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邊境無名山谷，楚清黛站在臨時搭建的藥棚前，將最后一味藥材投入沸騰的藥鼎中。淡紫色的煙霧升騰而起，在空中凝結成奇異的形狀。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色仍有些蒼白——七日前的重傷不是那么容易恢復的。
“再加一錢硫磺粉。“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一雙溫暖的大手覆上她微涼的手指，幫她調整火候。
楚清黛沒有回頭，只是向后靠了靠，讓疲憊的身體倚在那堅實的胸膛上：“你怎么起來了？傷口會裂開的。“
裴琰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躺久了骨頭疼。“他望向藥鼎中翻滾的液體，“這就是那個'大禮'？“
“嗯。“楚清黛點頭，“按巫咸手札記載的血魂丹配方改良的。表面特征一模一樣，但功效...“
“天差地別。“裴琰接話，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真好奇巫咸發現自己辛苦籌謀的'神藥'變成致命毒藥時，會是什么表情。“
楚清黛沉默片刻：“裴琰，你確定巫咸就是當年害死我母親的元兇？“
裴琰轉到她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我潛伏北狄三年，查到的所有線索都指向他。十五年前的和親，后來的邊境沖突，甚至兩國皇室近年來的種種暴行，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為什么？“楚清黛眼中泛起水光，“就為了那該死的長生不老藥？“
“不止。“裴琰搖頭，“巫咸要的不只是長生，還有權力。他利用血魂丹控制兩國皇室，挑起戰爭制造混亂...若非我偶然發現他與二皇子的密信，至今還被蒙在鼓里。“
楚清黛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證據都準備好了嗎？“
裴琰指向不遠處的營帳：“全部整理妥當了。三日后聯軍抵達時，會有一場'好戲'等著他們。“
正說著，宋遲匆匆走來：“將軍，姑娘，探子回報！聯軍先鋒距此已不足五十里，領軍的正是北狄二皇子和周景琰！“
“這么快？“楚清黛蹙眉，“比預計早了一天。“
裴琰卻笑了：“正好。傳令下去，按第三套方案準備。“待宋遲離去，他轉向楚清黛，“巫咸呢？有消息嗎？“
楚清黛搖頭：“影衛說自血月之夜后，就沒人見過他。但我有種感覺...“她望向遠處的山巒，“他一定在暗中觀察著一切。“
裴琰瞇起眼睛：“獵人與獵物的角色，是時候換一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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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山谷入口。
北狄與大周聯軍浩浩蕩蕩開至谷口，旌旗蔽日，刀槍如林。為首的華蓋下，二皇子赫連霄與周景琰并轡而行，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
“報——“一名斥候飛馬來報，“前方山谷發現叛軍蹤跡！約有千人據守，營中煙霧繚繞，似在煉制丹藥！“
赫連霄與周景琰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貪婪。
“果然在煉血魂丹！“周景琰舔了舔嘴唇，“裴琰雖死，他的女人倒是繼承了這門'手藝'。“
赫連霄冷笑：“便宜我們了。傳令下去，活捉楚清黛，其余格殺勿論！“
大軍如潮水般涌入山谷，卻意外地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山谷中央的空地上，數十個藥鼎熊熊燃燒，散發著詭異的香氣，卻不見半個人影。
“搜！“赫連霄厲聲命令，“他們一定藏在附近！“
士兵們分散搜查，很快有人驚呼：“殿下！這里有個大山洞！“
谷底巖壁上，一個隱蔽的洞口被灌木掩蓋。洞內幽深黑暗，隱約有火光閃爍。赫連霄命人點燃火把，親自帶隊進入。
洞穴出乎意料的寬敞，四壁刻滿古怪符文。最令人震驚的是，洞中央的高臺上，整齊擺放著上百個青瓷瓶——正是血魂丹的容器！
“哈哈哈！“周景琰大喜過望，“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個瓶子就要打開。
“且慢！“赫連霄突然攔住他，“不對勁...太容易了...“
話音未落，洞口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一塊萬斤巨石從天而降，封死了出路！
“有埋伏！“周景琰大驚失色，拔劍四顧，“什么人？滾出來！“
黑暗中響起輕盈的腳步聲。一襲白衣的楚清黛從陰影中緩步走出，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玉匣。
“楚清黛！“赫連霄厲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楚清黛面色平靜：“殿下別來無恙。“她看向周景琰，“王叔也是，為了血魂丹，連親侄女都要殺。“
周景琰獰笑：“賤人！裴琰已死，你以為憑你一人能對抗我們？“
“誰說裴琰死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洞頂傳來。
眾人驚恐抬頭，只見一道黑影如大鵬般從天而降，穩穩落在楚清黛身旁——正是本該躺在墳墓里的裴琰！
“你...你不是...“赫連霄臉色煞白，踉蹌后退。
裴琰冷笑：“不是被你們殺死了？可惜，讓你們失望了。“他接過楚清黛手中的玉匣，“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
周景琰強自鎮定：“裝神弄鬼！外面有我們三萬大軍，你們插翅難飛！“
“是嗎？“裴琰打了個響指，洞壁突然亮起無數火把，照亮了隱藏在暗處的弓弩手，“現在是誰插翅難飛？“
赫連霄這才發現，他們已陷入絕境。洞口被封，四周高處全是裴琰的人馬，自己帶的親兵不過百人。
“你...你想怎樣？“他聲音開始發抖。
裴琰打開玉匣，里面是一顆赤紅如血的丹藥：“這是你們夢寐以求的血魂丹，用百名童男童女精血煉制而成。“他將丹藥遞向赫連霄，“殿下不是一直想長生不老嗎？請用。“
赫連霄盯著那顆丹藥，眼中閃過渴望與恐懼：“你...你會這么好心？“
“當然不會。“楚清黛突然開口，“這是毒藥。服下后一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周景琰大笑：“你以為我們會信？若真是毒藥，你們費這么大周章就為了騙我們服毒？“
“誰說目標是你們了？“裴琰目光突然轉向洞穴深處，“巫咸大人，看戲看夠了嗎？“
一片死寂中，洞穴深處傳來沙啞的笑聲：“不愧是裴琰，老朽藏得這么深都被你發現了。“
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走出陰影。來人一身灰袍，面容枯瘦如骷髏，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他拄著蛇頭拐杖，每走一步都發出“咔噠“的怪響。
楚清黛渾身繃緊——這就是害死她母親的仇人！
“國師！“赫連霄如見救星，“快殺了他們！“
巫咸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勾勾盯著裴琰手中的丹藥：“假的。那不是血魂丹。“
裴琰挑眉：“哦？那這是什么？“
“蝕心散。“巫咸陰森地笑了，“服下后心脈俱斷而亡。小把戲。“
楚清黛心頭一震——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不愧是血魂丹的創造者。“裴琰面不改色，“那您一定對這個感興趣。“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您丟失的手札，我們幫您找到了。“
巫咸眼中精光暴漲：“交出來！“
“別急。“裴琰慢條斯理地翻動手札，“這里面記載了不少有趣的東西。比如...“他停在一頁，“如何用皇室血脈煉制最上乘的血魂丹。“
楚清黛死死盯著巫咸：“所以十五年前，是你建議北狄先皇索要我和母親和親？“
巫咸怪笑：“聰明。可惜你母親的血脈不夠純凈，煉出的丹藥效果大打折扣。“他貪婪地打量著楚清黛，“但你不同...天生藥體，百毒不侵...若用你的血煉丹...“
“癡心妄想！“裴琰厲聲打斷，將楚清黛護在身后。
巫咸不以為意：“裴琰，你是個聰明人。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把手札和楚清黛交給我，我保你榮華富貴，甚至...“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赫連霄，“北狄的皇位。“
“國師！“赫連霄驚恐大叫，“你瘋了？“
巫咸一揮手，赫連霄突然捂住喉嚨，臉色鐵青地跪倒在地，仿佛被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聒噪。“巫咸冷冷道，隨即又看向裴琰，“如何？“
裴琰露出思索的表情：“聽起來不錯。不過...“他猛地將手札拋向空中，“我更想看它化為灰燼！“
一道火箭精準地射中手札，瞬間將其點燃！巫咸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飛身去搶，卻為時已晚——珍貴的手札在他指間化為飛灰！
“找死！“巫咸徹底暴怒，蛇頭拐杖猛地砸向地面！
整個洞穴突然劇烈震動，無數碎石從頂部墜落！更可怕的是，四面石壁上的符文開始泛出詭異的紅光，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臭味。
“小心！“裴琰一把拉過楚清黛，“那些符文有問題！“
巫咸站在紅光中央，灰袍無風自動：“既然不肯合作，那就都去死吧！“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以爾等血肉，祭我神功！“
“啊！“周圍的士兵突然慘叫起來，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干了精血！
楚清黛驚駭地看著這一幕：“他在吸取活人精氣！“
裴琰當機立斷：“放箭！“
埋伏在四周的弓弩手立刻萬箭齊發，但箭矢在距離巫咸三尺處就紛紛墜落，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之墻！
“沒用的！“巫狂笑，“老夫神功已成，凡兵傷不了我！“
楚清黛突然注意到巫咸腳下的影子不正常地扭動著，而他的目光始終避開一處——洞頂的鐘乳石！
“裴琰！“她低聲道，“上方！“
裴琰會意，悄悄打了個手勢。一名影衛立刻射出一支系著繩索的箭，精準命中鐘乳石根部。隨著“咔嚓“一聲脆響，巨大的鐘乳石轟然砸下！
巫咸不得不中斷邪術閃避。就在這一瞬間，裴琰如離弦之箭沖上前去，長劍直取巫咸咽喉！
“鐺！“蛇頭拐杖與長劍相撞，火花四濺。兩人瞬間交手數十招，速度快得肉眼難辨。巫咸雖年老，身手卻詭譎莫測，幾次險些擊中裴琰要害。
楚清黛看準時機，從袖中射出三枚銀針。巫咸側身避開兩枚，第三枚卻擦破了他的手臂。
“雕蟲小技！“巫咸不屑一顧，卻突然臉色大變，“這是...封脈針？“
楚清黛冷笑：“專門為你準備的。“
巫咸明顯感覺到內力運行受阻，暴怒之下突然撲向楚清黛：“賤人！拿命來！“
裴琰飛身阻攔，卻被巫咸一杖擊在胸口，當場吐血倒地！巫咸的蛇頭拐杖直取楚清黛天靈蓋，眼看就要得手——
“砰！“
一聲巨響，巫咸的身體猛地一震。他緩緩低頭，看到自己胸前多了一個血洞。洞口處，血肉詭異地開始腐爛擴散。
“這是...“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楚清黛手中那個古怪的金屬管。
“火銃。“楚清黛冷冷道，“裝填的是我特制的腐心散。滋味如何？“
巫咸發出凄厲的嚎叫，傷口處的腐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他瘋狂結印想要止血，卻絕望地發現內力完全無法運轉——封脈針和腐心散的雙重作用下，他苦修數十年的邪功正在飛速消散！
“不...不可能...“巫咸跪倒在地，枯瘦的面容迅速衰老，“我明明...已經...“
“長生不老？“楚清黛走到他面前，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十五年前你害死我母親時，可想過今天？“
巫咸突然獰笑起來：“小丫頭...你以為...殺了我...就結束了？“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洞外，“聯軍已經...攻入山谷...你們...逃不掉...“
裴琰捂著胸口站起身：“是嗎？那請巫咸大人聽聽外面是什么聲音。“
洞外隱約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不是廝殺的怒吼，而是...歡呼？
赫連霄和周景琰面如土色，他們聽出來了——那是兩國士兵在齊聲高呼“裴將軍“和“楚姑娘“！
“不可能！“周景琰歇斯底里地大叫，“我們的軍隊怎么會...“
“因為你們中計了。“裴琰冷笑，“從始至終，我們的目標就不是你們這些傀儡，而是巫咸這個幕后黑手。“
楚清黛補充道：“聯軍看到的'血魂丹工坊'，是我們精心布置的戲臺。那些藥鼎里熬煮的，是能解血魂丹毒性的解藥。“
“什么？！“赫連霄徹底崩潰。
裴琰走到他面前：“殿下還不知道吧？巫咸給你們服用的'血魂丹'，其實是慢性毒藥。服用越久，對他的控制就越無法反抗。“
楚清黛看向垂死的巫咸：“現在解藥隨風飄散，被三萬聯軍吸入...你的控制，解除了。“
巫咸發出最后一聲不甘的嚎叫，身體徹底化為腐水，只剩下一件空蕩蕩的灰袍。
赫連霄和周景琰面如死灰，他們最大的靠山，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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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邊境大營。
楚清黛為裴琰換好藥，輕輕按了按他胸口的繃帶：“還疼嗎？“
裴琰捉住她的手親了親：“有你在，不疼。“
帳外突然傳來喧嘩聲。宋遲興沖沖地跑進來：“將軍！姑娘！兩國使節到了，還帶來了皇帝的詔書！“
裴琰和楚清黛對視一眼，攜手走出大帳。
營區空地上，北狄與大周的使節團恭敬而立。見他們出來，兩國使節同時跪地：
“奉陛下旨意，特來恭請裴將軍、楚姑娘入京受賞！“
“北狄皇帝下詔，為裴將軍平反，加封鎮國公！“
“大周皇帝為楚家平反昭雪，追封楚大人為忠勇侯！“
使節們爭先恐后地宣讀圣旨，內容大同小異——兩國皇帝將一切罪責推給已死的巫咸和二皇子、周景琰等人，極力拉攏裴琰和楚清黛。
裴琰面無表情地聽完，突然問：“邊境十三個村莊的血案，誰負責？“
使節們面面相覷，無人敢答。
“被煉制成血魂丹的三百七十六名無辜百姓，誰給他們償命？“楚清黛聲音冰冷。
北狄使節硬著頭皮道：“那些...都是巫咸和二皇子所為...“
“是嗎？“裴琰冷笑，“那這些呢？“他一揮手，士兵們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