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的暑氣正黏稠,我和秋秋拎著暖壺往水房去,發梢還沾著洗發水的薄荷味。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看見陳奕的背影,我像被夏風推了一把,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小跑著追上他:“放假...一起坐車回家嗎?”
他腳步沒停,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水房排隊的隊伍蜿蜒如蛇,蒸騰的水汽里我又問了一遍?!拔一丶业臅r候是坐客車?!彼麛Q開水龍頭,水流聲轟然作響。“我也坐客車!”我急忙接話,看見他睫毛顫了顫:“再說吧。”三個字落進暖壺空蕩的回聲里,卻在我心頭撞出蜂鳴。
放假前夜在小賣部門口,我又遇到陳奕,我沒有說話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他也沒有說話。走路向來很快的他,那天晚上出奇的慢,好像是在等我一樣。橙黃燈光下,他突然反手拋來一樣零食。拋物線在月光里劃得倉促,零食袋擦過我的校服落在地上。彎腰拾起的瞬間,聽見他教室門合攏的悶響,零食包裝袋在我掌心微微發燙。
宿舍熄燈前,隔壁班的朋友突然扒著門框探進頭:“陳奕讓我帶話......”她故意拉長調子,“明天下午校門口,別讓他等?!?/p>
“他...他真的...”破碎的句子在唇齒間顛簸,像被風卷起的塑料袋,怎么也落不到實處。舍友們七嘴八舌的祝賀在耳邊嗡嗡作響,而我盯著墻上斑駁的月光,突然想起那些被退回的鹽汽水、摔在地上的鋼筆、還有永遠差一步就能并肩的走廊。
這么久積攢的月光突然傾瀉而下,燙得我眼眶發疼。原來真的會有這樣一天,當執拗撞上回響,當夏日終于等到蟬鳴。
第二天,我收拾好東西便沖出校門,我在校門口看到了陳奕,他穿著白色的校服背心,藍色的校服褲子,單肩背著一個書包,站在樹影下等我,樹影灑在他的身上、臉上,煞是好看,微風吹拂著他的頭發,也吹到了我的心上。我羞澀的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明明準備了好多話想要和他說的。車門關上的瞬間,我的心跳聲蓋過了引擎的轟鳴。我們并肩坐著,沉默像一層薄紗,被陽光曬得發燙。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我終于鼓起勇氣,輕聲問:“那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了嗎?”
他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半晌,一個簡單的“嗯“字從他唇間溢出。我注意到他的耳尖漸漸染上緋紅,像朝霞映在雪地上,可愛得讓人心尖發顫。
“笑什么?”他突然轉頭,眉頭微蹙,卻掩不住眼中的羞意。我連忙擺手:“沒什么...就是,能把我的QQ加回來嗎?”他扭頭看著車窗外,發絲垂落遮住了泛紅的臉頰:“好?!?/p>
隨著車輪滾動,他的話匣子也慢慢打開。原來那些我以為的冷漠,都只是他笨拙的掩飾。當我問及他何時動心時,他又變回了那個沉默的少年,只是這次,我讀懂了他嘴角藏著的笑意,有些心事,或許更適合讓時光慢慢訴說。窗外的云朵蓬松如棉,而我們的影子,終于在顛簸的車廂里,悄悄重疊在了一起。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試探性地給他發消息,發出去還是紅色的感嘆號,心里一驚,心想可能是他還沒有回家吧,一直到晚上我收到了他給我發的信息,他說他回家比較晚,收拾了半天,晚上才有機會看手機,我說:“沒關系?!痹诩业娜兆油蝗槐焕煤瞄L,窗外的蟬鳴一聲疊著一聲,把時間都拖慢了腳步。我盯著日歷上遲遲不肯翻過去的那頁,第一次發覺假期竟是這樣難熬。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連指尖都雀躍起來。我蜷在沙發角落,把每一條消息都反復咀嚼,像收集糖紙的孩子般珍而重之。
夜深時,對話框里的“晚安“二字被我截了圖,藏在相冊最深處。充電器插拔的間隙,突然驚覺自己竟在數著返校的日子,原來喜歡一個人,連等待都變成了甜蜜的煎熬。窗外星河低垂,而我的思念,早已順著電波,先一步抵達了有他的遠方。
開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書包去教室找他,我到他們教室后,發現并沒有人,失望的回到宿舍樓,去秋秋他們的宿舍,秋秋剛來不久正在收拾她的東西,看到我說:“這么早就來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怎么樣,他同意了吧?!蔽以谒拇蹭佔拢骸巴饬耸峭饬?,但是不知道是冷淡還是害羞,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話,去教室吧,邊走邊說。”秋秋拿上書包和我往教室走去,我嘆了口氣:“可能是剛在一起的原因吧,慢慢就好了?!薄耙彩?,時間長了就好了,先不提他了,你作業做完了嗎?”“沒有,你做完了?”秋秋笑了笑:“我做完了”“給我抄抄”“不給”“求求你了”“你去找陳奕去抄啊”“你討厭,你再說我打你了?!蔽液颓锴镎骠[著我看到陳奕進了教室,“先不和你說了,我看到陳奕了”“你個見色忘友的家伙,滾吧”我也沒空搭理秋秋,便追了上去,我在他們教室門口將他叫了出來?!瓣愞取标愞瓤吭诖皯羯希绯康年柟鉃⒃谒念^上,給他的頭發和臉鍍上了一層金光,感覺全世界都不及他溫柔。陳奕看著我說:“怎么了”我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沒事,我想你了,好幾天都沒見你了。你想我嗎?”我期待的看著他,他偷偷的拉了拉我的手說:“想。”“真的?”“真的”看到有人來了就趕緊放開了我的手,我知道他害羞。他說:“咱倆不是一個班的,不能經常見面,我們互相寫紙條吧,讓蘇絮幫忙傳,咱們也低調點,我......我害怕老師發現。”“好啊,沒問題。”于是我隔壁班的朋友,也就是蘇絮成了我們之間的信使。我們用紙條訴說著彼此的愛意,傳遞著彼此的生活。
課間的走廊總是擁擠喧鬧,我們卻在人潮中悄悄編織著屬于自己的秘密。每當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小指總會不經意地勾住我的,像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那些轉瞬即逝的觸碰,卻在掌心留下久久不散的溫熱。
有時在樓梯轉角“偶遇“,他會借著遞練習本的間隙,將一張折成方塊的便簽塞進我手里。上面總是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天臺上見“或是“放學等你“。字跡潦草得像是匆忙寫就,卻讓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最膽大的一次,是在圖書館最靠里的書架間。他假裝找書,俯身時呼吸輕輕擦過我耳畔:“昨晚月色很美?!钡任一剡^神,他已經若無其事地走遠,唯有那排書架上的《飛鳥集》,被他故意抽走后留下的空隙,像一句未完的情話。
月考前夕,陳奕的紙條夾在物理課本里滑落出來,上面寫著:“考進年級前二十,有獎勵?!蹦┪策€畫了個笨拙的星星。我把紙條夾在日記本里,每當做題倦了,偷偷打開,那抹藍墨水就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前二十名的門檻像一道微光,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我的成績并不是很差,年級前30還好,前二十就有點困難了,迄今為止,就只有一次考試在年級前二十,還是有點難度的,但為了那個獎勵說什么,也要努力。我抱著筆記在走廊背誦時,他會“恰好“路過,往我口袋里塞一顆薄荷糖。晚自習結束后,我們總在圖書館多留半小時,他翻著《時間簡史》,我咬著筆桿演算,偶爾目光相接,他眼底的笑意比任何鼓勵都讓人心動。
出成績那天,我擠在成績單前數到第十三名的自己,喜悅像汽水泡泡般涌上喉頭。我到隔壁班把陳奕叫了出來,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他。校服袖口蹭過我的手腕:“放假帶你去個地方?!八f話時睫毛低垂,卻藏不住嘴角的弧度。回家的公交車上,我靠著車窗數路燈,每一盞都像在倒數領取獎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