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洞幽暗潮濕，楚清黛舉著火把，小心避開地上的水洼。裴琰走在前方，劍已出鞘，警惕著每一個轉角。
“應該就在前面了。“裴琰對照玉佩上的地圖，“父親說這里曾是裴家的秘密倉庫。“
楚清黛攏了攏披風。自從昨夜在梅谷發現玉佩的秘密后，他們連夜趕到了這處位于兩國交界處的山洞。洞口隱蔽在瀑布后方，若非有地圖指引，根本無從發現。
“小心！“裴琰突然攔住她，劍尖挑起一條幾乎透明的絲線——是機關！
絲線斷裂的瞬間，幾支暗箭從洞頂射下，深深插入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楚清黛后背一陣發涼，若非裴琰警覺...
“劉家的人來過。“裴琰檢查了機關，臉色陰沉，“不超過三日。“
“他們怎么會知道...“
“刀疤李臨死前說，劉尚書一直在找這個山洞。“裴琰聲音低沉，“看來他沒說謊。“
兩人更加謹慎地前進。拐過一道彎后，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天然石室出現在眼前，中央擺著一張石桌，上面放著一個鐵盒。
裴琰沒有貿然上前，而是仔細檢查了地面和墻壁：“沒有機關了。“他這才上前，輕輕打開鐵盒。
盒中是一疊發黃的紙頁和一個小瓷瓶。裴琰展開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但大部分內容都被一種奇怪的藥水模糊了。
“這是...“
“父親說的證據。“裴琰眉頭緊鎖，“但被特殊藥水處理過。“
楚清黛接過紙張聞了聞：“是'隱墨'，我母親提過。需要特定的藥水才能顯影。“她拿起小瓷瓶，拔開塞子嗅了嗅，“就是這個！“
她小心地將藥水滴在紙上。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原本模糊的字跡逐漸清晰，露出觸目驚心的內容：
「天啟三年五月，北狄三皇子密會大周兵部侍郎劉墉于邊境，議定軍鐵走私事宜...」
「天啟四年二月，劉家收受北狄黃金萬兩，縱容其私采鐵礦...」
「天啟五年七月，吾與楚兄查獲實證，恐遭不測，特錄于此...」
楚清黛的手微微發抖：“所以當年我父親和你父親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
“才被滅口。“裴琰眼中怒火燃燒，“劉家勾結北狄皇室走私軍鐵，牟取暴利。而大周朝中也有他們的同謀！“
他們繼續翻閱文件，最后發現一封密信，署名赫然是當今北狄皇帝——那時他還是三皇子。信中明確提到要“除掉多事的裴尚書和楚大人“，并偽裝成匪患。
“有了這些證據，我們就能為父母討回公道了。“楚清黛激動地說。
裴琰卻神色凝重：“還不夠。這些只能證明劉家和北狄先皇的罪行，但大周那邊...“
“看這個！“楚清黛從盒底抽出一本小冊子，“這是...賬本？“
冊子上詳細記錄了軍鐵走私的數量、時間和接收人。而最后一頁上的名字讓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周景琰“，當今大周皇帝的親弟弟！
“原來如此。“裴琰冷笑，“難怪大周會同意和親，他們是怕你到了北狄后查出真相。“
楚清黛將所有證據小心收好：“現在怎么辦？“
“先離開這里。“裴琰警覺地望向洞口，“我有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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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很快應驗。兩人剛走出山洞，就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裴琰拉著楚清黛躲到一塊巨石后，只見一隊北狄禁軍疾馳而來，為首的竟是劉尚書！
“搜！“劉尚書厲聲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怎么親自來了？“楚清黛小聲問。
裴琰臉色難看：“看來皇帝已經知道我們拿到了證據。“他觀察了一下地形，“我們得翻過這座山，到河邊去。我在那里準備了船。“
兩人借著灌木叢的掩護，悄悄向山頂移動。剛爬到半山腰，身后突然傳來喊聲：“在那！“
“跑！“裴琰一把拉起楚清黛。
箭矢破空而來，裴琰揮劍格擋，但對方人多勢眾，一支箭還是射中了楚清黛的小腿。她悶哼一聲，險些跌倒。
“沒事吧？“裴琰焦急地問。
楚清黛咬牙搖頭：“能走！“
兩人繼續向山頂奔去，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就在即將到達山頂時，楚清黛腳下一滑，整個人向懸崖邊滑去！
“清清！“裴琰一個飛撲抓住她的手，自己卻被帶得半個身子懸在崖外。
楚清黛低頭看去，腳下是百丈深淵，湍急的河水在谷底咆哮。她抬頭，看見裴琰因用力而漲紅的臉，青筋在額角暴起。
“放手！“她喊道，“不然你也會掉下去！“
“絕不！“裴琰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手臂肌肉繃緊到極限。
追兵的腳步聲近在咫尺。千鈞一發之際，裴琰猛地發力，將楚清黛甩回安全地帶，自己卻因反作用力向崖下滑去！
“裴琰！“楚清黛不顧腿傷，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追兵已經趕到，劉尚書冷笑著舉起弩箭：“真是感人。裴將軍，陛下待你不薄，你竟為了個女人背叛國家？“
裴琰懸在崖邊，卻仍冷笑：“劉墉，你勾結外敵，害死我父，還有臉提背叛？“
“找死！“劉尚書怒喝一聲，扣動扳機。
弩箭破空而來，直取裴琰心口！楚清黛想都沒想，猛地一撲，用身體擋在了裴琰前面。箭矢深深扎入她的肩膀，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卻仍死死抓著裴琰的手不放。
“清清！“裴琰目眥欲裂。
就在這危急時刻，一陣箭雨突然從林中射出，劉尚書的幾名親衛應聲倒地。
“將軍！“宋遲帶著一隊騎兵沖上山頭，“屬下救駕來遲！“
劉尚書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宋遲正要追擊，裴琰大喊：“別追了！先救楚姑娘！“
眾人七手八腳將兩人拉上來。楚清黛已經因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卻仍緊緊抱著裝有證據的包袱。
“堅持住！“裴琰將她打橫抱起，聲音發顫，“我帶你去找大夫...“
楚清黛虛弱地搖頭：“箭上...有毒...“她感覺一股寒意正從傷口向全身蔓延，視線開始模糊。
裴琰臉色大變：“宋遲！最近的村子在哪？“
“山下五里有個獵戶村，但...“
“立刻去！“裴琰抱著楚清黛飛奔下山，手臂因用力過度而發抖，“清清，別睡！看著我！“
楚清黛努力睜大眼睛。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裴琰臉上，她看見他眼中閃爍的淚光。這個鐵骨錚錚的將軍，竟然為她哭了...
“琰哥哥...“她輕聲喚道，用上了兒時的稱呼，“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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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小屋簡陋卻干凈。裴琰小心翼翼地將楚清黛放在床上，立刻檢查她的傷勢。
“是'寒心散'。“他面色凝重，“劉家的獨門毒藥。“
宋遲倒吸一口涼氣：“那豈不是...“
“去燒熱水！“裴琰厲聲打斷他，“再找些干凈布條來！“
待眾人退下，裴琰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皮囊，倒出幾粒藥丸：“這是我師父配的'百解丹'，可暫時壓制毒性。“他扶起楚清黛，喂她服下，“但要想徹底解毒，需要特定的草藥。“
楚清黛已經冷得牙齒打顫，傷口周圍泛著詭異的青紫色。裴琰迅速為她處理傷口，手法嫻熟得令人驚訝。
“你...會醫術？“她虛弱地問。
“跟我師父學的。“裴琰專注地清理傷口，“當年我受傷中毒，差點喪命，是師父救了我。他說...醫武同源。“
藥粉撒在傷口上，帶來一陣劇痛。楚清黛咬緊牙關，冷汗浸濕了鬢發。裴琰心疼地擦去她額上的汗水，輕聲道：“忍一忍，很快就好。“
包扎完畢，裴琰命人去尋解毒的草藥。楚清黛的體溫仍在下降，意識開始模糊。裴琰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別睡，清清。“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沙啞，“還記得小時候你總纏著我講故事嗎？今天我講給你聽...“
他講起兒時的趣事，講他如何在大火中拉著她逃跑，如何在邊境小鎮與她失散，又如何拜師學藝，一步步爬到將軍之位，只為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找到她...
楚清黛在他懷中微微顫抖，睫毛上掛著淚珠：“所以...你早就認出我了？“
“第一眼就認出來了。“裴琰輕撫她的臉頰，“雖然你長大了，但那雙眼睛...和當年一模一樣。“
“那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怕連累你。“裴琰聲音低沉，“劉家勢力龐大，連皇帝都受他們牽制。我本想等查清真相、鏟除劉家后再...“他的聲音哽住了，“早知道會這樣，我該早點告訴你...“
楚清黛艱難地抬手，撫上他的臉：“現在...也不晚...“
夜幕降臨，楚清黛的情況突然惡化。她開始說胡話，時而喊冷，時而叫痛。裴琰急得雙眼通紅，卻束手無策。
“將軍！藥來了！“宋遲終于帶著草藥趕回。
裴琰立刻動手煎藥。小屋中彌漫著苦澀的藥香，他小心地將藥汁喂入楚清黛口中，然后緊張地觀察她的反應。
半個時辰后，楚清黛的呼吸終于平穩了些，臉色也不再那么慘白。裴琰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將軍，您休息會兒吧。“宋遲勸道，“屬下守著楚姑娘。“
裴琰搖頭：“你們輪流在外面警戒，劉墉不會善罷甘休。“他握緊楚清黛的手，“我守著她。“
夜深人靜，小屋中只剩兩人的呼吸聲。楚清黛在藥力作用下沉沉睡去，裴琰卻不敢合眼。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蒼白的臉上，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清清...“他低聲呢喃，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別丟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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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楚清黛終于脫離了危險。
她醒來時，陽光正好，窗外的鳥鳴清脆悅耳。裴琰趴在床邊睡著了，俊朗的面容憔悴不堪，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卻仍緊緊握著她的手。
楚清黛輕輕動了動手指，裴琰立刻驚醒：“清清！你醒了！“他聲音中的驚喜幾乎要溢出來，“感覺怎么樣？還疼嗎？“
“好多了。“她虛弱地笑笑，“你...一直守著我？“
裴琰點頭，眼中滿是血絲：“我怕你...“他突然哽住，深吸一口氣，“餓不餓？我煮了粥。“
他小心翼翼扶她坐起，一勺一勺喂她喝粥。楚清黛從未見過這樣的裴琰——溫柔、細致，甚至有些笨拙。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面將軍，此刻卻因為怕燙到她而輕輕吹涼每一勺粥。
“證據...安全嗎？“她問。
裴琰點頭：“宋遲已經帶著副本去找我師父了。他是北狄太傅，有他在朝中周旋，劉墉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那我們...“
“等你再好些，我們啟程去大周。“裴琰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了。“
楚清黛握住他的手：“一起。“
裴琰深深看她，突然單膝跪地：“清清，等這一切結束，你愿意...“他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將軍！緊急軍情！“宋遲的聲音透著緊張，“北狄和大周同時發布了通緝令，懸賞捉拿您和楚姑娘！兩國邊境已經封鎖！“
裴琰臉色一沉：“果然狗急跳墻了。“他轉向楚清黛，眼神堅定，“別怕，有我在。“
楚清黛卻笑了：“我不怕。“她艱難地坐直身體，“我們一起面對。“
陽光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那枚合二為一的玉佩在床頭閃閃發光。十五年前的血火之災讓他們分離，十五年的尋找與等待后，他們終于再次并肩而立。
這一次，再沒有什么能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