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寒氣順著石縫往林晚后頸鉆,她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
林天南的影子被鬼火拉得老長,像柄懸在頭頂的劍。
“你們......到底發現了多少?”林天南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劍穗上的紅絨在風里打旋。
林晚攥緊引魂鈴的手沁出冷汗,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閃爍,提示著“危險值60%”。
她強迫自己揚起下巴,毒舌的棱角先頂了出去:“女兒好奇家里地窖藏著什么寶貝,難道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尾音卻比平時輕了半分——原主記憶里那個會在她練劍摔疼時背過身抹淚的父親,此刻眼底翻涌的暗色讓她心慌。
林天南的瞳孔縮了縮,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的云紋。
那是她十二歲生辰時,用攢了三個月的零嘴換銀匠刻的,說是“林家女兒爹爹的劍,要配最溫軟的紋路。”
此刻他指腹蹭過紋路的動作,倒像在摩挲什么燙人的東西。
“你不該知道這些。”他聲音發悶,像塊堵在井里的石頭。
“可我已經知道了。”林晚向前半步,引魂鈴在掌心硌出紅印,“而且我想知道更多——比如,和拜月教簽協議的林堡主,和教我'劍要護人'的林老爹,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石棺里的鬼火突然“噼啪”炸響,劉晉元的手在她身側微微動了動,最終落在離她后腰半寸的位置,像團隨時能托住她的暖云。
林天南的劍“當啷”墜地。
金屬撞擊石板的脆響驚得林晚一顫,卻見向來腰桿筆直的男人佝僂了背,玄色錦袍在地上拖出褶皺。
他摸出個褪色的絹包,打開來是半塊缺角的玉牌,刻著拜月教的勾月紋:“二十年前,拜月使者夜闖林家堡,說要在地下埋鎮物。”他喉結滾動,“他們說......若我不允,三日后林家上下三百口,會和青河鎮一樣,變成人間地獄。”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原主記憶里總在深夜響起的咳嗽聲突然清晰——那時她以為是父親染了風寒,現在才明白,是長期接觸陰煞之氣的反噬。
“我以為只要護著封印,等水魔獸殘魂散了,就能換林家太平。”林天南抬起眼,眼角的皺紋里凝著水光,“可上個月,拜月使者來催......說怨氣夠了,要開棺。”
“所以你就由著他們把林家堡當祭壇?”林晚聲音發顫,不是憤怒,是疼——疼這個總把‘堡主’二字刻進骨頭里的男人,原來也會躲在祠堂跪到膝蓋發青,求列祖列宗原諒他的妥協。
“我沒有選擇!”林天南突然拔高聲音,又迅速泄了氣,“直到今天看見你舉著引魂鈴站在這里......我才知道,原來我早該信,林家女兒的劍,從來不是只能護小宅門。”
系統機械音適時在耳邊響起:“檢測到重要角色態度變化,恭喜宿主完成隱藏任務'揭開林家隱秘',獎勵洗白值1000,當前洗白值1700/10000。”
林晚睫毛微顫。
她看見系統面板上“揭露拜月教真相”的進度條從20%跳到了45%,像團在血管里燃燒的火。
“那現在呢?”她蹲下身,指尖碰到林天南落在地上的劍穗,紅絨還帶著他體溫,“現在你要繼續當縮頭烏龜,還是和我們一起掀了這盤棋?”
“月如!”劉晉元突然出聲,他的玉笛不知何時握在手里,笛身映著鬼火泛著幽藍,“既然林家堡是拜月陰謀的一環,我們就有責任斬斷這條鎖鏈。”他轉頭看向林晚,眼底有星子在跳,“我會陪你走到最后——不管是面對拜月,還是......面對所有真相。”
林晚的呼吸頓了頓。
這個總把“我沒事”掛在嘴邊的男人,此刻肩線繃得像根弦,卻又溫柔得能揉碎她所有慌亂。
她想起昨夜他背過身換藥時,后頸那道未愈的抓痕,想起他說“月如怕黑,我便掌燈”時的語氣。
“晉元......”她聲音發哽,又立刻清了清嗓子,“誰要你陪?
不過......”她勾唇笑了,“多個人扛雷也不錯。”
林天南彎腰拾起劍,劍刃在他掌心劃出淺痕。
他盯著那點血珠,突然笑了:“當年你娘臨產前,說要給你取名'如月',說'如月'是劫后清輝。”他抬頭,目光掃過林晚發頂,像在看一輪清光的明月,“現在看來,這名字倒貼切。”
林晚心口一熱。
原主記憶里模糊的母親輪廓突然清晰——那是個會在她摔碎茶盞時,偷偷塞桂花糖的女人。
原來‘林月如’這個名字,從來不是她隨便取的,是母親未說出口的期待。
“李逍遙他們的到來也許是個扭轉的機緣”。“林天南將劍重新系在腰間,“那小子雖頑劣,倒也算把好劍。”他看了眼劉晉元,又補充,“還有你,晉元,當年你師父把你托付給我時,說'這孩子心太軟,得遇個帶刺的主兒磨磨'。”
劉晉元耳尖微燙,卻沒移開看向林晚的目光。
林晚眼前幽藍的系統面板上,“技能強化”的選項,刺目扎眼。
而所謂“反派洗白”,她要握著自己的劍,帶著在乎的人,去劈出一片新的天。
出地宮時,林天南突然叫住她:“明日讓廚房做你愛吃的蟹粉獅子頭。”他背對著她,聲音輕得像嘆息,“這些年......我總想著'堡主'該怎么當,倒忘了'爹'該怎么當。”
林晚腳步一頓。
月光漫過青石板,照見劉晉元落在她身側的影子,和另一個微駝的影子,慢慢挨在了一起。
她沒回頭,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涌到眼眶的熱意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