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答辯結束,答辯過后,我們焦急地等待結果,萬幸我們都順利通過了,剩下的時間要準備畢業作品展。趁這個時間,林嘉南早早處理完了學校的瑣事,我們開始籌劃這場難得的畢業旅行。古城斑駁的城墻、XZ湛藍的天空,都在我們的想象中閃閃發光,卻又被現實的時間繩索牢牢捆住。我試探性地詢問導師能否離校,得到的回答像一道謎題:“只要交齊材料。“于是我們開始了一場精妙的計算,在截止日期前一天回來,帶著筆記本電腦,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修改要求。
“去看海吧。“林嘉南的提議最終勝出。這個離我們不遠的海濱城市,成了我們第一次看海的見證者。比起往常周末的短途出行,這次我們奢侈地擁有了好幾天時間。收拾行李時,我像個即將登臺的演員,為不同的場景搭配不同的服裝,白色連衣裙配傍晚的沙灘,牛仔短褲適合白日的礁石,還有那條新買的碎花長裙,或許能在海邊的咖啡館留下好看的照片。
初夏的海濱城市,空氣里還沁著未褪的涼意。我輕裝簡行,渾然忘了帶一件御寒的外套。與林嘉南搭乘夜班火車,搖晃了一整夜,清晨抵達時,疲憊像潮水漫過腳踝。在酒店安頓下,前一晚的困倦終于將我吞噬,我倒頭便沉沉睡去。朦朧中感覺有人輕輕替我掖好被角,動作溫柔得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
醒來已是午后,陽光斜斜地鋪滿了半間屋子。林嘉南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的側臉,他正一遍遍細致地修改著行程。見我醒來,他眼中沒有一絲不耐煩,只將那份重新規劃好的計劃遞給我看,笑容如同窗外透亮的日光。歉意被他的包容無聲化解,我飛快地梳洗裝扮,像一只終于掙脫束縛的雀鳥,隨他投入海濱的懷抱。
傍晚時分,我們終于站在了林嘉南心心念念的海邊。暮色四合,晚霞熔金,海浪溫柔地舔舐著沙灘。當帶著咸腥和涼意的海風毫無遮攔地穿透我單薄的衣衫,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時,我才后知后覺地懊悔。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及時落在我肩頭,是林嘉南的。我攏緊那寬大的衣襟,汲取著屬于他的暖意,輕聲問:“你不冷嗎?”
他側過頭,目光比此刻的海面更沉靜,聲音里有種奇異的暖:“不冷。看到大海了,很開心,很激動。”海風拂動他額前的碎發。
我促狹地笑:“是因為和我一起開心,還是看到海開心?”
他沉默了片刻,視線投向遙遠的海平線,仿佛在打撈深藏的記憶。“高中畢業那個暑假,你自己一個人去了海邊。看著你發回的照片,陽光那么好,海浪那么藍,你笑得那么開心……可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轉回目光,深深看進我眼底,“要是能和你一起站在那里,就好了。”他頓了頓,嘴角漾開溫柔的弧度,“現在,總算實現了。”
“可之前我們也有一起出去玩啊?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想去海邊?”我不解。
他狡黠地眨眨眼:“周末太短了,像趕場子,來不及好好感受。寒暑假呢,你又在家,不敢讓叔叔阿姨知道我的存在……”他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隨即又明亮起來,“所以我想,總該留到一個重要的時刻。比如……現在。”
“重要的時刻?”我更加困惑。
他伸手,指尖帶著海風的微涼,輕輕拂過我額角的碎發,聲音低柔得如同耳語:“你是不是把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在畢業設計堆里了?”
電光石火間,一個幾乎被繁重課業淹沒的日期猛地躍入腦海。“我的生日!”我低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一絲羞赧,“哎呀,最近忙得暈頭轉向……”
“是啊,”他的聲音里有種塵埃落定的滿足感,又夾雜著些許過往的遺憾,“以前的生日,都是你室友陪你熱鬧。我總想參與,卻總被這樣那樣的事絆住腳。這次,終于只有我了。”他的話語像溫熱的潮汐,輕輕拍打著心岸。我抬眼望向他,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熱。
“林嘉南……”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只化作一句,“謝謝你。”
“謝什么。”他攬住我的肩。我順勢將頭靠在他肩上,晚風將他的氣息與海的咸澀一同送來。就在這時,深藍色的天幕驟然被點亮!一簇簇絢爛的煙花呼嘯著升騰、炸裂,將整片夜空和粼粼的海面染成流動的金色、紫色、玫瑰紅。流光碎影墜入他深邃的瞳孔,也墜入我驚嘆的眼眸。
“真漂亮!”我喃喃,幾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盛大所震懾。
就在這璀璨天幕下,林嘉南像變魔術般,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盒子。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震驚地看著他。
他似乎看穿了我瞬間的慌亂,手臂緊了緊,將我摟得更近些,聲音帶著笑意,清晰地穿透煙花的轟鳴:“放心,不是求婚。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他打開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枚設計簡潔卻別致的銀質指環,在煙火的映照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那這是……?”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凝視著我,眼底是比煙花更熾熱的光,“我第一次鼓起勇氣,正式地告訴你,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那時的心跳聲,至今還在我耳邊回響”他拿起那枚指環,指尖帶著珍重的暖意,“而今天,二十三歲的生日,在這片我們終于一起抵達的海邊,在為我們綻放的煙花之下,我想重新、鄭重地向你約定,不是開始,而是延續。延續十八歲的心動,走過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以后’,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他將指環輕輕放在我掌心,金屬的微涼下是他滾燙的心意。“生日快樂,阿詞。”
煙花在他身后不斷盛開,如同永不凋零的花樹。海潮聲、心跳聲、遠處人群的歡呼聲交織在一起,匯成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我握緊那枚小小的指環,仿佛握住了時光里最鄭重的承諾。
“林嘉南,”我迎上他專注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堅定,“我答應你。”
又一朵巨大的金色煙花在夜空中央粲然綻放,將我們的身影拉長,印在細軟的沙灘上。“煙花漂亮嗎?”他問,聲音里帶著海風般的笑意。
“漂亮!”我仰著頭,目眩神迷。
他指向那絢爛至極的天幕,側臉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顯得格外認真:“那我們約定,等有能力的時候,一起去更遠的地方,比如,去日本看夏日祭的煙火大會,好不好?讓更大、更美的煙花,照亮我們的‘以后’。”
海風卷起他的話語,送入我耳中。遠處,最后一束煙花拖著長長的光尾升上最高處,然后,用盡全力地綻放,將整個黑夜點燃成白晝。在那極致的光明與隨后溫柔的余燼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對未來無限期許的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