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書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楚清黛推開塵封已久的門扉，霉味混著墨香撲面而來。她踉蹌了一步，扶住門框才沒倒下——焚血丹的反噬讓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姑娘，您該休息...“宋遲擔憂地跟上來。
楚清黛搖頭，徑直走向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案上積了薄灰，但文房四寶仍保持著主人最后使用時的樣子，仿佛隨時等待將軍回來揮毫潑墨。
她顫抖著手指撫過筆架，腦海中浮現裴琰伏案疾書的背影。那個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如今卻...
“暗格...“楚清黛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他說書房有暗格。“
宋遲立刻開始檢查墻壁和書架。楚清黛則跪在書案前，一寸寸摸索案底。當她的手觸到第三只桌腿時，突然感覺一處微不可察的凸起。
“找到了！“她用力一按，書案下方的地板悄然滑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鐵盒。楚清黛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上沒有鎖，只刻著一朵小小的黛青色花朵——那是她名字里的“黛“，也是她最愛用的藥囊花紋。
“這是...“她喉頭發緊，幾乎不敢打開。
鐵盒里整齊地碼放著幾樣物品：一封火漆封存的信、一塊形制古樸的青銅令牌、一本薄冊子，以及...一個精致的青瓷小瓶，瓶身上貼著“九轉續命丹“的標簽。
楚清黛的手猛地一抖。九轉續命丹！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神藥！裴琰怎么會有...
她顫抖著打開信箋，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
「清清：
若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已遭遇不測。不必悲傷，這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首先，我沒有真正死去。九轉續命丹可保我七日假死狀態，服下解藥即可蘇醒。解藥配方在冊子最后一頁。
令牌可調動我藏在蒼嵐山的三千舊部。他們只聽你號令。
最后，記住我們的約定——要一起看北狄的雪原。
裴琰絕筆」
信紙從楚清黛指間滑落。她呆立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裴琰沒死？這一切都是計劃？
“姑娘？“宋遲撿起信紙，快速瀏覽后也震驚不已，“將軍他...“
“挖墳。“楚清黛突然道，聲音冷靜得可怕，“現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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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慘白，照在新翻開的墳土上。當棺蓋被撬開時，一股奇異的藥香彌漫開來。楚清黛撲到棺邊，只見裴琰面色如生，唇邊甚至還有一絲血色——這絕非死人該有的狀態！
她立刻檢查那瓶“九轉續命丹“，里面只有一粒藥丸，顯然裴琰已經服下。按照他留下的冊子記載，服藥者會進入假死狀態，必須在七日內服用解藥，否則假死成真。
“今日是第幾日？“她急問。
宋遲掐指一算：“將軍是血月之夜'身亡'，今日是第五日。“
楚清黛長舒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解藥需要七種珍稀藥材，我們只有兩天時間！“
她快速翻閱冊子最后一頁，列出所需藥材：百年雪蓮、火靈芝、千年參王...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尋常藥鋪根本不可能有。
“雪蓮和參王將軍府藥庫應該有。“宋遲道，“但火靈芝...“
“北狄皇宮有。“楚清黛斬釘截鐵地說，“裴琰的師父太傅大人曾提過，北狄皇室珍藏一株三百年火靈芝。“
宋遲臉色大變：“姑娘難道想...“
“備馬。“楚清黛已經站起身，“我去北狄皇都。“
“太危險了！二皇子正在通緝您！“
楚清黛冷笑：“他更該擔心我會不會通緝他。“她從鐵盒中取出青銅令牌，“傳令裴琰舊部，兵分兩路：一路佯攻邊境吸引注意，一路隨我潛入皇都。“
宋遲還想勸阻，楚清黛已經翻身上馬：“宋遲，守好裴琰。若我三日內不回...“她頓了頓，“就按他信中所說，帶他去雪原。“
不等回答，她已揚鞭而去。夜色中，單薄的身影決絕如赴死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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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皇都永夜城，一座永不熄滅燈火的城市。楚清黛換上了北狄女子的裝束，戴著面紗混入城中。與她同行的只有兩名裴琰最精銳的影衛。
“姑娘，已經查到火靈芝藏在皇宮寶庫。“影衛低聲道，“但寶庫有重兵把守，還有機關。“
楚清黛望向遠處巍峨的皇宮：“二皇子現在何處？“
“據說在城外軍營，準備親自領兵圍剿將軍舊部。“
“很好。“楚清黛眼中閃過一絲鋒芒，“那就給他個不得不回城的理由。“
她在影衛耳邊低語幾句。影衛領命而去，楚清黛則來到皇宮西側一處偏僻的墻角——這里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密道，是裴琰小時候調皮探險發現的。
密道入口被雜草掩蓋，狹窄潮濕。楚清黛蜷縮著身子艱難前行，焚血丹的反噬讓她的經脈如針扎般疼痛，但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當終于爬出密道時，她已身處皇宮御花園的假山后。遠處傳來整齊的巡邏腳步聲，楚清黛屏息凝神，等待隊伍走過。
根據裴琰留下的皇宮地圖，寶庫就在御花園北側的玄武殿地下。楚清黛借著夜色掩護，如幽靈般穿梭在亭臺樓閣間。
眼看玄武殿就在前方，突然一陣急促的鐘聲響徹皇宮！
“走水了！藏書閣走水了！“有人大喊。
楚清黛嘴角微揚——這是她安排的調虎離山之計。果然，大批侍衛匆忙趕往起火地點，玄武殿守衛頓時少了一半。
她趁機溜到殿后，找到那扇隱蔽的小門。門上有鎖，但對精通藥理的楚清黛來說不值一提——她從發髻取下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沾上特制藥液插入鎖孔，片刻后鎖芯便被腐蝕松動。
寶庫內漆黑一片，楚清黛點燃隨身攜帶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滿室奇珍異寶。她的目光迅速鎖定最里側的一個水晶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株赤紅如火的靈芝！
就在她伸手欲取時，背后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
“我當是誰這么大膽子，原來是楚姑娘。“
楚清黛渾身一僵，緩緩轉身。二皇子赫連霄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身后是十余名持刀侍衛！
“殿下好算計。“楚清黛冷靜下來，“假裝出城，實則守株待兔。“
赫連霄冷笑：“裴琰的女人果然不簡單。可惜...“他猛地拔劍，“到此為止了！“
楚清黛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殿下難道不想知道，裴琰臨終前說了什么嗎？“
這句話果然引起了赫連霄的興趣：“哦？那個叛賊留了什么遺言？“
“他說...“楚清黛故意壓低聲音，趁赫連霄側耳傾聽時突然揚手撒出一把藥粉！“他說你會死得很慘！“
“啊！“赫連霄眼睛被迷，慘叫一聲，“抓住她！殺了她！“
侍衛們一擁而上，楚清黛抓起水晶匣就跑。她在寶庫中左沖右突，對著一排排寶物架推倒制造混亂。赫連霄氣急敗壞地命令放箭，箭矢擦著楚清黛的發絲釘入墻壁。
眼看出口近在咫尺，一名侍衛突然從側面撲來！楚清黛側身閃避，卻還是被劃傷了手臂。她忍痛踢翻一盞油燈，火焰瞬間竄上絲綢帷幔。
“走水了！“有人驚呼。
混亂中，楚清黛抱著火靈芝沖出寶庫。身后傳來赫連霄歇斯底里的怒吼：“封鎖宮門！格殺勿論！“
楚清黛按記憶中的路線狂奔，但傷勢加上焚血丹反噬讓她速度越來越慢。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她即將被包圍時，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是影衛！
“姑娘快走！“影衛揮劍攔住追兵，“東側宮墻有繩索！“
楚清黛咬牙繼續奔跑，每吸一口氣都像吞下刀片。當她終于爬上宮墻，回頭看到影衛已倒在血泊中。她含淚躍下高墻，落入護城河的冰冷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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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黃昏，將軍府密室。
裴琰靜靜躺在玉床上，面色蒼白如紙。宋遲焦急地來回踱步：“姑娘再不回來就...“
“我回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宋遲轉頭，差點認不出眼前的人——楚清黛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鬼，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懷中緊緊抱著那個水晶匣子。
“藥材...都齊了嗎？“她虛弱地問。
宋遲連忙點頭：“都準備好了，就缺火靈芝！“
楚清黛如釋重負地笑了，隨即眼前一黑向前栽去。宋遲趕緊扶住她：“姑娘！您...“
“先...救他...“楚清黛將火靈芝塞給宋遲，“按...方子...快...“
說完這句話，她終于支撐不住，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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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她回到初遇裴琰的那天，但這次他沒有用鎖鏈束縛她，而是溫柔地伸出手：“清清，跟我走。“
她正要握住那只手，突然一陣劇痛襲來...
“清清！“
楚清黛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熟悉至極的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如淵，此刻盛滿了擔憂與心疼。
“裴...琰...？“她不敢相信地輕喚。
“是我。“裴琰握住她的手，聲音還有些虛弱，“你這個傻姑娘，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楚清黛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想抬手撫摸他的臉確認這不是幻覺，卻發現自己全身纏滿繃帶，動彈不得。
“別亂動。“裴琰輕輕按住她，“你傷勢很重，又加上焚血丹反噬，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楚清黛這才注意到裴琰也穿著寬松的睡袍，胸口纏著繃帶，顯然傷勢未愈。但此刻他活生生地坐在她床邊，這比什么都重要。
“你...騙我...“她哽咽道，“我以為你真的...“
裴琰俯身，額頭抵住她的：“對不起。但只有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計劃才能成功。“
“什么計劃？“
裴琰正要解釋，宋遲匆匆進來：“將軍，姑娘，出事了！北狄二皇子和大周景王聯手發布了討逆檄文，誣陷你們殺害無辜百姓煉制邪藥！兩國已組成聯軍，三日后就要攻打邊境！“
楚清黛心頭一震，掙扎著要起身：“我們必須...“
“別急。“裴琰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好戲才剛開始。“他從枕下取出一卷竹簡，“你們看看這個。“
竹簡上詳細記錄了二皇子與周景琰勾結煉制血魂丹的罪證，包括具體時間、地點和參與者名單，甚至還有幾份親筆手令的拓本。
“這是...“宋遲震驚不已。
“我潛伏北狄軍中三年，為的就是收集這些。“裴琰冷笑，“本想等時機成熟再公之于眾，現在看來得提前了。“
楚清黛突然想到什么：“裴琰，你假死...不只是為了躲避追殺，對嗎？“
裴琰贊賞地看她一眼：“聰明。死人才能看到活人看不到的東西。“他指向竹簡上一處，“比如這位一直隱藏在二皇子身后的真正主謀——北狄國師巫咸。“
“巫咸？“楚清黛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是不是十五年前...“
“正是建議北狄先皇索要你母親和親的那個術士。“裴琰點頭，“也是血魂丹的真正發明者。二皇子和周景琰都只是他的傀儡。“
楚清黛腦中靈光一閃：“所以當年我母親和親，很可能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不錯。“裴琰握住她的手，“巫咸需要皇室血脈煉制最上乘的血魂丹。你母親、你，都是他的目標。“
這個真相如同一桶冰水澆在楚清黛頭上。她母親慘死，父親冤死，她淪為政治籌碼...原來都源于一個瘋子的長生夢！
“他在哪？“她聲音冷得像冰，“這個巫咸在哪？“
裴琰看向窗外：“就在邊境。等著接收用斷魂崖村民煉制的'藥材'。“
楚清黛猛地坐起身，不顧傷口崩裂的疼痛：“那我們還在等什么？“
裴琰按住她肩膀：“別急。巫咸武功深不可測，手下還有大批死士。我們需要一個完美的計劃。“
“什么計劃？“
裴琰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既然他們誣陷我們煉制邪藥，那我們就真的煉一爐'藥'給他們看看。“
他從床下拖出一個鐵箱，打開后里面整齊排列著數十個青瓷瓶，每個瓶身上都貼著“血魂丹“的標簽。
宋遲倒吸一口冷氣：“將軍，這難道是...“
“假的。“裴琰輕笑，“是我讓軍中醫官仿制的。真正的作用是...“他壓低聲音說出計劃。
楚清黛聽完，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太冒險了。但...“她看向裴琰，“值得一試。“
裴琰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好好養傷。三日后，我們一起結束這場噩夢。“
窗外，夕陽如血，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但此刻，歷經生死的兩人十指相扣，再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