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下樓,餐桌上擺得像酒樓早市——包子蒸餃清粥小菜水煮蛋,琳瑯滿目。
“嬌嬌醒啦?快,姨娘特意給你留的紅糖棗泥包!”林淑芬笑得格外熱情。
顧嬌眼皮一撩: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慢悠悠坐下,撿了根油果子細嚼慢咽,眼風不動聲色掃過桌上三人。
渣爹顧振國埋頭喝粥,顧昭低頭剝蛋,顧海臉上敷著藥膏,眼神陰冷。
呵,鴻門宴的味兒太沖了。
果然,剛撂下筷子,顧嬌直接朝顧振國伸手:“爹爹,我的戶帖給我,下午去學政司辦那江南書院的旁聽文書?!?/p>
“哎呀,正好我上午閑著,”林淑芬立刻搶話,笑容滿面,“我陪她們去辦吧,省得老爺跑一趟?!?/p>
她故作隨意地看向顧嬌,眼底精光一閃,“對了嬌嬌,下午我和你爹得去鄰縣莊子幾日~你那束脩銀子...是現在取,還是等我們回來?”
顧嬌心中冷笑:算盤打得真響!現在?。?/p>
想趁機摸清銀箱在哪甚至動手腳!
等你們回來?
銀票都能“意外丟失”!
這年頭,大額銀票就是命根子,兌銀、轉學籍、入書院畫押全指著它!
顧嬌差點被這浮夸演技逗笑。
不過...現成的背鍋俠送上門?
不要白不要!
她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卻毫無溫度的笑容,特意咬重了那個疏離又諷刺的稱呼:“行??!”
她聲音清脆,“那就麻煩‘林姨娘’今日辛苦一趟了?,F在便取吧,三百兩現銀,煩請姨娘著人點出來,我們這就去錢莊兌了,也好一并辦妥?!鳖檵身馕㈤W,心中己有盤算。
她清楚地記得,渣爹顧侍郎原本計劃明日獨自赴江南某地上任,如今卻變成了闔家同行——這變故背后,必有蹊蹺。
那對母女究竟在謀劃什么?
顧嬌雖未全然猜透,但有一點她無比確信:她們盯上的,是她母親生前為她爭取到的、極其珍貴的江南書院旁聽資格!
她們缺這份學識和機會嗎?
不,顧昭才學平平,她們要的,是徹底斷了她這個嫡長女向上攀爬的青云路,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既然如此……顧嬌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她們想算計?
那她便順勢而為,將計就計。
這一次,她要讓這一家五口——自食其果!
見繼母林氏笑得意味深長,顧嬌心里冷哼一聲——魚兒上鉤了?
呵,誰是魚還不一定呢。
顧振國正沉浸在“終于甩掉燙手山芋”和“闔家江南團聚”的幻想里,美滋滋地想著未來的好日子。
然而,他嘴角的笑容還沒掛穩,顧嬌就笑瞇瞇地開口了:“父親,府中庫房剩下的五十兩現銀、十匹上等杭綢,還有您私庫里那套珍藏的孤本《溪山行旅圖》,女兒就一并帶走了哈。畢竟頂替妹妹讓出書院名額這事兒吧,空著手去學政司簽字畫押也不是不行,就是那主事大人落筆的速度嘛……興許得看他老人家今日心情如何了?!?/p>
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反正女兒不急,書院報到還有幾日,您說對吧?”
顧嬌可是早看透了這一家子的嘴臉,不趁機狠狠剜下一塊肉來,都對不起這對母女精心布置的“李代桃僵”!
顧嬌早知道渣爹在書房暗格里鎖著那套價值不菲的孤本,平時當眼珠子似的護著,碰都不許人碰。
顧振國一聽,臉都綠了,可又怕這硬骨頭真鬧起來耽誤他赴任行程,只能咬著后槽牙擠出幾個字:“……行,拿、拿吧!”
他那語氣,活像是被人剜了心頭肉。
顧嬌心里冷笑:這就心疼了?待會兒還有更刺激的呢!
顧嬌轉身回房,動作利落地將銀票、綢緞憑據和那套孤本收好,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一個時辰后,三人站在學政司衙署門口。
顧嬌淡淡開口:“你們在這兒候著,我先去找張主事問問頂替文書的事?!?/p>
顧昭立刻不滿:“憑什么不一起進去?”
顧嬌腳步一頓,轉身時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怎么,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咱們這是‘頂替’?走門路?”
她壓低聲音,“這年頭辦事講究個‘名正言順’,你這么嚷嚷,是巴不得全衙署都知道你爹要外放,你搶了嫡姐的書院名額?”
眼神輕飄飄掃過顧昭漲紅的臉,顧嬌心道——真是蠢鈍如豬。
眼看著倆人又要掐起來,林氏太陽穴突突直跳,心想這倆冤家是屬炮仗的嗎?
一點就著!
不過轉念一想,那戶籍黃冊和頂替畫押的關鍵文書還在自己袖袋里揣著呢,這丫頭再能蹦跶也翻不出天去。
于是擺出和藹表情:“嬌嬌啊,你快去吧,我們就在這兒等著?!?/p>
顧嬌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心說您這裝腔作勢不去梨園唱戲真是屈才了。
頭也不回地甩下一句:“那您二位可得站直嘍,別讓人當石獅子給擺門口了?!?/p>
說完顧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里走去,心中暗忖:等會兒就讓你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孫行者”,敢在如來掌心蹦跶!
顧嬌拐進衙署后角門無人處,指尖微動,袖中那套《溪山行旅圖》孤本瞬間消失——安安穩穩落入了她脖間玉佩的須彌空間。
“山長大人就好這口……”她瞇眼一笑,這份投名狀絕對物超所值。
至于那十匹杭綢的憑據?
拆!
回頭辦事時隨手遞一張,比塞金子還管用。
這世道,有些關節啊……就得用“雅物”疏通。
她輕快地撣了撣素凈的衣角,心想:渣爹珍藏多年的寶貝,這不就派上正經用場了?
三刻鐘后,顧嬌引著林氏母女回到張主事簽押房。
“這位是學政司的張主事。”顧嬌簡短介紹道。
“張主事安好!”顧昭立刻揚起笑臉,正想再套套近乎,卻被對方干脆利落地打斷。
“時辰不早,虛禮免了。”
張主事捋了捋山羊須,語氣嚴肅,“頂替入江南書院旁聽資格,非同小可!顧昭娘子的才學憑證、戶帖副本、書院推薦信,還有顧嬌娘子自愿放棄、由顧昭頂替的畫押文書,都帶齊了?”
“都……備妥了?!绷质线B忙從袖中取出一疊文書恭敬遞上,為了這次“頂替”,她費盡心機,偽造或打點了不少東西。
張主事仔細翻閱著,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