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風(fēng)停了，花落了。

整個庭院，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場中那兩道身影上。

一個持劍而立，眼神淡漠如水。

一個失魂落魄，咽喉被劍尖抵住，動彈不得。

勝負(fù)，已分。

顧靈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那不是因?yàn)榭謶郑且驗(yàn)闃O致的屈辱和不甘。

她輸了。

輸?shù)脧貜氐椎祝翢o懸念。

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劍術(shù)上，被一個她眼中的廢物，用一把凡鐵，擊敗了。

她甚至沒看清，對方最后是如何奪走她的劍的。

那感覺，就像是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孩童，在挑釁一位游戲人間的劍仙。

對方只是隨手撥弄了一下，便讓她摔了個四腳朝天。

那四名執(zhí)法堂弟子，早已驚得面無人色。

她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們眼中戰(zhàn)無不勝的靈危小姐，怎么會敗？

還敗得如此狼狽。

庭院外觀戰(zhàn)的眾人，更是鴉雀無聲。

她們臉上的嘲弄和輕視，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敬畏。

她們看著那個持劍的瘦弱身影，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神。

“你輸了。”

顧青川開口，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

她緩緩收回了劍。

那股抵在咽喉上的刺骨寒意，隨之消散。

顧靈危的身體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她用手撐著膝蓋，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滿是冷汗。

“記住我們的賭約。”

顧青川將劍歸鞘，轉(zhuǎn)身，看都未再看她一眼。

那姿態(tài)，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顧靈危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顧青川的背影。

她的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

有憤怒，有不甘，有迷茫，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我們走！”

她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聲音沙啞得不像她自己的。

她沒有去撿地上的劍，而是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朝著院外走去。

那背影，充滿了蕭瑟與狼狽。

四名執(zhí)法堂弟子，如夢初醒，連忙撿起地上的劍，快步跟了上去。

一場聲勢浩大的挑釁，就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草草收場。

直到她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月洞門外，庭院外的圍觀人群，才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嘩然。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

“三小姐……她竟然贏了靈危小姐？”

“這怎么可能！她不是煉氣三層的廢物嗎？”

“廢物？你能一劍擊敗煉氣七層的天才？”

所有的議論，都化作一道道敬畏的目光，投向了院中那個平靜的身影。

顧家的天，似乎真的要變了。

在主院書房的窗后，顧若鳳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緊緊握住窗欞，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卻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

她也看不懂。

她看不懂女兒那神鬼莫測的劍法，更看不懂她那脫胎換骨般的氣度。

那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能擁有的。

那是一種歷經(jīng)了千百世輪回，看淡了滄海桑田的沉淀。

“戮天劍宗……”

她無意識地，呢喃出那四個禁忌的字眼。

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心底升起。

難道……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連忙用力地?fù)u了搖頭，將它甩出腦海。

不可能。

那個人，早已在百年前，就被天雷轟得神魂俱滅了。

絕無可能。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眼神變得愈發(fā)深邃。

看來，有必要，好好查一查，青川昏迷那三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庭院里，顧青川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

她走到春兒面前，看著這個嚇得小臉發(fā)白，卻始終沒有逃開的侍女。

“去，打一桶熱水來。”

“我累了，要沐浴。”

“是……是！小姐！”

春兒回過神來，連忙應(yīng)聲，用一種全新的，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顧青川，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顧青川轉(zhuǎn)身，走回房間。

她關(guān)上門，將外界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她靠在門板上，才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疲憊，從四肢百骸涌來。

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

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剛才那場戰(zhàn)斗，看似輕松寫意，實(shí)則對她這具身體的負(fù)荷，已經(jīng)達(dá)到了極限。

每一次閃避，每一次出劍，都在壓榨著她那點(diǎn)可憐的體能。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還是太弱了。

她心中輕嘆。

對付一個顧靈危，都要如此費(fèi)心。

若是對上真正的強(qiáng)者，比如那個筑基期的母親，或是斗獸場的白映寒，她現(xiàn)在這點(diǎn)實(shí)力，根本不夠看。

更別提，三個月后的仙門大會。

那里，才是真正的龍?zhí)痘⒀ā?/p>

她走到桌邊，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塊千年火山石，和那株百年赤陽花。

是時候，進(jìn)行第二次淬體了。

她必須抓緊一切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

她看著窗外，那株開得正盛的桃樹。

今日之后，她應(yīng)該能得到一段想要的清靜。

但她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今日的風(fēng)波，只是一個開始。

更大的風(fēng)浪，還在后面等著她。

她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顧青川一生，何曾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