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沒有太陽,Eliza穿好黑色的禮裙,剪下一支白色的玫瑰,帶在胸前。在去教堂的路上,一路飄雨,水珠順著頭發陷入麻花辮的空隙里。
教堂里人很多,但是大家都很安靜。見到Eliza大家都讓出來一條路,站在最前面的,是國王。Eliza向他行了禮,國王回禮之后,便拿出那個鉆石柄的印章。
“拿著這個去查,別丟了。”
當最高檢察權落在了Eliza的手上,她只覺得,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身后。盡管耳邊無聲,但是她知道,千軍萬馬只等她一聲令下。唱詩班的哀悼不再傷感,那是她的強軍戰歌。
等所有人都散完了,Eliza在遺照前,不敢離開,忽然,她覺得身后有人。
“走吧。”Francisco伸出手。
“星星隕落了。”Eliza回頭,看著Francisco。
“所以有星星升起了。”Francisco輕輕一挑眉,“走吧,星星。”
“我也去,我有章。”Eliza把章掏了出來,在Francisco面前搖了搖。
“好的,就算沒有章你也是要去的。”
Eliza沒有心情和Francisco再說話了,撐起黑傘就往外走,Francisco就在身后跟著,他踏著Eliza的影子,是不是迸濺出一個水花。忽然,Eliza停下了,她轉過身來,用那破碎的眼睛望著Francisco。
“嘿,我不認路,你帶帶我。”
Francisco微微低頭,一搖一搖地走上前去,挽住了Eliza的手。Eliza輕輕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好像能感受到,感受到那顆,溫熱的心臟,在跳動,愈跳愈烈。
這注定是一場腥風血雨,但他們絕不回頭。
是的,絕不回頭。
Eliza緊緊地攥住了那個章,像戰士握緊手中的搶。
漸漸地,他們看到了院子,看到了院子里的狗,看到了上校家的門。
Francisco按了按門鈴,號角吹響了。
Broner打開了門,“這是來還書了?”
“嗯,為了我的好兄弟,不惜犧牲我們倆的時間,這不得請我們喝個茶?”
“好啊,弟弟難得有如此雅致,進來進來,小姐也進來。”Broner笑著請二位進來,“整好,我剛就在喝茶,剛去買了幾包紅茶,味道不錯。”
見茶杯邊上放著一本牛皮本,Francisco便拿了回來,想要看看,Broner剛想阻止,卻又收回了手。
“怎么了,不敢讓我看?這不就你筆記本嗎,你從小就只用牛皮本當筆記本。”Francisco裝著一副玩笑的樣子就打開了那本本子。Broner也沒有再擋住他,書簽夾著的那一頁是“彈道拋物線公式”。
“都是上校了,還要算這些,真是不嫌麻煩。”Francisco隨意地翻著。
“畢竟沒有天賦,只能勤能補拙了呀,天賦可不能給我吃上飯。”
“不對啊,你這個是不是算錯了,這個水平運動速度也太慢了吧,總不能我們的彈炮都是煙霧彈。”
“你僭越了,我不可能算錯的。”
“不是你再看看,除了氣體誰的速度這樣的,你這也……”
“你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我沒算錯!我不可能算錯!”
這真把Francisco給嚇死了,就算錯了一個數,至于嗎?Eliza在旁邊更是嚇到了,就在Broner氣得拍桌子的時候,他在腰間的槍——露出來了。
這個平日文質彬彬的上校,私底下簡直就是超雄啊。。。
這感覺是把老槍了,槍的手柄上還有銹跡,皮革并不光滑,磨損有點嚴重,槍口處還有紅斑,已全然沒有金屬光澤,槍上沒有多余的花紋,前段的刀痕已經是唯一的裝飾了。
氣氛已有些許尷尬,Broner端起茶來細細品味兩口,假裝很忙,有事要干。Eliza和Francisco也假裝很忙地東看看西看看。忽然,Eliza注意到了,她新買的黑色禮裙上就有銹跡。剛買的裙子,就——有!銹!跡!
雖然說束腰帶是鐵質的,但是這也氧化得太快了,就算今天下點雨,也不至于……水汽這么足……
這也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這時,門鈴響了。
Francisco弱弱地說了一句:“你家客人可真多啊。”
“嘿,我剛去教堂找你們呢,聽說你們來這了,我就過來了。”
“不急,你也進來坐坐,等等我們敘敘舊。”Francisco笑著說到。
“到時候再敘舊吧,剛才有些失禮,不宜待客。”Broner拉了拉衣角,故作深沉地笑了笑。
Francisco和Eliza尷尬地站在原地,這還什么都沒干呢。
“走啊,你倆愣著干嘛?”Darcy看著兩個人,皺了皺眉頭,但是他的目光再后移一些,Broner的眼里含著淚水。
他抽噎了。
Darcy好像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法國梧桐的絮飄落,落不盡,Darcy轉頭了,不敢再看了。
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他不知道Broner為什么要殺會長,他不知道為什么要費盡心思地把自己送上斷頭臺,他不知道,他不明白。
他能做的只有若無其事地把Francisco和Eliza支開,但這只是徒勞,這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在這兩個聰明人眼里不過是小嘍啰,他們遲早會勝利的。
“我想讓你的生命再多綻放一會兒,我不愿看到你戰敗的樣子,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只做我的手下敗將的。我替你借了那么多次書,我以為你是勝券在握。親愛的你何必呢。”
何必呢,沒有人知道。
他只記得第一次見面Broner一直用袖子擦手汗。
他只記得他叼著煙,給他借火時緋紅的臉。
“你那澄澈的淚水,把我的心淋得濕噠噠的,我好難受。”
“能以情人的身份為你流淚,我已知足。”
可是,什么是知足呢?