史》就莫名其妙穿到了這里。
朱見深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快得像錯覺。
“哦?”他拿起一支狼毫筆,遞過來,“寫你的名字。”
阿綰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她接過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
很涼。
像那天桃花樹下的觸感。
兩人都頓了一下,同時縮回手。
阿綰低頭,蘸了點墨,在旁邊的宣紙上寫下“阿綰”兩個字。她寫的是楷書,筆畫工整,帶著點刻意的拘謹。
朱見深看著那兩個字,眼神深了深:“哪個綰?”
“綰發的綰。”阿綰輕聲說。
朱見深沒再說話,重新低下頭看書。
阿綰站在旁邊,手里還握著那支狼毫筆,指尖的涼意遲遲不散。陽光透過窗欞,在他的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像兩把小扇子。
她突然想起史書上的記載。
朱見深,明朝第八位皇帝,一生只愛比他大十七歲的萬貴妃。他性格懦弱,卻也癡情。
可眼前的少年,明明眼神銳利,心思深沉,一點都不像史書里寫的那樣。
“殿下,”阿綰忍不住開口,“您為什么要把奴婢調到這里來?”
朱見深翻過一頁書,聲音平淡:“張嬤嬤說,你是西跨院唯一活下來的人。”
“掖庭活下來的人很多。”
“但只有你,”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在火里把那個小宮女背了出來。”
阿綰愣住了。
她差點忘了這事。當時火光沖天,她在往外跑的時候,看見角落里縮著個嚇傻了的小宮女,就順手把她背了出來。
那么混亂的場面,他怎么會知道?
朱見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我當時就在宮墻上。”
阿綰猛地抬頭。
宮墻很高,那天煙火彌漫,他怎么可能看見?
除非……他一直在看著西跨院。
為什么?
無數個疑問在腦子里盤旋,阿綰卻不敢再問。她只是握緊了手里的筆,指節泛白。
“以后就留在靜思軒伺候吧。”朱見深重新低下頭,“做好你分內的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
“是。”阿綰躬身應下。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窗紙嘩啦啦作響。石榴樹的枯枝在風中搖晃,影子投在地上,像張張要抓人的手。
阿綰磨完墨,就站在旁邊候著。
朱見深開始寫字,筆尖在宣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寫的是行書,筆力遒勁,帶著股說不出的郁氣。
阿綰偷偷看了一眼。
是首詩。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字跡很漂亮,卻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孤寂。
她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
這個少年,雖然是皇子,卻似乎比掖庭的宮女還要孤獨。
***午時的梆子敲響時,朱見深放下了筆。
“去御膳房傳膳。”他說。
“是。”阿綰應聲退下。
走出靜思軒,陽光刺眼得讓她瞇起了眼。宮道上往來的內侍宮女都行色匆匆,看見她穿著靜思軒的青灰色侍婢服,都露出些驚訝的神色。
誰都知道,三皇子性子冷淡,從不留宮女在身邊伺候。
阿綰低著頭往前走,避開那些探究的目光。她的腳還是很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路過御花園的角門時,她停下了腳步。
三天前那棵開滿桃花的樹,已經被燒得焦黑。地上的花瓣和灰燼混在一起,被人踩得亂七八糟。
像她這三個月的人生。
“喲,這不是阿綰妹妹嗎?”
尖銳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阿綰轉身,看見兩個穿著浣衣局服飾的宮女,為首的是個圓臉盤的,叫春桃。以前在浣衣局,總愛搶她的活干。
春桃上下打量著她的衣服,眼里滿是嫉妒:“聽說你被調到三殿下宮里了?真是走了狗屎運。”
阿綰沒說話,想繞開她們。
春桃卻伸手攔住她:“急什么?妹妹現在出息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舊相識啊。”她的手故意往阿綰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阿綰忍著疼,往后退了一步:“姐姐還有事嗎?殿下還等著用膳。”
“殿下?”春桃嗤笑一聲,“你以為伺候三殿下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告訴你,柏賢妃娘娘早就放話了,誰要是敢攀附三殿下,沒好下場!”
阿綰的心臟猛地一縮。
柏賢妃。
這個名字像根毒刺,扎得她渾身發冷。
春桃見她臉色發白,笑得更得意了:“西跨院的火,妹妹能活下來真是萬幸。不過下次,可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
說完,帶著另一個宮女扭著腰走了,臨走前還故意撞了阿綰一下。
阿綰踉蹌著站穩,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她看著春桃的背影,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幾分。
在這宮里,根本沒有什么運氣可言。
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御膳房的管事見是靜思軒來的人,不敢怠慢,很快就備好了膳食。
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很簡單,卻比掖庭的窩窩頭好上百倍。
阿綰提著食盒往回走,路過那棵焦黑的桃樹時,腳步頓了頓。
樹下站著個穿明黃色宮裝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艷麗,正是柏賢妃。
她身邊的宮女正低聲說著什么,柏賢妃的臉色很難看,手里的帕子被絞得變了形。
阿綰趕緊低下頭,想悄悄繞過去。
“站住。”
冰冷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扎得她頭皮發麻。
阿綰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跪下:“奴婢參見賢妃娘娘。”
柏賢妃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她的臉:“你就是那個從西跨院活下來的宮女?”
“是。”阿綰的聲音在發抖。
“抬起頭來。”
阿綰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
柏賢妃的眼睛很美,卻充滿了戾氣。她的目光落在阿綰的臉上,又掃過她手里的食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你倒是會攀附。”
“奴婢不敢。”
“不敢?”柏賢妃突然抬腳,踢翻了她手里的食盒。
飯菜撒了一地,湯汁濺了阿綰一身。
濃郁的菜香混著油漬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
阿綰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柏賢妃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得更開心了:“一個卑賤的宮女,也配伺候三殿下?我看你是忘了西跨院的火是怎么燒起來的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阿綰的心上。
阿綰的指甲深深嵌進地里,掌心的血珠滴在地上,和油漬混在一起。
“奴婢知錯。”她低下頭,聲音哽咽。
“知錯就好。”柏賢妃用繡鞋挑起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挑斷,“記住你的身份。不該想的別想,不該做的別做。否則,下次燒的可就是你了。”
她的眼神里滿是威脅,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阿綰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恐懼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但她看著柏賢妃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突然想起了朱見深寫的那句詩。
想起了他寫字時孤寂的側臉。
一股莫名的勇氣從心底涌了上來。
她慢慢抬起頭,迎上柏賢妃的目光,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奴婢只是在做分內之事。”
柏賢妃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懦弱的小宮女,竟然敢頂嘴。
“好,很好。”她冷笑一聲,松開腳,“我倒要看看,你能在靜思軒待多久。”
說完,帶著宮女轉身就走,明黃色的裙擺掃過地上的油漬,留下一道難看的痕跡。
阿綰跪在地上,看著散落一地的飯菜,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委屈。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為什么就這么難?
***重新從御膳房弄了飯菜回到靜思軒時,朱見深正在看書。
他看見阿綰身上的油漬和淚痕,沒問什么,只是淡淡地說:“擺飯。”
阿綰把飯菜擺好,低著頭不敢看他。
“坐下一起吃。”朱見深突然說。
阿綰愣住了:“奴婢不敢。”
“讓你坐就坐。”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阿綰猶豫了一下,還是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桌子的角落。
朱見深沒動筷子,只是看著她:“誰欺負你了?”
阿綰扒著碗里的米飯,搖了搖頭:“沒人。”
朱見深沒再問,拿起筷子開始吃飯。他吃得很慢,很斯文,像個受過良好教養的世家公子。
阿綰也小口地吃著,味同嚼蠟。
“下午跟我去趟文華殿。”朱見深突然說。
阿綰抬起頭:“是。”
“把這個帶上。”他指了指書案上的一個小盒子。
阿綰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就去準備下午要帶的東西。她打開那個小盒子,里面是塊硯臺,看起來很普通,卻沉甸甸的。
她的指尖剛碰到硯臺,就感覺硌得慌。
翻過來一看,背面有個小小的裂痕,像是被人故意砸過。
阿綰的心里閃過一絲疑惑。
***去文華殿的路上,朱見深走得很快。
阿綰跟在他身后,盡量加快腳步,腳上的疼痛讓她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路過太液池時,朱見深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識字,”他看著湖面,“知道‘忍’字怎么寫嗎?”
阿綰愣了一下:“知道。心字頭上一把刀。”
朱見深轉過頭,看著她,眼神很深:“有時候,刀不僅在頭上,還在心里。”
阿綰沒聽懂,卻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突然覺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他不像史書里寫的那樣懦弱,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冷淡。他的心里,似乎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痛苦。
“奴婢明白。”阿綰輕聲說。
朱見深看著她,眼神柔和了些:“你的腳,很疼?”
阿綰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點了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不疼。”
朱見深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棵槐樹下時,他突然停下,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阿綰。”
他寫的是她的名字,用樹枝寫在泥土上,筆畫歪歪扭扭,卻有種說不出的認真。
“這個名字,很好聽。”他說。
阿綰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起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眸里。
那里面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探究,只有淡淡的暖意,像初春的陽光,輕輕灑在她的心上。
她的臉頰突然變得滾燙,趕緊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名字,小聲說:“謝殿下。”
朱見深沒再說什么,轉身繼續往前走。
阿綰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又抬頭看了看前面的少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也許,在這里待下去,也不是那么糟糕。
***從文華殿回來,天色已經晚了。
朱見深去了皇帝那里請安,阿綰就留在靜思軒收拾。
她把下午帶回來的書卷整理好,又打掃了書案。在收拾朱見深換下的常服時,從袖袋里掉出了一張紙條。
阿綰撿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
上面只有四個字:
“硯臺有詐。”
阿綰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趕緊拿起那個小盒子里的硯臺,翻來覆去地看。除了背面那個小小的裂痕,沒發現任何異常。
可這紙條是誰放的?
是提醒她,還是故意引誘她?
阿綰握著那張紙條,手心全是汗。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風刮得石榴樹的枯枝發出嗚嗚的響聲,像有人在哭。
靜思軒里很安靜,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響著,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她知道,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里。
而那個看起來孤寂又冷淡的少年皇子,或許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阿綰把紙條湊到燭火前,看著它慢慢燒成灰燼。
灰燼飄落在地上,像那些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
她握緊了那個硯臺,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夜色漸濃,靜思軒的燈還亮著。
沒有人知道,這個剛剛從掖庭死里逃生的小宮女,手里正握著一個可能改變她一生,甚至改變整個王朝命運的秘密。
而遠處的宮殿里,朱見深正站在窗前,看著靜思軒那盞微弱的燈火,眼神幽深,像藏著無盡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