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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風止于盛夏

第八章解封后的我們

疫情的陰霾來得迅猛,卻也消散得出乎意料。寒假里那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我們省成為首批解封試點,意味著禁錮已久的校門終于敞開,自由的空氣重新流淌。解封后的第一個學期,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鍵,又浸潤在蜜糖里,因為我和林嘉南約定,每周都要見面。每周的周末我們輪流奔赴對方的城市,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探索著彼此生活的風景和美食。

周五,成了我每周最甜蜜的忙碌日。天色將晚,宿舍里卻燈火通明,我的小天地已然變成了臨時“作戰指揮部”。衣柜門大敞,床上攤開幾套精心挑選的衣服,我正舉著一件米白色的軟糯毛衣在鏡前比劃。

“齊雅,這件會不會太素了點?”我微微蹙眉,對著鏡子左轉右轉,“剛開春,晚上風大,得穿暖和點……”

齊雅正坐在我的椅子上,嘴里叼著根棒棒糖。她走過來接過我手里的毛衣,又利落地從我攤開的衣服里抽出一條焦糖色的格紋毛呢半裙和一條深棕色的皮質腰帶。

“素?正好啊!配上這個,”她把裙子和腰帶塞到我懷里,“溫柔又帶點學院風,絕對戳中你家林嘉南的審美點。外面套你那件燕麥色的長款大衣,保暖又顯氣質。風大怕什么,不是正好給他機會表現,摟著你走嘛!”她促狹地眨眨眼,又拿起我桌上一條酒紅色的羊絨圍巾,“喏,點睛之筆,暖乎乎的顏色,襯你臉色。完美!”

我被她逗笑,心里的那點小忐忑瞬間煙消云散。“行,聽你的!”我麻利地開始換裝,一邊想象著林嘉南看到我這身打扮時的表情。每次見面,這種精心準備的儀式感,都讓期待值拉滿。

周六上午,熟悉的城市輪廓在窗外飛速掠過。一出站,人流中那個挺拔的身影總是能第一時間抓住我的目光,林嘉南。他穿著深藍色的休閑夾克,手里捧著兩杯還在冒著熱氣的奶茶,正伸長脖子張望。視線交匯的剎那,他眼睛瞬間亮起來,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向我走來。

“可算到了!路上順利嗎?”他自然地接過我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把其中一杯奶茶塞進我手里,“你喜歡的,焦糖奶茶。”

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心也跟著暖融融的。“順利!齊雅給我搭配的衣服,好看嗎?”我故意在他面前轉了個小圈,裙擺輕輕揚起。

他目光灼灼,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好看!像……像一顆剛出爐的焦糖栗子,又甜又暖。”他伸手,極其自然地幫我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圍巾,“走吧,餓了吧?帶你去吃新發現的一家飯店,他家的招牌酸湯魚絕了,你肯定喜歡。”

“真的嗎!”我雀躍地跟上他的步伐,手很自然地牽住他溫暖的掌心。他立刻收緊手指,牢牢握住。

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酸湯魚翻滾著誘人的香氣。我夾起一塊嫩滑的魚片,吹了吹送入口中,酸辣鮮香瞬間在舌尖炸開,滿足地瞇起眼:“哇!好好吃!魚肉好嫩!”對面的林嘉南看著我笑,眼神里盛滿了寵溺:“慢點吃,小心燙。就知道你會喜歡。”他細心地幫我挑著魚刺,一邊講著他這一周遇到的趣事,實驗室里的烏龍,室友的糗事……小小的餐館里,充滿了我們的笑聲和食物的香氣。

飯后,我們手牽手漫步在江邊的步道上。初春的風還帶著些許涼意,陽光灑在江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我們聊著瑣碎的日常,分享著解封后各自學校的變化。走累了,就找張長椅坐下,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手臂自然地環過我的肩膀。我靠著他,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一點點亮起,只覺得時光靜謐而美好。

“下周該輪到我過去找你了,”他側過頭,下巴輕輕蹭了蹭我的發頂,“想好帶我去吃什么、玩什么了嗎?”

我狡黠一笑:“保密!不過保證比你這次的酸湯魚更有驚喜!”

“哦?那我可太期待了。”他低笑,握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掌心傳來的溫度驅散了所有的涼意。

夕陽的余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每一次輪換城市的奔赴,每一次精心準備的見面,每一次共享的美食與風景,都是解封后最珍貴的禮物。我們不再隔著冰冷的屏幕和封鎖的校門,而是真真切切地握著對方的手,一起走進這重新變得鮮活、充滿煙火氣的春天里。周五晚上的忙碌、路途的奔波,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心滿意足的甜蜜。自由的味道,就是能隨時奔向想見的人,真好。

日子像被陽光曬透的葉子,脈絡分明地從初春伸展至盛夏。我們約會的地點,也從各自的城市,延伸到到陌生他鄉的地圖上。

某一次的晚上。宿舍里彌漫著啤酒和聚餐后食物的氣息,我與對鋪,你一言我一語,較著勁比拼著酒量,直到世界開始旋轉、傾斜。混亂中,那杯果汁被我失手打翻在她新買的坐墊上,暈開一片刺目的橙紅。酒精瞬間蒸騰成洶涌的淚意,我盯著那片污漬,仿佛看到某種無法挽回的裂痕,聲音帶著哭腔在窄小的空間里回響:“擦不掉了…她不會原諒我的了…”拼酒的始作俑者,此刻也醉眼朦朧,聞言爆發出一陣沒心沒肺的大笑:“對!絕不原諒!”之后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便互相攙扶著擠向狹窄的廁所,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另外幾個舍友無奈又關切的嘆息與忙碌。

意識模糊的漩渦里,唯一清晰的念頭是抓住那根遙遠的浮木。我摸索著手機,指尖帶著不穩的顫抖,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電話那頭的林嘉南,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深夜特有的沉靜和不易察覺的擔憂,像一捧微涼的溪水,稍稍澆熄了我心頭的燥熱與惶恐。酒精讓傾訴變得語無倫次,委屈和依賴像決堤的水,混雜著抽噎,斷斷續續地流淌過去。他耐心聽著,低聲安撫,直到我帶著淚痕昏沉睡去。

次日醒來,宿醉的頭疼還未完全散去,昨夜荒唐的記憶碎片般涌回,臉頰微微發燙。正對著窗外刺目的陽光揉著額角,手機再次震動,屏幕上跳躍著他的名字。接起,是他清朗而帶著一絲急切的聲音:“我在你樓下。”一瞬間,所有的不適都被巨大的驚喜沖刷殆盡。我甚至來不及梳洗,只匆匆套上件外衣,踩著拖鞋便飛奔下樓,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

六月的晨光已經帶著灼人的熱度,透過宿舍樓前老槐樹濃密的枝葉,在他身上投下細碎晃動的光斑。他就站在那里,像一株挺拔安靜的樹,手里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另一只手穩穩地握著一杯奶茶,旁邊的臺階上還放著幾杯,一杯是給我的,另外那些是他特意準備的“謝禮”。

“喏,給你的,”他把那杯我夏天最愛的茉莉奶綠遞過來,杯壁還凝結著清涼的水珠,指尖觸碰時帶著微涼的濕意。“還有這些,給你舍友們,謝謝她們昨晚照顧小醉貓。”他指了指臺階上的的袋子,里面是另外幾杯包裝好的奶茶。他笑容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然而,這短暫的相聚如同樹梢漏下的陽光,明媚卻轉瞬即逝。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眉頭微蹙:“下午第一節有老嚴的課,不能遲到,我得趕回去了。”話語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開一圈不舍的漣漪。他走近一步,抬手替我理了理睡亂翹起的發梢,動作輕柔。目光細細描摹過我的臉,確認著宿醉后的倦意是否消退,聲音壓低了,帶著晨風般的絮語:“下次別喝那么多了,傷身體,也讓人擔心。照顧好自己,嗯?有事隨時給我電話。”

話未說完,時間已在無聲催促。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盛滿了未盡的叮囑和牽掛。隨即轉身,步履匆匆地匯入校園清晨的人流中。我站在原地,捧著那杯冰涼的奶茶,指尖傳來的冷意和他掌心殘留的微暖交織著。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在樹影和陽光的交錯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宿舍區轉角的林蔭道盡頭。空氣里仿佛還停留著他身上干凈的皂角氣息,混合著奶茶淡淡的甜香。盛夏的蟬鳴陡然清晰起來,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又在他轉身的剎那驟然加速。手里的奶茶沉甸甸的,是他跨越城市奔波的重量,也是這個夏天,倏忽而逝的、帶著奶茶甜香的溫柔一瞥。

請叫我煎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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