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佛子化光遁走，像是一場鬧劇的倉促落幕。但所有人都知道，正戲的帷幕，才剛剛被掀開一角。

“他娘的，打不過就搖人，呸，搖佛，這幫禿驢不講武德。”沈知意揉著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剛才那一下“因果反彈”，看似瀟灑，實則對她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小，跟熬了三個大夜趕出來的方案被甲方一句“還是用第一版吧”給斃了似的，透著一股子從里到外的虛脫。

她話音剛落，那座一直沉默矗立的巍峨佛塔，再次有了動靜。

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咄咄逼人的精神威壓，也不是了塵出場時那普度眾生的神圣金光。一道更加內斂、更加柔和的金色光束，從佛塔中部的一扇窗欞中射出，像一道凝而不散的實質光橋，精準地鋪設在了生命魔艦的前方。

這道光沒有絲毫強制性，它只是靜靜地在那里，像一個無聲的邀請。

“嚯，打完一棒子，開始給甜棗了？”沈知意挑了挑眉，“這路數怎么這么熟悉，像不像面試的時候，HR跟你吹完公司牛逼畫完大餅，然后話鋒一轉開始跟你談薪資？”

“沈姑娘，此去吉兇難料。”蘇清衍面帶憂色，他能感覺到，那道金光背后，連接著一個遠比之前因果幻境更加深不可測的地方。

“怕啥。”沈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還是太年輕”的表情，“現在咱們是甲方。他們有求于我，不然剛才就不是那個小帥哥佛子來‘歸正’我，而是直接上如來神掌了。”

她說著，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開船！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正好，我這樂子值剛到賬，手癢得很。”

生命魔艦在沐新雨的操控下，緩緩駛上了那條金色光橋。一觸及光橋，周遭的黃沙與血色天空瞬間消失，仿佛穿過了一層水幕。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靜謐祥和的山谷。

山谷深處，坐落著一間樸素到堪稱簡陋的禪院。沒有雕梁畫棟，沒有金身佛像，只有幾間原木搭建的屋舍，和一個小小的院落。院中，一棵巨大的菩提樹矗立著，一半枝繁葉茂，生機盎然；另一半卻枯槁如柴，死氣沉沉。半枯半榮，生死同體，透著一股奇異的禪意。

這地方，名為“枯榮禪院”。

院內的菩提樹下，盤坐著一個須發皆白、身形干枯的老僧。他穿著最普通的灰色僧袍，瘦得皮包骨頭，整個人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他閉著眼，沒有任何氣息外露，若不是胸口還有微不可查的起伏，眾人甚至會以為那是一尊風化了的石像。

然而，當沈知意一行人踏入院落的瞬間，老僧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渾濁的眼睛啊，仿佛蒙著一層化不開的塵埃。可當這雙眼睛看過來時，沈知意卻感覺自己從里到外，從靈魂到腳趾甲，都被看了個通透。比X光還徹底，比CT還高清。

“阿彌陀佛。”老僧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片干枯的樹葉在摩擦，“幾位施主遠道而來，老僧有失遠迎。”

他目光掃過眾人，在謝無妄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最終，還是落在了沈知意身上。

“施主，并非此界之人吧。”

老僧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蘇清衍等人心中劇震，下意識地護在了沈知意身前。

沈知意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她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直視著老僧：“老爺子，你這開場白比剛才那個帥哥直接多了。說吧，找我這個‘BUG’，到底想干嘛？先說好，讓我皈依佛門是不可能的，我頭發多，舍不得。”

“呵呵……”老僧干笑兩聲，竟真的被她逗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像一朵風干的菊花。“施主果然是個妙人。皈依？不，不，我佛國，可容不下施主這尊大佛。”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眸中透出一抹深邃的、與他枯槁外表截然不符的精光。

“老僧稱呼施主這般存在，為‘覺醒者’。”

“而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他抬頭，望向那片被禪院結界隔絕在外的、虛假的天空，“不過是‘執筆者’筆下的一冊書卷罷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蘇清衍和沐新雨，就連一向頭腦簡單的熊霸天都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

“執筆者？”沈知意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是。”老僧點了點頭，聲音變得無比沉重，“一個高高在上的意志，它寫下了所有人的命運，所有的悲歡離合，所有的生死榮辱。我們稱其為‘天道’，但其實，它更像一個冷酷的作者，而我們，都是它筆下的角色。”

“我佛國一脈，在數千年前便有先輩察覺到了‘劇本’的存在。我們嘗試反抗，嘗試跳出紙面。但我們發現，‘執筆者’的力量太強大了。我們所能做的，僅僅是利用‘因果’的法則，在劇本的字里行間，尋找一些邏輯漏洞，進行一些微不足道的修正。”

老僧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自嘲：“說白了，執筆者寫下了命運，而我佛國，只想當個挑錯字的校對。可惜，我們只能用紅筆劃掉它寫下的錯字，卻無力寫上正確的。而施主你……”

他看向沈知意的眼神，瞬間變得灼熱，那是一種混雜了希望、狂熱與敬畏的復雜情緒。

“你手里，握著那支能改寫一切的筆！”

沈知意心中了然。她算是徹底明白了，佛國這幫人，就是一群發現了世界真相，但能力有限，只能小打小鬧的反抗組織。他們不是天道的狗，而是天道的“下酒菜”。

而自己這個能直接修改劇本的“BUG”，在他們眼里，就是那個能帶領他們的天選之人！

“所以，了塵打我，是為了測試我的成色？”沈知意問。

“是。只有能對抗‘因果歸正’之力，甚至反轉因果的存在，才證明您真正擁有了修改‘底層邏輯’的資格。”老僧坦然承認，“那是篩選，也是考驗。”

“行吧。”沈知意撇了撇嘴，“那你們現在是想干嘛？跟我合作？”

“是交易。”老僧糾正道，“佛國在漫長的歲月中，窺探到了一絲‘執筆者’的秘密。我們知道，它存放劇本的根基所在——‘天道書閣’。那里，是所有因果與命運的源頭。只要能找到并進入那里，就有可能……徹底撕毀劇本！”

“佛國，可以為施主提供關于天道書閣的所有線索，可以動用整個西漠的因果之力為您提供庇護，壓制‘執筆者’對您的鎖定。我們甚至……可以將佛國千年積累的底蘊，盡數交予您。”

老僧的語氣充滿了誘惑，“而我們需要的，僅僅是施主在某些關鍵的‘死局’時刻，動用您的力量，修改那無法逆轉的因果。”

沈知意沉默了。

這買賣，聽起來很劃算。佛國，這可是原著里跟魔域、道門三足鼎立的頂級勢力。有他們當后盾，自己對抗天道劇本的底氣無疑會足很多。

但她同樣清楚，這幫老和尚沒一個省油的燈。他們不是善男信女，他們是有著自己野心的“屠龍者”。跟他們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在給我畫大餅，想空手套白狼？”沈知意瞇起了眼睛，露出了商人般的精明。

老僧似乎料到她會這么問，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院中那棵半死不活的菩提樹。

“這棵枯榮樹，乃我佛國氣運所系。千年前，為抵御一次天道抹殺，它替整個佛國擋下了必死之因，從此半身枯萎，再無生機。此乃天道寫下的‘定數’，我佛國傾盡全力，也無法讓其復蘇分毫。”

他的意思很明顯，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行啊。”沈知意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興奮。

她走到那棵菩提樹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枯槁如鐵的樹干。

“系統，給我把這棵樹的‘必枯’因果，改成‘春天來了，萬物復蘇，趙忠祥老師都夸它長得精神’！”

【指令確認！目標鎖定：枯榮菩提樹。】

【核心因果：天道法則烙印——‘枯萎定數’。】

【正在調用【劇本編輯器】功能……警告！目標因果受強大天道法則保護！強行修改需要消耗大量樂子值！】

【確認修改？將消耗樂子值：50000000！并可能引發天道憤怒值劇烈波動！】

“五千萬？臥槽，你搶錢啊！”沈知意心里罵了一句，但看著老僧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她一咬牙，“改！富貴險中求！不就是樂子值嗎！老娘剛賺了一大筆，花得起！”

【指令執行！因果覆寫中……】

嗡——！

一股無形的、只有沈知意和那老僧才能感知到的法則波動，瞬間籠罩了整棵菩提樹。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奇跡發生了。

那半邊枯死的樹干，發出了“咔咔”的輕響，宛如沉睡了千年的巨人正在蘇醒。干裂的樹皮下，透出點點新綠。緊接著，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皮而出，舒展，變大！

枯枝之上，綠葉瘋長！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整棵菩提樹，變得枝繁葉茂，綠意盎然，充滿了沛然的生命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投射出斑駁的光影，神圣而祥和。

【叮！宿主成功修改天道級因果‘枯萎定數’，極大程度上擾亂了佛國區域的劇本穩定性！樂子值+300000000！】

【當前樂子值：1376604350！】

【警告！天道憤怒值與未知因果力量發生劇烈沖突！系統正在遭受未知干擾！滋滋……當前天道憤怒值：？？？】

蘇清衍和沐新雨等人已經徹底看傻了，這種起死回生、逆轉定數的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

而那名自始至終都古井無波的老僧，此刻終于失態了。

他猛地站起身，踉蹌幾步沖到樹下，伸出那雙干枯到顫抖的手，難以置信地撫摸著一片剛剛長出的、還帶著露珠的嫩葉。他的眼中，那渾濁的塵埃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遏制的狂熱、激動、希望，以及一絲……對沈知意這股力量的、深藏于底的忌憚。

“天命……天命啊！”他喃喃自語，聲音都在顫抖，“能改寫真理的筆……真的存在……”

他猛地回頭，深深地對沈知意行了一個佛禮，那姿態，恭敬到了極點。

“枯榮，拜見引路人。從今往后，整個西漠佛國，任憑施主差遣。”

沈知意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瞬間暴漲的樂子值，心里那叫一個爽。

但爽過之后，一股巨大的壓力也隨之而來。她瞥了一眼系統面板上那個刺眼的“？？？”的天道憤怒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操，老娘只想當個咸魚，怎么就快成反抗聯盟話事人了？這KPI壓力比996還大。”

她的躺平之路，似乎……越走越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